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這些人高談闊論的一口一個江家。陸芷筠幾乎要將江淮月給忘記了。


    如今忽然被人提及,她才想起來,其實江淮月當年曾經應允她即便是到了京城,隻要拿著他的印信去京城的風雅集,她都會被好好的照顧。且她的書畫都由風雅集來售賣……


    當年江淮月綁架她引著裴重錦前來,又交出了自首書,將所有罪責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撇清了江家。不過即便如此,江淮月是與雲橫一起的,也是因為江淮月的計策讓雲橫後來落了一個被貶去看守黃陵的下場,要知道雲橫可是當今陛下曾經最喜歡的兒子。


    其實後來陸芷筠到了京城也曾經想過江淮月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


    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確是個很好的推脫借口。但是當初江淮月可是二皇子殿下的伴讀,他又將三皇子拉下了馬,這裏麵到底真的是因為當年江淮月的未婚妻被三皇子所辱,江淮月要報仇,還是借著這個名義,其實暗中替二皇子掃除一個橫亙在他麵前的阻礙?這陸芷筠真是說不清楚,隻怕這也之後江淮月自己心底明白了。隻是經過這麽一件事情,江家在當今陛下麵前的確是沒什麽太好的日子過。


    陛下就算是嘴上不說什麽,心底總是會疙疙瘩瘩的。


    如今這江淮卓倒是出現的恰到好處,他出現在朝堂動蕩之時,一出手便解決了梧州等地的蟲災,要知道因為整個蝗蟲災害,今年陛下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多地發生了動亂,在加上官倉被燒,火上澆油。就連京城都實行宵禁了,可見歌舞升平之下,隱藏的卻是暗潮湧動。


    江淮卓替陛下解決了目前最大的隱患,陛下自然是不會再和江家計較江淮月與三皇子的事情了。畢竟若是他自己的兒子學點好的話,也不會做出偷自己家東西拿出去賣錢的醜事來。


    陸芷筠聽了片刻之後,便讓小二給那書生送去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算是她請客。書生大喜,碧螺春少且貴,一般人是舍不得喝的。


    他忙過來道謝,卻發現送他茶水的是一名帶著麵紗的姑娘,於是他趕緊行禮,“多謝這位姑娘。”


    “先生不必客氣。我送先生香茶也是因為先生帶來的好消息。”陸芷筠笑道,“如今蝗災橫行,百姓苦不堪言,多地絕收,已經有地方不太平了。那江公子能替陛下解決這麽大一個事情,穩定了江山社稷,是不世之才,不怪陛下對他十分的信賴,加以重用。”


    “姑娘說的不錯。”書生見陸芷筠談吐優雅,對時政也有見地,頓時覺得遇到了知己之人。“蝗災之害,已經動搖國本,多地出現流民搶燒富戶的事件,若是不及時妥當的處理,隻怕是會惹出大麻煩的。”


    “看來先生對這些消息是十分的熟悉。不知道先生在哪裏高就?”陸芷筠問道。


    “高就談不上。”書生笑著一擺手,“我就是一介讀書人,隻是有幸得朋友介紹可以入得風雅集常常舉辦的一個文人雅士的聚會,所以才得了這些消息。這風雅集就是江家的產業。大的很,咱們大齊各州郡都有的。這是他們家東家的好消息,進去了自然沾了些喜氣。”


    “這風雅集果真這麽厲害?”陸芷筠更是好奇。


    當初江淮月和她說風雅集全大齊都有,她隻當江淮月在說笑,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界是有多小……不過也不能怪她,她那時候隻在臨川待過,而且是市井之中長大,對什麽豪門世家一概不知。能賺點小錢養家糊口,給蘭姨治病,兩個人吃飽穿暖就已經很是心滿意足了。


    她那時候又何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想要考入書畫院去謀個一官半職的念頭。


    當宮廷畫師,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姑娘是外地來的吧。”書生笑道,“即便是外地來的,也該知道風雅集是咱們大齊最大的書齋。許多咱們大齊的名仕都以自己的字畫能在風雅集出售為榮。”


    陸芷筠……


    好吧,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隻能尷尬的訕笑了一下,“之前對此並無涉獵,所以並不知曉。”


    “哈哈,我見姑娘也是讀過書的人。”書生笑道,他一指窗外,“看著沒,沿著這條街走到盡頭,再一左轉,便能看到一個三層樓的書齋了,上麵掛著的招牌可是黑檀木的,燙金的字,氣派的很。這風雅集可是京城之中文人名士最愛去的地方。後麵還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常常有書畫方麵的聚會。許多來京城想要成名的寒士也常會帶著自己的字畫前去碰運氣,沒準就遇到伯樂了!”


