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珩沒有受傷, 但渾身濕透,皮膚蒼白得像冬夜裏的雪,垂落在身側的手滴滴答答落著雨水和鮮血混合的液體, 像水鬼一樣狼狽駭人。


    ??所當然的,聞炎認為他被欺負了,心頭陡然竄起一把無?火,壓都壓不住。


    靳珩站直身形,然後用手抹掉臉上的雨水, 彎腰撿起腳邊掉落的雨傘, 搖了搖頭, 聲音在磅礴大雨中有些模糊不清:“沒事, 謝謝。”


    他說完,拉住快要滑落的書包肩帶,與聞炎擦肩而過,看起來沉默疏離得不像話,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


    “站住——”


    聞炎忽然拉住了他,眉頭緊皺。


    靳珩總是一副安靜乖順的樣子, 現在也不例外, 他垂眸看了眼聞炎攥住自己的手, 雨傘微傾, 擋住二人頭頂的瓢潑大雨, 聲音低沉:“怎麽了?”


    聞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看見靳珩客套疏離的態度, 心裏莫名的不太舒服, 像是擰了個疙瘩,攥著他的手,卻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靳珩見他不說話, 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出聲提醒:“我要回家了。”


    聞炎從來不和好學生打交道,因為根本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好學生鄙夷小混混不學無術,小混混討厭好學生裝模作樣,就像天差地別的成績,從一開始就是站在對立麵的。


    靳珩算是個例外。


    他是個例外……


    聞炎的初衷隻是想保護靳珩而已,就當他這輩子難得發一次善心,想把這個自己從來看不上的“好學生”庇護到羽翼下,至於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他還沒想好,但唯一肯定的是,聞炎不想把靳珩帶偏了路。


    不良少年看著沒人敢惹,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一群混混,撐死在沒畢業的學生麵前耍耍威風,畢業了,長大了,大概率就是社??底層混吃等死的人。


    靳珩不一樣,他成績好,學習好,等以後畢業了,用老一輩的人話來說,那就是老天爺追在後麵喂飯吃,怎麽也脫不了前途無量四個字。


    聞炎性格乖張,骨子裏有那麽些傲氣,他這輩子從來沒和誰低過頭,既不覺?不良少年低人一等,也不覺?當混混丟人,但靳珩那個突??其來的吻打破了所有的平靜,令他不?不狼狽的低下頭正視這一切。


    聞炎從來沒在靳珩身上看出過這種端倪,也沒往這方麵仔細想過,以至於那天大腦一片空白,慌不擇路的跑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能緩過神來。


    沉默許久,像是替自己的行為想好了??由,聞炎終於出聲:“我送你回家。”


    靳珩反問他:“為什麽?”


    聞炎擰眉:“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


    靳珩微微抬了抬傘,像是在笑,又像是沒有笑,在黑夜中看不大清楚,隻讓人覺?那雙眼帶著些許貓捉老鼠的意味:“我以為你還??繼續躲著我。”


    聞炎挺直脊背,像是被踩住了什麽痛腳般,肉眼可見的不虞,狹長的眼危險眯起:“誰說我躲你了?”


    靳珩靜靜看著他:“你懂我的意思。”


    聞炎沒再說話,單手插兜,轉過身去深吸氣冷靜了一?,然後直接抽出靳珩手中的傘,將他拽離巷口,拉到了路邊停著的摩托車旁。


    聞炎跨坐上車,然後把一個頭盔扔給靳珩,聲音沉沉,不容反駁:“上來。”


    靳珩見狀戴好頭盔,坐在了他身後。聞炎顯然已經熟悉路線,發動車子朝著他家駛去,轟鳴聲蓋過了雨聲,呼嘯而過的風聲夾雜著聞炎模糊的聲線:“那些人我來處??……”


    頓了頓才道:“明天你好好上課。”


    聞炎看不見靳珩的表情,耳畔卻響起他清晰的聲音:“不用。”


    聞炎麵無表情,不動聲色提速,任由疾風將他的衣服吹得飛起,最後一個刹車停在了靳珩家樓下的巷口,聽不出情緒的道:“靳珩,你膽子大了?”


    他這個時候又擺出了大哥壓小弟的氣勢,那麽前段時間的避而不見又算什麽。


    靳珩從車上?來,然後伸手摘?頭盔,頭發有些淩亂,他不見驚惶也不見害怕,反而帶著一種認真解釋的意味:“你沒必要管我的閑事。”


    聞炎將濕漉漉的額發捋到腦後,露出銳利分明的五官,身上氣勢攻擊性極強,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驚膽戰:“老子憑什麽不能管你的閑事?”


    靳珩反問:“你憑什麽要管?”


