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蕾待隊伍撤離之後,她悄然地從掩藏處環顧四周謹小慎微地走了出來。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小女孩跟前,蹲下身子,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係著一條手帕,那種打結的方式和淩少軍如出一轍。


    她堅信,淩少軍一定就在這個村莊裏。


    可她翻遍了整個村莊的角落,都沒有找到淩少軍的蹤跡。


    清冷的風吹得她好冷好冷,她無助地蹲在地上,淚眼婆娑。


    ……


    垮塌的地下室,視線更加昏暗,甚至都沒有一點光亮照耀進來。


    中年婦女抱著自己的孩子,經受著一次又一次恍若被坦克壓過頭頂的震動,死亡的恐懼恍若就在所有人頭頂上空盤旋,隨時都會降落下來。


    終於在黃昏時間,所有人都撤離了。


    “媽媽,我怕。”小男孩緊緊地抱著中年婦女,他瘦弱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我們該怎麽出去?”一名女子孱弱的聲音從角落裏響起。


    “叔叔,姐姐從昨晚到現在,怎麽還沒有回來?”小男孩離開中年婦女懷抱,走向淩少軍問道。


    他覺得這裏就數這位叔叔最厲害,也是好人,他應該會幫助他找回姐姐。


    淩少軍撐著牆站起身,封閉的空間裏氧氣也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如果再繼續躲在這裏,怕是明早太陽還沒有出來,他們一個個就得窒息而死。


    “叔叔,我要姐姐。”小男孩絕望地哭泣著。


    淩少軍牽起小男孩的手,“跟上叔叔,叔叔帶你出去。”


    小男孩寸步不離的跟在淩少軍身後,他看不見周圍,很黑很黑。


    僅存下來的四五人,沒有一個人跟著他們,好似已經絕望了,在等待著死亡。


    小男孩望向中年婦女,“媽媽,我們跟上叔叔。”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沒有用的,周圍都被轟炸塌陷堵死了,怎麽可能出得去。”


    淩少軍看不清女人的方向,隻得憑著她聲音響起來的方向說了一句,“如果相信我,跟上我,我能帶你們出去。”


    小男孩執著地跟了上去,中年婦女也無可奈何地抹黑前進。


    淩少軍覆手搭在牆壁上,厚厚的圍牆大概砌了四五層磚頭,所以才會在爆炸聲中屹立不倒。


    “咳咳,好嗆鼻。”中年婦女捂了捂嘴,煙霧塵塵,好像什麽東西塌了。


    淩少軍掩嘴咳了咳,身上的傷口完全崩開了,他的身體不可抑製地顫了顫,血液濕濕嗒嗒的黏在身上,他的手已經出現了顫抖。


    “叔叔,你怎麽了?”小男孩距離他最近,手背上好像沾上了什麽液體,他摸了摸,黏黏的,稠稠的。


    “沒事,很快就好了。”淩少軍在地下空出入口處被堵的石礫裏徒手挖了一個洞,有微弱的光從洞口處爭先恐後的湧進來。


    “我們有救了?”中年婦女不敢置信地興奮說著的同時,也幫忙挖洞……


    淩少軍彎著腰從洞口處走了出去,“跟上我。”


    小男孩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光線越來越亮,最後,他們頭頂上空壓著的那塊大石塊也被推開了,夕陽的紅霞完完全全地進入所有人視線。


    “出來了,媽媽我們出來了。”小男孩興奮地在廢墟中跳了下去。


    淩少軍脫力的坐在地上,意識有些渙散,他甩了甩頭,好久沒有這麽狼狽過了。


    小男孩卻是蹲在地上,大大的眼珠子紅了一圈,最後有什麽東西不堪重負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與著早已幹涸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淩少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先入眼的是一隻小小的手,那隻小小的手掌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拳頭裏好像還藏著什麽。


    小男孩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跑過去,“姐姐,姐姐。”


    他的聲音虛弱又無力,帶著對這個世界最可怕的記憶想要活下去,卻又無能為力地絕望感。


    他顫抖的替髒兮兮的姐姐擦了擦臉。


    淩少軍喘著壓抑的呼吸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孩子的麵前。


    小女孩是被子彈一槍爆了頭,血口子有一個拳頭那麽大,他下意識地想要遮住小男孩的眼睛,“不要看。”


    小男孩輕輕地扯開了他的手,“爸爸死的時候,媽媽姐姐不讓我看,可是我還是偷偷的看了,好大的一個口子啊。”


    淩少軍抱著他瘦弱的身體,“不要看了。”


    “是不是弟弟不聽話,如果弟弟聽話一點,姐姐就不會出來了,是不是弟弟不聽話?”


    “你還小,不懂,不懂這些。”淩少軍壓著他的頭,讓他背過身。


    不遠處躲在廢墟角落裏的靳蕾聽到有動靜,環顧著四周,詢聲源處緩步地走來。


    越靠近越難於抑製內心的狂喜,她好像聽到淩少軍的聲音。


    她沿著掩體處小跑過去,看到一個背影,這個堅毅的背影太熟悉了,抑製不住情緒外露,高聲減道,“淩少軍——”


    聽到這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熟悉嗓音,淩少軍渾身一震,迅速地回過頭。


    兩兩四目交接,靳蕾已然控製不住自己,眼淚撲籟籟地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泥土裏。


    真的是淩少軍!


    她終於找到他了!


    靳蕾拔腿就衝跑了過去,一把緊緊地抱住他的身軀,“淩少軍,我找到你了,我真的找到你了。”


    有種失而複得的愛惜,她再也不想放開他,箍得緊緊的,生怕稍微鬆一下手,他又消失不見。


    “淩少軍——”靳蕾哭著不停喊他的名字,雖然真實地感受到他的體溫,但是她還是很害怕這是她的幻覺。


    “怎麽了?”熟悉的男人聲音從她的頭頂上空響起。


    靳蕾聽見聲音倏地抬起頭,男人背著光,五官藏匿在黑暗裏,可是她卻依舊看的很清楚,是他,真的是他!


    淩少軍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握著她冰冷的手哈了哈氣,“怎麽不聽話了?”


    靳蕾再度紅了眼,“淩少軍——你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


    淩少軍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麵容,“嗯,是真的,我就在這裏。”


    靳蕾搖頭,情緒有些混亂,“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你了,我一直找一直都找不到你,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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