    “多謝先生了。”陸芷筠點了點頭,“有機會一定會去看看,長長見識。”


    “姑娘可一定要去看看,裏麵還藏有許多曆代傳下來的孤本和古董字畫。聽說江家的藏書與藏畫乃是大齊之罪,便是皇宮裏也都比不上呢!江家世代都是讀書人,鍾鼎之家,真是叫人羨慕的緊。”書生說道。


    如習武之人愛寶劍,讀書人愛的便是這些文字與書畫了。


    “那也就是說想要出名,找到風雅集絕對不會錯是吧?”陸芷筠問道。


    “那是自然。便是每年書畫院甄考,風雅集都有一兩個推薦的名額呢。可見江家在這方麵地位之高。”書生不誤得意的說道,好像他就是江家的人一樣……


    陸芷筠這下是真的動心了!


    當初她隻是從裴重錦口中知道江淮月是世家子弟,卻不知道江家這麽厲害,風雅集也這般地位崇高。


    不過現在想想,還是她天真了,她曾經聽江淮月提及過,當初裴重錦在京城的時候與他並稱雙壁。以裴重錦的身份,能與裴重錦相提並論的又是什麽普通的世家呢?


    陸芷筠起身離開了茶樓,帶著紅蕊朝著書生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她有點心動,又有點不安。


    如果真的如書生說的那樣,風雅集,也就是江家手裏有推薦名額的話,她豈不是真的有機會了。不安的是江淮月曾經死在她的麵前,也曾經利用過她,若是她還去找江家幫忙,是不是不妥?


    總是陸芷筠有點拿不定主意,更是不知道當初江淮月對自己的許諾還作不作數,亦或者是他能不能在江家說話有那麽重的分量……更不知道江家的風雅集會不會認當初江淮月給自己的信物。


    總之她現在心情有點複雜。


    不過不管怎麽樣,總是一條路,況且那書生也說了,許多來到京城想要出名的寒門子弟也會拿著自己的字畫前去風雅集碰運氣。所以她就且當自己是去碰運氣的吧。


    “大姑娘,咱們真要去拿風雅集嗎?”紅蕊問道。


    “且去看看就是了。”陸芷筠回道,就當看看這大齊其他文人雅士所繪的畫卷究竟高明在什麽地方,開開眼界也好。


    “對了,咱們上次做的灑金花箋紙你帶了沒?”陸芷筠問道。


    “帶了帶了。”紅蕊說道,“都卷了放在一起了呢。姑娘之前說拿出來賣掉,奴婢都記得呢。”


    “記性真好。”陸芷筠微微的一笑。紅蕊和綠萼不愧是母親教出來的,真的是十分的周到細致,也十分的衷心。


    風雅集真的不難找,因為隻要一轉過來,就能看到一座古色華麗的三層樓建築臨街而立。門麵很大,幾乎占據了半條街。門前一杆大旗,垂下了一整排茜色的娟質燈籠,十分的雅致。


    陸芷筠抬眸看著這麽大的一家風雅集,心底倒是翻起了不少的感慨。


    這黑檀木上風雅集三個字她是十分的熟悉,因為臨川風雅集門匾上的字體與這裏的完全一樣。隻是大小不一樣罷了。


    以前她覺得風雪夜中,燈下看書的江淮月看起來十分的歲月靜好,也覺得或許他能一直這麽靜好下去。可偏偏……不得不叫人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風雅集前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


    陸芷筠在外麵看了片刻,這才帶著紅蕊走了進去。


    一進門,一股極其雅致的香氣便撲麵而來,這也叫陸芷筠倍感親切。


    因為當初在臨川的風雅集,每當夜裏打烊之後,江淮月都會焚上一露香,那香味與現在環繞在陸芷筠鼻端的一模一樣。


    “姑娘是來看字畫的嗎?”陸芷筠才進去就有店裏的夥計招呼了過來,“還是來買書的?我們這裏什麽樣的書都有,便是姑娘們用的繡樣也都有賣的。”


    “是嗎?”陸芷筠不由微微的一笑,這夥計的工作她也熟悉啊!畢竟幹過那麽久。隻是臨川的書齋裏麵可沒什麽姑娘家用的繡樣賣。


    店大就是不一樣。


    “我先看看。”陸芷筠環顧了一下四周。果然連書架和字畫架子的擺布都與臨川的一模一樣,隻是這裏的空間是臨川的好幾倍大。物品也極大的豐富而已。


    “有風物誌嗎?”陸芷筠忽然想起了那本被江淮月浸了毒藥的書。


    “有有有。”夥計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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