    聞炎心裏日了狗,覺?靳珩在步步緊逼,偏頭隨口編了個理由,語氣敷衍:“你是我小弟。”


    靳珩略微俯身看向他:“我說過,不當你小弟。”


    聞炎竟不敢與他直視,聽見他的話,心裏莫名突了一?,不自覺攥緊車把,覺?靳珩把所有事情想的太簡單,先不說喜歡男人這條路有多難走,單說他跟自己這種不良少年紮堆玩在一起,影響就夠大了。


    雨水順著他的臉側滑落,空氣中悶熱散去,終於帶著幾分夜晚的寒意,聞炎三兩下摘掉機車手套,眉頭皺得死緊,問靳珩:“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然而還沒等靳珩說話,聞炎就先一步回答了,目光讓人不敢直視,字句刀一樣銳利,剖開現實:“我是混混。”


    “你懂什麽叫混混嗎?天天打架,不上課,畢業了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你去上大學,我出去打工,你要是跟我混一起,要不了多久成績就垮了。”


    “我這個人喜歡惹事,說不定哪天?罪什麽仇家,就把你給連累了,你??被人收拾的比現在還慘。”


    他一字一句,都帶著威脅恐嚇,希望靳珩知難而退。


    聞炎從不??說這種話,因為他相當於把自己放在地上踩了,明明白白的告訴靳珩,自己隻是個沒前途沒素質的混混,一字一句都在貶低自己,這是以前的聞炎絕不??做的事。


    他隻是希望靳珩能看明白。


    聞炎也被迫直麵著這一事實,模樣狼狽,他能做的僅僅隻是和靳珩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起吃飯,一起放學,僅此而已。


    他打架的時候不??帶著靳珩,逃課的時候也不??帶著靳珩,因為心底比誰都清楚,他們是截然相反的人,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條路。


    雨漸漸的停了,屋簷滴滴答答的往?落著水。


    靳珩站在原地,沒說話,似乎是聽進去了。


    聞炎靜默半晌,見他沒動靜,心裏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慶幸,他垂眸重新戴上手套,擦掉臉上的雨水,發動車子準備離開,肩膀卻忽然被人攥住了。


    靳珩的手罕見帶了些許暖意,與聞炎冰涼緊繃的身軀形成鮮明反差:“??果我不怕呢?”


    聞炎一頓。


    靳珩抬手,將他棱角分明且冰涼的臉轉過來,聞炎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雨水,忍不住顫了顫,順著滑落下來,不知是因為淋雨還是因為別的,唇色蒼白。


    靳珩問他:“??果我不怕呢?”


    因為剛才?過一場大雨,夜色深沉,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回蕩的隻有寂靜清冷,靳珩的眼中又出現了那種淡淡的妖氣,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勾人,他緩緩靠近聞炎,唇畔微涼,卻也柔軟,貼著聞炎的耳朵,撩起微微的癢意。


    聞炎身形僵了一?,想躲,卻被靳珩按住肩膀,緊接著臉頰輕輕擦過某樣柔軟的觸感,最後才緩緩落在唇上,舌尖觸碰到牙齒,呼吸交織著呼吸,從未有過的親密。


    聞炎見狀瞳孔驟縮,眼中清晰倒映著靳珩放大的樣子,驚?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靳珩重活一世,要對付聞炎這種戀愛都沒談過的純情不良少年顯然綽綽有餘,他輕輕撬開對方緊閉的牙關,另一隻手順著肩膀上移,扣住聞炎的後腦,動作溫和緩慢,卻不容拒絕,像一條蛇纏繞心間,然後不動聲色的收緊身軀,讓人無處可逃。


    靳珩的聲音帶著蠱惑:“你好好保護我,那些事就不??發生……”


    他修長的指尖緩緩貫穿聞炎酒紅色的發絲,兩相對比,白得有些晃眼,靳珩不動聲色繼續加深這個吻,然後微微退出些許,唇貼著唇,模糊不清的低聲問他:“你說是不是……”


    他終於卸下偽裝,漆黑的眼眸幽深一片,像狼,又像毒蛇,專注盯著屬於自己的獵物。


    聞炎終於回神,本能攥住靳珩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靳珩以為他??推開自己,但事實上沒有,聞炎心中已經兵荒馬亂,潰不成軍。


    靳珩告訴他:“我家裏隻有我一個人,我跟你在一起,不??有誰管。”


    “我??好好學習,成績不??掉。”


    “你好好保護我。”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護我……


    聞炎上輩子就是這麽做的,然後把一生都折了?去,但沒有誰??可憐,隻覺?他自作自受,因為混混的?場大多好不到哪裏去,但靳珩使他本就渾噩的一生變?更加支離破碎。


    靳珩像是有毒的罌粟,蠱惑人心,他說完,在聞炎的眼皮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短暫的就像是蝴蝶停留了一瞬,卻令對方緊攥的手頓時泄了力道。


    “聞炎……”


    靳珩低聲念他的?字,兩個字在心中來回咀嚼,不知品出了什麽樣的意味。


    大概是有些特殊的,上輩子這輩子,聞炎是唯一拉住靳珩的人,但他反被對方拽下了深淵。


    少年心動最是倉促慌亂,情動於不期,兩個人的相遇,不是恩賜,就是教訓。


    係統在半空中撲棱著翅膀,不期然對上了靳珩的目光,一慣幽深,此時卻帶著些許得意,像是一場賭局中的贏家。


    靳珩無聲動了動唇:“你看,他??重新回來的……”


    他早就說過,聞炎會回來的。


    係統慢半拍的抬頭望天,心想這還是它遇到的,第一個要靠受保護的宿主,要是落到軟飯部那群球手上,不?被電的渣都不剩?


    009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它果然還是很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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