有段廷在,去往放置死者的地方算得暢通無阻。


    好歹也是個王爺,加上北倉皇本就下令宮中太醫仔細徹查死者死因,而柳玉笙正好是個大夫,所以府尹沒有多加為難,著了衙役給他們一行帶路。


    最後到的地方是衙門裏特設的斂屍房。


    柳玉笙一行進去的時候,裏麵還有好幾個太醫在,一個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蒙住了口鼻,不甚用心的做研究。


    見著柳玉笙,太醫幾個眼裏閃過尷尬,飛快收斂剛才的不經心。


    “見過廷王,見過南陵王、南陵王妃。”行禮後,太醫們有誌一同往旁退開些許,讓出位置給柳玉笙等人。


    那些小心思柳玉笙懶得戳破,走上前去,觀察了死者棉布特征後,於袖中取出兩枚金針,探查死者體內情況。


    風青柏跟段廷分站在她旁側,黎瑞白也沒有避忌,靠上前來看她動作。


    幾個人這般,反倒引起太醫們好奇。


    瘟疫是什麽病?那是靠近了隨時可能被傳染的。


    縱是他們這些做大夫的,診治瘟疫病人的時候都要重重防護,怎的南陵王妃一行竟然沒有一點顧忌,直接就往上靠了?


    他們不怕被傳染?不可能。


    難道……他們有避免被傳染的方法?!


    幾個太醫暗自相覷,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異色。


    “王妃,老夫鬥膽問一句,這個人可是死於瘟疫的,你這樣一點防護都沒有,難道就不怕被傳染嗎?還是王妃有什麽特別的防護之法?”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問了出來。


    柳玉笙沒有抬眸,隻是語氣裏有些奇怪,“前幾日我曾擬了藥方,每日喝上一帖能避免被瘟疫感染,幾位太醫沒喝嗎?”


    幾人麵麵相覷,很是尷尬。


    他們都沒喝。


    那個藥方他們確實過目過,但是看藥方上所列出的草藥並沒有奇特之處,說喝了能避免被瘟疫感染,其實整個太醫院都沒什麽人相信。


    要是真的每日喝一帖就能避免被瘟疫感染,那瘟疫也不會讓人談之色變了。


    “你們都沒喝啊?嘖嘖,可惜了。從柳神醫手裏開出來的藥方子,用藥再普通,功效也不會尋常,你們錯失寶貝了。”段廷一眼看出幾人眼裏的不以為然,嘲了句,更是讓幾名太醫不自在。


    一時間,整個斂屍房裏沒人再說話。


    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在柳玉笙身上,看她查得那麽細致,都想等看看她會得出個什麽結果。


    等柳玉笙把金針取出之後,又是拿幾個太醫先開口詢問,“王妃,如何?我們幾個在王妃來之前都仔細查過了,確定這個人的確死於瘟疫。王妃的探查結果想必跟我們一樣吧?”


    若無其事把金針收起,柳玉笙點頭,“他生前確實染上了瘟疫。”


    雖然沒有答出幾個太醫想聽的,還是讓他們大鬆了一口氣。


    隻要口供一致,他們去回稟皇上的時候,就不會被當成敷衍了事而獲罪。


    這樣就夠了。


    從斂屍房出來,找地方洗淨雙手,一行離了衙門,轉道黎家茶坊,要了間清靜的包廂。


    這次黎瑞白反而沒有留下來繼續跟他們一塊呆著,而是隨意找了個借口離開,把空間留給他們三人。知道他們定然是有要事要談。


    等人走了,柳玉笙即開口調侃,“你避黎姑娘避得那麽緊,一點不像廷王的作風。”


    風青柏附和,“風流王爺,人設崩了。”


    “怎麽崩了?哪裏崩了?正因為本王生性風流,所以才更要避開這種良家女子。良家人一旦沾上了,本王又難改風流秉性,豈不是要人家好好的大姑娘每天暗自垂淚?害人又害己,還不如及早避開,別去禍害了人家後半生好日子。”段廷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杯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柳玉笙止住了八卦,將話題轉到正題,“之前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有不少百姓神情不對勁,剛才進茶坊,也聽到有百姓提起北倉皇。皇上名諱尋常百姓是不敢提及的,這次突然這樣,你們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麽了?”


    段廷將茶杯放下,嘖嘖有聲,“不愧是南陵王妃。我們要是什麽都不做,我們三個人可能就得死做一堆了,總得反擊吧?這是被逼無奈。”


    他說話的時候,柳玉笙認真看他表情,什麽都沒看出來。


    能把父子相殘說得這麽平靜,皇家子弟一個個的,都是狠人。


    “在瘟疫解決之前,我們離不了北倉。”風青柏正色看著柳玉笙,“而北倉皇,一旦察覺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勢必會強力反撲,那時候才是最危險的。在那之前,不能讓他察覺出端倪。在那之後,更需萬事小心。”


    柳玉笙點頭,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有了些緊迫感。真正感覺到,這場博弈不再是以往那樣小打小鬧最後不了了之。


    段廷已經起意謀反,而她夫君,是整件事情背後最大的推手。


    朝堂爭鬥,就是肅清異己。國朝與國朝之間,更是如此。


    這個時空,以強者為尊。


    而眼前,此刻,才是風青柏真正的樣子。


    北倉很快就要變天了,從那個在瘟疫中死亡的人開始。


    回到皇宮時間已經是下傍晚,夫妻倆還沒回到幻辰殿,北倉皇身邊的老太監就急匆匆堵了他們的路,又把兩人給請到皇帝寢宮。


    跟風青柏對視一眼,柳玉笙垂眸掩住眼底情緒。


    他們這邊剛回宮,北倉皇那邊就來人請,說明對方掌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身邊定然是有人監視著的。


    還有一點,就是北倉皇非常在意那個死者身上查出來的結果。


    他很怕死。


    “知道王爺王妃出宮去了衙門,皇上就一直在宮裏等著,可等了老半天了。不知王妃那邊可有查出什麽結果來,那個死掉的人……?”領路間隙,老太監小心翼翼打探結果。


    柳玉笙笑了笑,“當時一並查探的還有好幾個宮中太醫,他們還沒有回來稟報嗎?”


    “稟報是稟報了,不過皇上還是最相信王妃的醫術。”


    這句話,柳玉笙隻聽聽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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