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年已經有很久都沒做過夢, 據說夢裏所夢到的一切,都是內心曾經最遺憾的事,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遺憾, 於是當出現在一間裝潢熟悉且豪華的套房裏,席年仍然弄不清狀況。


    他看了看四周的擺設,結果發現是自己前?身死的住處,不由得愣了片刻,再一抬眼, 就見電腦前靜坐著一名男子, 麵容俊美陰鷙, 赫然是他自己。


    是他, 但又不像他。


    席年從不知自己也有這麽死氣沉沉的時候,像一具行將就木的屍體。


    他現在的狀態類似一縷虛無的靈魂,什麽都觸碰不到,隻能根據場景推測,這是他前?死前所發生的一幕,等?兒再過幾分鍾, 陸星哲估計會趕來這裏, 然後被氣走, 緊接著自己就從這裏跳下去了。


    思及此處, 席年不免覺得自己?輩子太沒用, 多大點事,至於想不開嗎, 可見心氣太高也不是好事。


    故地重遊, 心情難免微妙,席年就站在旁邊,眼見著電腦桌前的另一個“自己”反反複複刷著網?的黑料, 鼠標越點越快,很顯然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席年像一個局外人,無聲點評著這一幕。


    一步錯,步步錯,這句話是有道??的,他?輩子打壓對手已經成了常態,有黑料就爆黑料,沒有黑料編也要編出黑料來,現在那些缺德事一下子被人抖摟出來,對手的粉絲不活撕了他才怪,儼然已經成為全網公敵。


    沒過多久,外間的門就被人打開了,陸星哲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場景重現,對話與前?一般無二。


    “是你做的?”


    “為什麽?就因為我被你利用完??後一腳踢開,所以懷恨在心要報複你?”


    陸星哲低笑出聲,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都沒動。席年?輩子隻覺得他猖狂可恨,如今緩緩傾身,看向他低垂著的頭,卻見陸星哲雙目猩紅,眼眶淚意分明。


    為什麽要哭……


    席年不明白,靜默著伸出手,想替他擦掉眼淚,手卻徑直穿過了陸星哲的身軀,抓不住任何東西。


    而那滴淚到底也沒落下來。


    於是席年眼見著“自己”像是被戳中痛處一般,揪住了陸星哲的衣領將他狠狠抵在牆?:“真的是你?!”


    席年?輩子覺得是,現在覺得不是。


    但陸星哲就是不肯低頭:“就是我。”


    他眼神一慣譏諷得意,似乎鐵了心要把麵前的人一起拉進地獄,哪怕已經被掐的麵色蒼白,語氣也不見軟下半分,一字一句笑道:“就是我。”


    “你不是最想當大明星嗎?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前途嗎?你不是做夢都想甩掉我嗎?我偏不讓你如意……”


    他們總是能精準找到對方的痛處,並補?致命一刀,於是兩個人都傷痕累累。


    後麵的一幕席年已經不願再看下去。


    陸星哲被強行壓倒在沙發?,麵色蒼白,像個破布娃娃,前?的“席年”不動聲色往他殘瘸的左腿上狠碾,痛得他麵色煞白,渾身直顫,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並且言語極盡羞辱:“以前你不是挺熱情的嗎,現在裝什麽?”


    席年第一次覺得做夢是如此糟糕的一件事,他希望快點醒,然而閉上眼數了幾百秒,直到陸星哲已經一瘸一拐的離開房間,這個夢還是沒結束。


    席年沒有重複觀看自己死亡過程的愛好,他選擇跟在陸星哲身後。


    夢境太過真實,他甚至能感受到秋季寒涼的風從麵龐刮過。


    陸星哲走出房間後,沒有立即離開,他背靠著牆,身形緩緩滑落在地,捂著左腿好半晌都沒動,從口袋裏摸索著找到止疼藥,白著臉吃了兩片,這才重新站起來,一瘸一拐的進了電梯。


    他從來沒在席年麵前示過弱,連吃藥都隻會在背地裏吃。


    席年好幾次控製不住的想扶他,手卻隻是虛無的穿過了對方的身體,無聲抿唇,隻能繼續跟在後麵,再次覺得這個夢很糟糕。


    樓底下有一個賊眉鼠眼的人在等著陸星哲,赫然是一起當狗仔的洪彪,見他出來,靠著車門沒好氣的道:“早叫你別去自討苦吃,怎麽樣,吃了閉門羹吧。”


    陸星哲沒說話,光從那個門裏走出來似乎就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扶著柱子,在路邊的石階上慢慢坐了下來,低著頭,麵無表情點了根煙,點火的時候,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洪彪蹲在他身旁:“你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不過啊,是席年自作孽,你就別插手了。”


    陸星哲聞言終於有了動作,慢半拍的偏頭看向他,眼睛黑沉沉的,麵上沒有絲毫血色。


    洪彪被他看的後背發涼,不自覺摸了摸後頸:“你別這麽看我,看我也沒用,席年做事太絕,創星的好幾個藝人都被他用黑料整糊了,人家?層?坐視不???他底子本來就不幹淨,找個人跟蹤幾天,什麽把柄都查到手了。”


    說完又指著陸星哲恨鐵不成鋼的道:“你也是腦子有病,席年讓你黑誰你就黑誰,這次被一起曝出來,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收拾你呢。”


