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幕是宋湛一腳狠狠揣在她媽肚子上,夢裏她媽懷著個七個月大的弟弟,正種肚子,流了一灘血水。


    屋裏大哭大鬧,還有打人聲,是用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那種聲音。


    她扭頭去看,原來捏著皮鞭打人的正是夏英,宋相思想要阻攔,卻發現自己連腳都邁不開。


    司機師傅搖晃著她的胳膊:“小姐,已經到了,你快醒醒。”


    宋相思醒轉,才知曉剛才那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夢,那一句一看她就不是宋家的孩子深深烙在她心上。


    下車,她一點點跨動著腳往裏走,雙腳麻得有些木,短短的一小段路花去她很長時間。


    跟獄警打過招呼後,宋相思捏著手機坐在外頭椅子上等著,她雙眼充滿血絲,緊抿著的雙唇有些幹裂。


    兩分鍾後,林素華從門裏走出來,步調緩慢,她臉上多了許多褶子,估摸著在監獄的生活並不好過。


    比起以前那種富家闊太太的生活,現在顯得十分蒼老,她所有的氣質都在這個不得見光的地方消磨得所剩無幾。


    她一直微垂著頭走到電話前,跟玻璃外的宋相思僅隔不到一米,一隻瘦弱的手機械式的拿起電話:“你找我有什麽事?”


    對方一說話,她感覺到這聲音仿佛不認識,異常的嘶啞,完全無法跟以前那個女人聯係到一起去。


    宋相思感覺自己嘴皮子在顫抖,可老久都沒說出一個字,林素華低笑一聲,仿佛心中通透。


    “我早知道你遲早會來找我的,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她看著林素華,對方在笑,一笑起來臉上就堆積起很深的褶皺:“我是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


    說完,宋相思放在腿上的另一隻手一直在顫抖不止,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有那麽一刻,她想直接從這裏走開,去她的什麽鬼真相,即便宋家沒有生育之恩,也有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


    林素華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說:“雖然以前我們一直不合,但是我接下來的話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宋相思看著她沒說話,對方將一切徐徐道來:“你的親父是滬城的許天章,因為宋湛的背叛導致許家一家四口死在那場車禍裏,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唯獨隻留下一個尚不懂事的你,你爸……不對,是宋湛他兩年前壓根就不是我殺的,你一直要找的那個殺人凶手就是你自己的親生父親許天章。”


    她眼裏含著淚,淚水一點點浸濕她長而濃密的睫毛,隨後順著眼眶往下流。


    林素華嘴角勾著,說不出是嘲諷多還是苦澀多,她繼續說:“不過宋湛壓根就不值得你為他怎樣,當初也是他害死了你親媽還有一個未出生的親弟弟,你認賊作父這麽多年,他真是罪孽深重。”


    宋相思頂了下舌根,任由著臉上的淚肆意,問:“他害了許家一家的事,我媽很奶奶知不知道?”


    “你奶奶知不知道我不敢說,但是你媽可是親手把你從那場車禍裏解救出來的人,她會不知道?”


    林素華依舊輕輕的勾住唇角,即便如今的她做著這個動作十分的難看:“要說罪孽,我遠比不上他們宋家那些人。”


    宋相思擱放在腿上的手攥得十分緊,像是要給自己腿上揪下一大塊肉,她忍著疼痛咬牙問:“你確定你今天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宋相思,我現在是什麽身份,誰能有你清楚,我還想多活幾年,不至於跟你編一套謊言出來,你也不是小孩子,出去了你自然會找人查。”


    宋相思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從女子監獄走回酒店的,她隻感覺到自己渾身冰涼,臉上的淚花一直流個沒完,像是無窮無盡的東西。


    秦民生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可沒一個是接通的,處於關機狀態。


    許天章氣喘得厲害,躺在床上,他怕自己臨死前再也見不到親生女兒一麵,那種害怕早超越了死亡。


    他渾身無力,唯獨拽著秦民生的那隻手用盡了渾身力氣,嘴裏嘶啞的發出顫音:“你一定要幫我找回她,一定……我要見她……有事說……”


    許天章從那次車禍之後一直身體留下各方麵的後遺症,時不時反複發作,好幾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去。


    秦民生一個大男人看得掉眼淚,他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抹掉眼角的淚花,扭頭去:“許總,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把相思小姐找回來,她是該見見你,再怎麽說你也是她的親生父親。”


    許天章費了老大的勁拉住他的手:“你不要告訴她事情真相,我怕她承受不住,打亂了原本的生活,你隻要把我交代的東西給陸少臣,這份財產轉讓書也算是給他以後庇護我女兒的東西,希望他能……咳咳,看在這個東西的份上,好好對她。”


    “許總,相思小姐她已經知道了,是我跟她說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許天章的眼神渙散下去,握著的手也逐漸鬆開。


    秦民生喊道:“許總,你千萬堅持住,我去叫醫生過來。”


    他手忙腳亂的衝出去,叫來醫生時,許天章已經沒了氣息,秦民生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他一寸寸的跪爬到病床前。


    臉埋進那張潔白的床單,上頭盡是消毒水的氣味,他就那樣深埋了十幾分鍾,有醫生過去拉他,他直接揮拳給人打倒。


    半小時後,許睜出現在病房,她給外人裝得一副失父的痛心疾首,誰也不知道她其實心裏高興得要命,許天章一死,她的天下就要到來了。


    “爸,你怎麽能就這麽走了,丟下我一個人以後該怎麽……”


    她嘴裏的辦字還沒吐完,秦民生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拽著許睜往外拖。


    她叫他放手:“你給我放開,聽到沒有?”


    秦民生壓根沒搭理她的話,拖走人之後,嘭地將病房門關上,整張臉毫無神色,一雙呆若木雞的眼神盯著沒有生機的許天章。


    他喃喃自語:“許總,你怎麽能就這樣離開,相思小姐你還沒見到的,我還想看到你們相認的畫麵,以前你總說家裏冷清,不還期望著能有個外孫子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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