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境孝渾身上下有些僵硬,他往後退了一步,與靳蕾保持著距離。


    他很慎重道,“我能受什麽委屈,就是在思考一些事。”


    “什麽事?”靳蕾好奇道。


    宋境孝直視靳蕾那雙沒有什麽波瀾的眼睛,斟酌著措辭,道,“你和隊長是真的在一起了?”


    靳蕾沒有回答,尷尬笑道,“今天天色不錯,適合去跑一圈,好久沒有活動筋骨渾身都有些僵硬了。”


    宋境孝看著靳蕾那轉瞬即逝的背影,這算是默認?


    ……


    陽光和煦,越野車疾馳而去。


    寂靜的軍事總部,軍靴踩過地板發出一聲聲有條不紊的咯吱聲,靜謐的辦公室前,兩側警衛兵昂首挺胸地站立軍姿。


    淩少軍叩門之後推門而進。


    葉參謀長看著來人,放下手裏的文件,好整以暇地等待來人的進入。


    淩少軍將檔案遞上,開口道,“檢討書。”


    這是鄒祥坤拜托葉參謀長根據上次軍演沒有分出兩方的勝利申請再來一次對決,誰負誰合並到對方那一隊裏去。


    淩少軍知曉鄒祥坤心裏在打著什麽算盤,但是他不想跟他一樣幼稚,縱容他那種行為,所以他把那個文件給毀了。


    現在,他親自過來向葉參謀長交反抗那個決定的檢討書。


    “放在這裏吧。”葉參謀長目光凝重地看著眼前這個麵癱一樣的下屬。


    “葉參謀長有話請說。”


    “鄒祥坤那孩子跟我談及過你和他還有靳蕾之間的事,我覺得當務之急不是什麽婚姻,而是你這個身體。”葉參謀長打開抽屜,拿出加封文件,慎重道,“這是我從你二哥那裏了解到的。”


    淩少軍並沒有拆開文件,聲音一如往常不悲不喜,他道,“我知道。”


    “上次你重傷後住院,你不覺得有些問題了嗎?”葉參謀長一語道破。


    “我知道。”


    “血液已經出現了透明現象,想必用不了一年時間,你要不會壽終正寢,要不你會成為一個行走中的生化武器,時刻會麵臨自爆的危險,明白我的意思?”


    “是。”依舊是言簡意賅的回複。


    葉參謀長揉了揉眉心,“研究院的資料因為上次林博士的緣故,全部銷毀了,現在你二哥那邊陷入了困境,培養的血細胞完全失敗。”


    “這是命,不是嗎?”淩少軍上前,覆手在那份加封文件上,拿過打火機點燃,瞬間成為地上的一堆灰燼。


    葉參謀長眉頭一蹙,顯然已經來不及挽救這份重要文件了,他道,“你太固執了。”


    “葉參謀長,我先回去了。”言罷,他站直身體,敬禮,隨後轉身離開。


    “靳蕾的事你真的打算這麽做?”葉參謀長終於進入到正題,“她應該不知道這些詳情吧。”


    淩少軍腳下一頓,他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我思忖著,放棄吧,孩子。”葉參謀長站起身,麵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淩少軍回過身,道,“為什麽要放棄?”


    “不想你深陷進去,沒有結局的戀情,何必牽腸掛肚。”


    “所以葉參謀長要我放棄?”


    “正如你所說的,這是命,不是嗎?”葉參謀長反問。


    淩少軍沉默。


    葉參謀長站在他麵前,兩兩目光對接,卻是相視無言,這話怎麽說,都是一種無奈。


    淩少軍若有所思地道,“葉參謀長說的沒錯,沒有結局的戀情,是沒有必要牽腸掛肚的。”


    葉參謀長欣慰地點點頭,“你知道輕重就好。”


    這下他家的鄒祥坤應該有機會了吧。


    “是的,想鄒祥坤和靳蕾也是如此吧,看他單相思這麽久,聽你這麽一說,想來也是覺得這樁戀情沒有什麽好結果了。葉參謀長,你說的很對,這是命,我們都得認。奈何靳蕾她喜歡的人是我,我怎麽能辜負她的一番美意?”


    “……”一室死寂。


    淩少軍朝著長官敬禮,隨後揮一揮衣袖,揚長而去。


    辦公室大門輕輕合上。


    葉參謀長僵硬地扭了扭脖子。


    淩少軍坐在車內,想著剛剛葉參謀長的話,或許他不應該瞞著靳蕾有關自己身體的事,那樣確實是太自私了,一腳踩上油門。


    車子馳騁而去,揚起一片片枯葉。


    寧靜的午後,營區內一道道身影急速奔跑著,一個個卻是光著膀子,揮汗如雨。


    而淩少軍明顯看到一輛車心虛地與他擦肩而過,那車化成灰,他也是認識的,那不是他二哥的車嗎?他來這裏幹什麽?


