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郎中之死,像風一般刮了過去,醉月樓裏的人大多也並不知道雲間假孕之事,便也沒什麽人在意和討論,隻有汀蘭心裏頭有些得意。


    這次慶王殿下說她做的很好,雖然這件事最終讓宸王殿下壓了下來,壓下來也好,陛下一向偏袒十三公子,萬一驚動了他老人家,要查個清清楚楚,到時他們也會有誣陷皇孫的危險。但事情壓下來了,壓得越久,真相就越難查出來,於是就成了一個欺上瞞下的把柄,對慕容錚和慕容笑來說都不是好事。


    慕容笑自然也想得到這一層,可他又不得不配合著壓下來,他也怕驚動了陛下追查到底,萬一查到了沈雲間身上,更要頭大。


    和雲間一樣,慕容笑也十分不希望雲間的身份公開,一旦公開,便要履行婚約,她不想嫁,他也不想娶。


    雲間還不知道慕容笑挨打的事,等了兩日沒有回複,心裏對慕容笑的氣魄感到失望。她求的是讓慕容笑借金梟閣的案底一用,她想了解更多高蓽的底細。


    慕容笑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雲間也不能繼續再等下去,她必須把子姝從高蓽這件事情中摘除出去,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先去勸一勸子姝了。


    雲間打聽過,這些日子子姝都沒有再跟高蓽一起出過醉月樓,每次都會找很多讓男人無法推脫的理由,便隻能高蓽過來找她,但人卻往往是待到前半夜就走,走的時候往往還生著一股說不清的氣。


    雲間走進子姝的房間,與她過去見過的不同,此刻房間裏檀香嫋嫋,裝點得也比過去闊氣了許多,看來高蓽對子姝出手很是大方。


    趁著子姝不在房間,雲間四處看了看,尤其注意到了那檀香,用香簽將爐灰撥開,埋在最裏層的是一種紫紅色的香粒,雲間將香粒夾出來,湊到鼻尖聞了聞,近處聞來的味道,十分酸澀,隻是在香爐中,被其它香料掩蓋了。


    南國的調香技藝很好,一種香劑調製成型,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會發揮出最完美的熏香效果。雲間不理解,子姝為什麽要在香爐中,放上兩種不一樣的香粒。


    她又將那特別的香珠聞了聞,隱約想起來這種特別的味道,在書上看到過。那是趙知身特意給她看的一本書,其中記載的盡是些奇聞異術,本是為了讓她對各種糊弄人的技巧有些了解,好做防身之用的。


    因而那本書,雲間看得也比較專心。


    而眼前這種香料,書上記載,有一種特殊的功效,可以讓男人起性而不勃。看來子姝也看過那本書,原來她就是用這種方法,讓高蓽每次都敗興而歸的。


    子姝說的沒錯,潛心鑽研了這麽多年,應付起男人來,她自有一套。


    子姝推門進來,正看到雲間在研究她的香爐,臉色登時不悅起來,“你來幹什麽?”


    雲間念著之前跟子姝鬧了些不愉快,語氣也十分地謹慎,心中的疑問卻又不得不說出來,“子姝,你用這個限製著高蓽,讓他發現了怎麽辦?”


    子姝知道雲間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伎倆,底氣便弱了一些,可又想在雲間麵前逞強,逞強地道:“這跟你沒有關係,高公子現在對我很好,你看。”


    她的目光朝室內新添的貴重擺件看去,巴掌大的佛手蜜蠟,頂尖繡工的真絲綢扇,琉璃麵的鑲銀鏡。


    有一瞬,雲間在想,子姝真的喜歡這些嗎?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真的多事了。


    可是不行,高蓽是她的目標,無論子姝為什麽跟高蓽有牽扯,她都必須摘出來。


    雲間小心地勸道:“這些東西貴重是貴重,以你的才貌,足以覓到一位更加知情知趣的公子,何必要在高公子身上浪費時間呢。”


    “不要你管。”子姝說著,從錦盒裏取出一尊玉佛,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案上,看著那白玉佛像時,眼底流過一瞬哀傷的細光。


    雲間便換了話題道:“明日又是十五了。”


    她們曾經約定,每逢十五月圓,隻要有條件,便在後院偏僻的一角,一起偷偷祭拜亡故的親人,不知道現在子姝還給不給她這個麵子。


    雲間是希望能夠跟子姝一起祭拜的,也是想打打親情牌,在親人麵前,她或許能夠敞開心扉聽自己說話,也說說自己的心裏話。


    子姝也聽懂了雲間的意思,將錦盒合起來放進匣子裏,冷淡地道:“我明日一早會去靜慈庵祈福,你不必等我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雲間心裏歎著氣,從子姝房裏出來回到荻花苑,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子姝,怎麽忽然就油鹽不進了呢,往日遇到什麽麻煩,她都會找機會跟自己商量的,眼下機會不用找了,她倒是什麽也不肯說了。