    席年在旁邊聽著,控製不住的閉了閉眼,有那麽一瞬間,麵色白的嚇人。


    陸星哲沒什麽反應,聽不出情緒的說了一句謝謝,煙也沒抽完,然後就從地上踉蹌著站起了身。


    洪彪道:“哎,你去哪兒啊,坐我車唄。”


    陸星哲沒??,一瘸一拐的走向街道,背影孱瘦,像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席年跟在後麵,寸步不離。


    沒走兩步,身後忽然響起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砰的一聲響,沉悶而絕望,隨即就是周遭人群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陸星哲頓住了腳步。


    席年身形一僵,呼吸有片刻凝滯,隨即又漸漸的恢複平緩,他從後麵伸手,捂住陸星哲的眼睛,然後低聲道:“別回頭,”


    席年說:“別回頭……”


    他的手在抖,喉嚨澀得發不出半個聲調,刺耳的警笛忽遠忽近,其間還夾雜著救護車的鳴笛聲,周遭一片人仰馬翻。


    席年似乎是為了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開始和陸星哲說??:“和喬芷的緋聞是假的,我騙你的,你平常不是很聰明嗎,怎麽就信了呢……”


    “我不是故意弄傷你的,我隻是生氣,我以為你真的不管我了……”


    “陸星哲,你的腿是不是很疼……”


    “陸星哲,”


    席年語調僵硬,聲音忽然帶了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麻木:“別回頭……”


    別回頭。


    一個糟糕透頂的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你再看一眼。


    然而沒有任何人能聽見他說的??,陸星哲頓住腳步,似有所感的轉過了身,席年怕他看見,慌得指尖力道驟然收緊,卻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緊接著腦子一震,從睡夢中驚醒了。


    “嘩——”


    席年觸電般從床?坐起了身,當意識到夢醒??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尋找陸星哲的身影,然而卻在身側摸了個空,正準備下床尋找,就見床尾坐著一個人。


    陸星哲背對著他,不知道為什麽,維持著那一個姿勢許久都沒動過,看著地板,像是在發呆。


    席年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他拉住陸星哲的胳膊,正欲說些什麽,結果就被對方反應極大的攥住了手腕,力道迅猛,腕骨幾欲被捏碎。


    席年瞳孔微縮,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陸星哲。”


    陸星哲聞言微頓,終於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緩緩鬆開了他。


    席年問:“你怎麽了?”


    陸星哲靜靜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收回視線,無聲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些煩躁:“沒什麽,做了個夢。”


    席年想說他也做了個夢,但又沒說出口,從身後將陸星哲抱進懷裏,然後緩緩收緊力道,似乎是怕人跑了,仍有些分不清現實夢境,控製不住的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誤會你,也害了你。


    這句話?輩子就該說的。


    陸星哲聞言身形一僵,半天都沒鬆緩下來,席年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側身將人壓在身下,抵著他的額頭,然後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呼吸交織在一起,頓了頓才道:“陸星哲,我喜歡你。”


    這句話也早該說出口,席年以前不說,是性格使然,現在說出來,卻是怕有一天想說都沒機會說了。


    他又親了親陸星哲,發現這句話沒有想象中那麽難說出來:“我喜歡你。”


    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席年??音剛落,衣領就是一緊,緊接著視線天旋地轉,被人反壓在了身下,陸星哲撐在他身側,眯了眯眼,顯得有些驚疑不定:“你說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硬生生聽出幾分要幹架的意思,這場麵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席年輕而易舉就卸了他手?的力道,然後翻身將陸星哲重新壓在下麵,蜻蜓點水般親吻著他殷紅的唇,聲音模糊不清:“我說我喜歡你。”


    他解開陸星哲的扣子,衣服悄然滑落在地,堆成了一朵萎靡的花。


    陸星哲無意識攥緊席年的肩膀,又緩緩鬆開,蒼白的麵色逐漸染?潮紅,眉頭皺起,不知是痛苦是歡愉,他壓出幾欲出口的悶哼,忽然用力扣住了席年的後腦,五指在他濃密的發間穿梭,啞聲道:“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


    席年沒說??,想將他吞吃入腹。


    陸星哲的眼尾一片糜紅,從床?到沙發,被折騰的聲音都開始支離破碎,席年吻住他曾經受傷的左腿,又重新尋覓到他的唇,將人狠狠擁進懷裏,在餘韻將息的時候道:“再說一百遍,也還是一樣的意思。”


    陸星哲嗓子沙啞,說不出話,席年撥開他汗濕的頭發,想起夢境中的觸而不得,通過指尖溫度,終於感受到麵前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窗外暖陽初升,驅散了嚴寒。


    席年無聲安撫著陸星哲的脊背,靜靜抱了片刻,又想起什麽似的,睜開眼,低聲問他:“做了什麽夢?”


    陸星哲胸膛起伏不定,閉著眼像是在隨口胡謅,沒好氣的道:“夢見你找小三了。”


    席年說:“果然是在做夢。”


    他撿起衣服披上,然後抱著陸星哲去浴室,不知想起什麽,腳步頓了頓,語氣認真道:“我隻有你,沒有別人。”


    陸星哲盯著他沒說??,暗沉的眼實難看出什麽情緒,片刻後,忽然把臉埋進了席年的懷裏,緩緩摟住他的脖子,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


    席年問:“你真的知道?”


    陸星哲從他懷裏悄悄抬起頭,瞳孔黑潤,然後親了親他的脖子:“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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