    營區的後山裏,夕陽有些微紅地落在蒼穹上。


    靳蕾回想著剛剛淩少晉來找她所說之事——


    “上次取你的血,研究結果出來了,你想聽嗎?”


    靳蕾不假思索道,“您請說。”


    “本來這些不應該是我來再找你細說的,但我知道我那個三弟必定不想你過多地擔心會選擇自己一個人扛著不說,然而我覺得這事讓你知道得越早越好。


    研究結果還是有效果的,不過效果微乎其微,幾乎等於零,所以我們隻有放棄進一步研究下去了。”淩少晉捏了捏鼻梁,顯得有些憔悴。


    靳蕾緊張的上前,“怎麽就沒有效果了?”


    上次見他給自己表演的那個“魔術”明明她的血液是可以為淩少軍所用的啊。


    “你身體裏的抗體隻存在你身體裏,強行進入他的體內除了會出現明顯的排斥以外,還有可能會造成血液速變的加劇,一種病毒一旦適應了抗體,就會瘋狂地吞噬它,發展到最後,怕是連你的血都對他沒有任何效果了,所以我們不能這麽嚐試。”


    “那怎麽辦?就這麽放棄了?”


    淩少晉欲言又止。


    靳蕾從他吞吞吐吐裏似乎看出了還有別的辦法,急忙問,“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路徑?”


    “辦法是還有一個,就看你是不是真的對三弟真心的。”淩少晉已經不確定靳蕾答應和三弟在一起,是同情他快要命絕了還是因為別的。


    靳蕾不明,“什麽辦法?”


    “真的想聽?”


    “嗯。”靳蕾肯定地答道。


    “一個人患病除了要想方設法找到最佳治療方案以外,還得結合病人自身的條件,我們可以抽你的血培養血幹細胞移植在他體內,可是抗體數量微乎其微,過程裏會反複形成他血液裏的適應,到時候隻會適得其反,所以我們的意見是——”淩少晉再次欲言又止。


    靳蕾仔細地聽著,“您打算做什麽?不管怎麽樣,我都會配合。”


    “你知道科學上有一種比任何後天移植培養更好的血液嗎?這種血沒有任何排斥現象,但有些困難。”


    “什麽困難?”


    “和他生個孩子。”淩少晉直言。


    “……”


    “你們兩人的臍帶血是最有價值的。”淩少晉站起身,望著天邊那璀璨豔麗的夕陽,歎口氣,“一年前,我原本打算把一個叫做胡夢瑤的女人和三弟先生一個孩子試試,誰知三弟是那樣排斥所有女人,連胡夢瑤那樣的戲精用盡了各種手段都沒法上得了他的床。


    最後那個女人竟然和別人搞大的肚子跑過來訛詐我,那時我真的是信以為真,犯下了錯誤,差點害了三弟。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很大,從此我就放棄了找女人與三弟生小孩這條路徑。”


    原來胡夢瑤事件是這樣,“那我以前真的是誤會你家三弟了。”


    “你當然是誤會他了。”


    “可是即使她很可惡,但你們也不能逼人拿掉孩子,那是一條生命。”


    “那個女人這樣跟你說的?”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其實最想她把孩子生下來的是我們吧,這樣就可以做個dna驗證還我們清白。然而胡夢瑤知道我們已知曉真相,她的肚子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她就向我三弟要一筆錢離開否則會纏著不放並對外聲稱是我奪弟女友始亂終棄,把事情鬧大,讓人看淩家的笑話。


    三弟也是為了給我省麻煩,當時他在n城也不能暴露身份讓人知道他是我弟,就如她所願。誰知那個死女人竟然反倒打一把背後中傷。


    但是靳蕾,我看三弟這麽多年來沒有對哪個女孩就像是對你那麽認真,願意讓你接近,你能不能……”


    靳蕾尷尬地退後兩步,望著腳邊的石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啟齒,她的仇未報,這種時候她還沒有想過要小孩這種想法。


    淩少晉再道,“我知道這樣有些強人所難,但是目前我隻能想到這個辦法,而且這個辦法隻有一次機會,甚至必須在一年之內完成,否則回天乏術。”


    靳蕾沉默著。


    “別太有壓力,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他的錯,是老天爺的錯。”淩少晉歎息地拍了拍靳蕾的肩膀,他能感受到她周身散發的沉重的呼吸聲,真是難為她了。


    靳蕾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依舊沉默著。


    淩少晉再次看向她,“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免得我那個三弟看見,又給我一頓拳頭吃。”


    “我會盡量表現的自然一點,不會讓他知道你來找過我。”靳蕾站直著身體,有風吹拂而來,可是她卻感覺到了冷,不知為何,她心情很沉重,難道一年後,淩少軍真的會死嗎?


    他現在看起來,是有多麽的強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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