    晨醒十分,雲間照例起的很早,她喜歡聽清晨潮濕的霧水中傳來的鳥叫。


    正推開門,雲間便被門後藏著的人嚇了一跳,也是個一襲皮革黑衣的女子,不免引起了上次被人綁在山崖上的餘悸。這女子動作極快,不待雲間看清,素白的手掌就已經扼在了她的喉上。


    確認了雲間的相貌與描述中一致,女子很快又收回了手。


    眼前的女子亦是眉目秀麗的,一雙清爽的眉眼,發絲在腦後高高束起,十分精煉。


    雲間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女子亮出“梟”字腰牌,隨後進門,檢查了門窗後,對雲間道:“在下金梟閣杜若,十三公子命我前來找你。”


    看來慕容笑終於想明白了,答應她的請求了。


    “杜大人請坐。”雲間望著簡陋的椅子道。


    “不必了,”杜若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開門見山道:“金梟閣的卷宗是不能給外人看的,你有什麽問題就問我吧。”


    雲間也不繞彎子,“我想知道前任金陽府尹妻子的事情。”


    “前任金陽府尹隻有一位妻子,是一位商賈家的閨秀,賢良淑德。”


    “既然如此,怎麽會讓高蓽得了手?”雲間問。


    杜若的眼神微微一頓,大約同是女子,對那位夫人的遭遇也有些同情,更重要的是,那件事情早已被慶王和國舅那邊壓下來了,當時金梟閣尚在慶王的勢力範圍之內,便也沒有這件案子的卷宗記載。但為了留個底,金梟閣還是查過。


    “宅中婦人無事依托,喜歡求神拜佛,便是在城外的尼姑庵遭了毒手。”杜若道。


    “哪處尼姑庵?”雲間急忙問。


    “靜慈庵。”


    雲間的額上一跳,昨日她便有些好奇,子姝祭拜母親怎麽偏偏要跑到尼姑庵去祭拜,原來是有人刻意唆使。她先前流浪的時候,便借宿過不少尼姑庵,其中不乏有個別的,借著修行的名堂,做的卻是與花樓一般無二的勾當。


    看來是高蓽已經起了疑心,要故技重施在靜慈庵對子姝下手了!


    雲間又問了杜若一些細節,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急忙跑出去想要攔住子姝,可沒想子姝這會兒已經出門去了。


    杜若一直在暗中跟著雲間,見她十分著急,便又現身出來,“姑娘若是沒有其它要問的,在下就告辭了。”


    “等等。”雲間把杜若拉倒角落,低聲耳語了什麽,請她無論如何讓十三公子攔住高蓽,不要在靜慈庵逗留。


    杜若走後,雲間仍然不放心,自己也追去了靜慈庵,可憐她身無分文,連雇個車馬的錢都沒有。就連上次吳郎中冤枉她那錢,十三公子臨走時,都給沒收了。


    靜慈庵裏,接待子姝的是一位就算戴著僧帽也仍有幾分風韻的師太,子姝與師太客氣了幾句,師太便將她引進了一間房裏,說要去準備一些祭拜所需的器具。


    師太告訴子姝,這樣誠心盡意的祈福,一定要在寅時之前就趕到,因而今日起得比往常都早了一些,子姝這會兒坐在這兒困得睜不開眼皮來,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高蓽正在另一間廂房裏打嗬欠,等得有些不耐煩。他就說這些日子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想他高蓽在金陽城中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欺男霸女這麽多年,怎麽偏偏在遇到這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麵前遭了報應。為了試驗自己的身子是不是真的廢了,高蓽還專門找了些別的女子來享用,就是到了子姝麵前,那三寸半的東西就不好用了。


    後才舔著臉請了大夫,才知是讓子姝給算計了。


    自前任金陽府尹一家之事後,國舅便讓他與這淫庵少些往來,這次為了收拾子姝,隻好破了這個例。


    她敢算計他,便讓她也嚐嚐被人算計的滋味。一想到那小娘子知道自己被算計之後,可憐巴巴的眼淚兒,高蓽興奮得就要跳起來。


    那淫尼過來告訴高蓽魚兒已經穩穩地上了鉤,高蓽臨行前,淫尼還不忘瞠了他一眼,“事成之後,高大人可莫要再將貧尼忘了。”


    高蓽用手指在年長他幾歲的尼姑下巴上挑了一把,便美滋滋地朝子姝那邊去了。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看著酣睡在座榻上的嬌香美人,高蓽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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