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一次扮成男人的經曆,所以陸芷筠這回來的自然許多。


    她生長在市井之中,平日裏蘭姨光是為了填飽兩個人的肚子,不讓她們主仆二人凍著就已經是殫精竭慮,費盡心機了,哪裏還有什麽時間去教給陸芷筠姑娘家該如何如弱風拂柳一樣的走路,再加上陸芷筠後來又跟著老瘋子學畫,這骨子裏麵完全就沒淑女的概念。她走起路來,步子大,帶風,穿上男裝之後絲毫不顯得女氣。


    陸芷筠與春碧的衣袍都是十分簡單的樣式,進了書畫大會裏麵一點都不會顯眼,平凡的十分路人。


    書畫評選是放在一所巨大的毛氈房裏麵的。這個毛氈房是官府在空地上連夜臨時搭建起來,裏麵展示著這次入圍的五十幅畫作。毛氈房裏麵人頭攢動,幾乎到了人擠人的地步。待陸芷筠與春碧進去之後也隻能隨著人流去觀賞懸在木板上的畫作。


    “不知道你的畫在哪裏?”春碧拉著陸芷筠的衣袖,小聲問道。


    “估計都沒評上吧。”陸芷筠一看這種陣勢,就覺得自己有點氣短。這裏麵的五十幅畫作都是經過甄選過得,她的有沒有被退回去還是兩說呢。


    “昨日江淮月那般的邀請你來,你的畫作就一定入選了。”春碧鼓勵道,“況且,你看看這些人的畫作水平,你覺得你會比他們差嗎?”


    “倒不是會差。”陸芷筠已經看了前麵幾幅,雖然各有各的好,但是也看到許多不足的地方,其實畫作這種東西,並非是有真正十全十美的,每個人看的角度不一樣,感覺也不會一樣。那種叫人一眼看上去就都喜歡,而且意境悠長,可叫人反複揣摩的畫作便已經是上佳的佳品了。


    陸芷筠自己的心裏還是沒底。


    因為她畢竟年紀輕,之前也是以臨摹為主。


    師傅常說要以畫抒意,有的時候便是隻在紙上甩幾滴墨也能叫人看出孤高的境界,那畫便真的成了。


    這種境界,陸芷筠自問還是達不到的。她目前能做到的便是生動。


    春碧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券,“等會咱們找到你的畫,就直接寫上你畫作的編號去投了去。”她用胳膊肘拱了拱陸芷筠,笑著說道。


    “這樣不好吧?”陸芷筠也低頭看了看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裏麵的投票卷,心虛道。


    “怕什麽!”春碧,“多點票總是好的。”


    想要給書畫大會的畫投票,那是要在門口繳納五百文錢的。五百文得一張投票券,等出去的時候隻要寫上心儀的畫作的編號,放在投票箱裏麵便可以了。


    以前這投票並不需要錢,但是有兩屆書畫大會之中發現有人顧了人反複的領券刷票的惡性事件,所以從那以後投票券便要錢了。五百文一張不算便宜,即便是想刷票的話,也要掂量掂量才行。況且一人隻能買一張,如果被人發現有人重複買券,便會取消這副畫的參賽資格,所以,現在這書畫大會的投票環節已經算是十分的公允的了。


    畢竟花了五百文買的券,不能隨便胡亂填寫。可以重複的觀賞畫作,看上百遍也沒人管你,但是投票一人隻有一次機會。


    適才在門口的時候,陸芷筠並不想買,還是春碧愣拉著她買了這投票券。


    “看看!你的畫!”春碧眼尖,在拐了一個彎之後,看到了懸在前麵的一副仕女圖。“蘭竹居士,是不是就是你的化名?”來的時候陸芷筠與春碧說過自己的化名是什麽。“哇,這畫畫的真好!”


    春碧雖然不是特別的識畫,但是這畫上的女子靈動異常,衣袂雖然不明,但是飛舞旋轉,好像頃刻就要從畫上跳著舞旋下來一樣,叫人眼前一亮,與前麵所見的畫作截然不同。


    她興奮的去拽住了陸芷筠的衣袖,“你看看你還擔心!”若是早知道陸芷筠的造詣已經有這麽高了,她還跟著陸芷筠後麵嚇操什麽心?


    這副畫在眾多的畫作之中獨樹一幟,叫人流連忘返,這畫若是不能奪魁,還能奪魁的畫作得要是什麽樣的神作?


    春碧拽了陸芷筠的衣袖這才發現陸芷筠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雙目直勾勾的落在那副畫上,唇微微的張開,臉上完全就是一副震驚的模樣。


    “怎麽了?”春碧又趕緊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畫作上的落款,“是蘭竹居士沒錯啊!”還加蓋了印鑒。她不會眼花到連這個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而且駐足在這畫麵前的人最多,耳邊都是大家的讚歎之聲。


    “你成了!”春碧再度拽了拽陸芷筠的衣袖,小聲說道。“是不是高興傻了?”


