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後,南國帝京金陽城,醉月樓。


    “小雲間,乖乖從了大爺,好哥哥給你買餅子吃。”


    “敏姐姐救我,敏姐姐救我……”


    夜黑漆漆的,敏姑站在院子裏頭,聽著屋裏鬼祟的動靜,少女的呼救一聲聲分明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卻像沒聽著似得。


    今日她非要除了這眼中釘,她不是平日裏最寶貝自己的身子嗎,洗個澡都要仔細防著,任誰也不能靠近看上一眼。


    可笑,這裏是花樓,即便是後院做雜事的下人,身子也是留給院子裏養著的那些打手小廝們玩弄的。


    今日先毀了她的身子,日後再處處尋她刁難,早晚叫她自己活不下去,才好死得幹脆些,不沾了她敏姑的手。


    房間裏,少女的呼救已然無聲,看來是那野漢子得了手,敏姑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笑意。房門吱呀打開,赤裸著半身的男人拎著褲腰慌張地跑出來,身上竟還沾著血。


    “事成了?”敏姑大睜著眼睛上前詢問。


    男人怕叫人看見,一手拎著褲腰一手拉著敏姑躲到牆根底下,抹著血和汗埋怨:“你倒是沒跟我講,這小貓兒竟是會傷人的!她鋪裏藏著把刀,說不好早也計劃要捅死你!”


    敏姑的眼睛瞪得更圓,眼珠子快要從眼眶裏滾落出來一般,撈起袖子來罵:“我早看出來這丫頭野得厲害,平日裏不言不語的,卻引得園子裏的男人各個將她哄著,當朵花兒似得誰也舍不得摘,竟沒想到她還有這副歹毒心腸,我這就將她拎去找沈媽媽,治她個殺人之罪!”


    “使不得,使不得。”男人急忙將敏姑攔住,又看看自己這副衣衫半敞的狼狽模樣,“你現在去找沈媽媽,今日之事就敗露了,你且先回去,將丫頭治住,防她惡人先告狀,來日再做計較!”


    惡人?她敏姑私通外人想要玷汙姑娘不是惡人,姑娘藏把刀子防身,倒成了他們口中的惡人,善惡,果然是一個不講道理的題目。


    敏姑回到房裏的時候,看見雲間坐在角落裏蜷著,身子一抖一抖得像是還沒有哭夠。敏姑在自己床頭點了一盞燈,依然無法看清縮在陰影裏的女孩,隻看到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口上的血已經模糊了。


    收了刀子,敏姑一夜未眠,防著雲間忽然撲上來將自己掐死,這種枕戈待旦的感覺實在不好。


    可她不知道,過去的這幾年,雲間每個晚上都是這麽過來的。


    此處是金陽城裏最大的花樓醉月樓,過了午時,花客們握著銀子紛遝而至,前院裏笙歌繁華、鶯歌燕舞,才俊青年、富商政客與嬌滴滴的花娘們耳鬢廝磨交頸投食。


    後院破舊的柴房裏,少女單薄的身體掄起一隻大板斧,手起斧落,連砍柴的木樁子也抖了幾抖。雲間用袖子隨便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敏姑氣衝衝地趕過來,手指點著雲間的額頭狠狠推搡一把,將雲間推倒在地上,柴火砸得她腳趾疼。


    敏姑拿出一盒胭脂,高高在上逼問著地上的雲間,“好你個野丫頭,不安生在後院幹活,偷姑娘們的胭脂作甚!”


    雲間瞄了一眼敏姑手中的胭脂盒,委屈地低下頭,解釋道:“是……前院的姐姐賞的。”


    “還敢狡辯!”敏姑操起一根粗木棍,對著雲間又是踢又是打,“我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抹了胭脂勾引誰,憑你這副長相,還癡心妄想做花娘不成!”


    雲間一邊挨打一邊哭,一邊哭一邊解釋,可就像那晚一樣,她的話敏姑一句也不會聽到耳裏去。敏姑打得過癮了,大手一把將雲間抓起來,抓回房裏找了條麻繩捆起來,看著雲間像籠子裏被馴化的小鳥,一動不動,插翅難逃,才滿意得掐起腰來,又聞了聞胭脂盒裏溢出的花香,她本就想趁早尋個錯處將雲間綁起來,方便那野漢子行事,今日倒還便宜得了盒脂粉。


    天越來越暗了,一場春雨不知會醞釀到幾時。房間裏隻有雲間一人,身子被牢牢綁住,長睫下,一張小巧的巴掌臉,唇色鮮豔,令人遺憾的,是滿臉的斑點和瘡疤,若非如此,以貌取人的醉月樓也不會將她這般妙齡就扔在後院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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