    陸芷筠這才回神,“我不是高興傻了,我是有點懵了!”明明這副畫是被周揚表哥給愣要走了的。不是她放在江淮月那邊參加比賽的畫作。她忍不住分開擋在她前麵的人群,生擠了過去。


    這書畫大會不是人人都能參加的,必須要有人推薦,引薦人可以是官府中人,也可以是名家大儒,更可以是書畫鋪子的老板,陸芷筠擠進去就是想看看標注在畫作底部的推薦人是誰。


    凝玉閣!


    畫作下麵的背景板上貼著的標注是凝玉閣推薦!


    凝玉閣啊!這個店鋪陸芷筠知道,周家剩餘的幾家鋪子裏麵就有這家凝玉閣。隻是這些年凝玉閣經營不好,當年周家主母周李氏覺得自己大兒子周揚既然喜歡讀書,便讓他幫忙打理凝玉閣的生意,畢竟凝玉閣經營的便是書籍與字畫,與周揚的愛好也算是息息相關了,可是周揚壓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將凝玉閣折騰了一個半死不活,一直到了現在,算是勉強的開著,還沒倒閉。


    怎麽回事凝玉閣推薦。她隻是將這幅畫送給大表哥,大表哥當時也說的好好的,是因為喜歡這副畫,隻是拿回去自己掛著看的!怎麽能忽然拿出來參賽呢?而且當時她雖然在畫作的末尾寫上了自己蘭竹居士的名字,那時候卻沒印鑒,所以這上麵蘭竹居士的印鑒是表哥自己雕刻了蓋上去的!


    陸芷筠頓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


    “這畫大概應該是這一屆的魁首了!”一邊圍觀這副畫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是啊,這畫真是最出彩的。”其他人也在隨聲附和,“隻是不知道畫作上所書的蘭竹居士到底是何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人得意洋洋的說道,“這蘭竹居士我正好認識。”


    “是誰啊?”許多人追著問道。


    “就是周家的那位周大公子啊!”那人萬分開心的看了看四周,驕傲的說道,“周揚。你們都認識的吧。”


    “就是那個屢試不第的周揚?”有人詫異的問道。


    “對,就是他!”那人笑道,“你別看他考試不靈光,大概這些年也知道自己在考取功名這一途上是沒了什麽建樹了,所以就潛心研究做畫了吧!”


    “原來如此!”大家這才紛紛恍然。


    陸芷筠一邊聽,一邊就覺得自己手指尖都在發冷。


    周揚若是真的拿了她的畫來參賽,她雖然是吃驚,略有點不滿,但是也不至於生氣,畢竟畫她已經送給了周揚了。可是現在聽這些人這麽一說,周揚不光是拿了她的畫來參賽,而且還冒了她的名!


    這就叫她頓時感覺到一股子怒氣朝腦門子上衝了。


    “前麵還有兩幅是蘭竹居士的畫。”有人說道,“隻是沒這一副這麽靈動,可是也都是上佳之作。入選前十是沒有問題的。”


    “是嗎?去看看去!”大家聽了之後,紛紛湧著朝前。


    陸芷筠被擠在人群裏麵也不得不隨著大流朝前而行。春碧急得趕緊跟了上去,將陸芷筠從人群裏麵一把揪了出來。


    “你這是怎麽了?蘭竹居士不是你的化名呢?怎麽變成姓周的了?”春碧剛剛也聽到了大家的議論,她小聲問道。


    “我若是知道因由的話,便也不會這麽生氣了。”陸芷筠輕歎了一聲,握住了春碧的手,“能不能想辦法將我變回來?我想要找我表哥理論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真的冒充了我。”


    春碧的嘴一扁,“我什麽東西都沒帶啊。”連個女裝都沒有,怎麽把陸芷筠變回去?


    “你跟我出來。我有辦法了!”春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了郡守夫人的馬車了。”


    她拉著陸芷筠從裏麵擠出來,然後帶著陸芷筠尋著馬車去了。


    郡守夫人果然已經來了,就在普濟寺裏麵禮佛,順便等著書畫大會的結果出來。


    春碧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被人引見到郡守夫人的麵前,她對郡守夫人說明了來意。郡守夫人先是詫異的將兩個人好一頓打量,易容之術真是神乎其技,眼前兩位姑娘若是不開口說話的話,便是她都分不清楚這女子易容改扮的。


    聽春碧說明了因由,郡守夫人更是驚奇的不行,“你們先去換裝吧。”她溫和的對春碧說道,“可是巧了,今日我女兒也跟著來了,她比陸姑娘年紀稍長一點,但是衣服陸姑娘是可以穿的。你們便去換了她的衣衫再來。”


    “多謝夫人了!”春碧和陸芷筠謝過夫人之後,兩個人攜手退下。


    “你去前麵看看,這副畫是不是真的好看。”郡守夫人對自己身側的一名嬤嬤說道。“再去問問究竟是哪一個畫了那副美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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