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煜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咬牙把頭轉向了一側。


    走了一陣,他向沈蒼梧問道:“剛才暗衛說你抓住了無頭鬼,是誰?”


    宋蘊之抬頭,眼睛看向遠處的黑夜,低聲道:“是他嗎?”


    沈蒼梧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柳煜見他們又在打啞謎了,氣鼓鼓跑前遠去了。


    夜色漸深,遠處山巒起伏,黑黝黝地一片凸起,像靜謐的墳包。


    天地都陷入沉睡,幾人回到小院,推開門就看到院子的樹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這無星無月的夜裏,像會發光一樣,整個人籠罩在靜謐柔和的空氣之中。


    “仙女姐姐,還沒睡呀。”宋蘊之笑嘻嘻上前,伸手去奪石台上的酒壺。


    夜風徐徐,酒香撲鼻子。


    宋蘊之剛探過手去,那酒壺就憑空消失了,他撇嘴,道:“仙女姐姐,你藏了什麽好酒,我就喝一口,就一口。”


    寒夏洲搖頭,笑道:“你不打算睡了嗎?”


    宋蘊之抬頭看了眼,也不堅持。


    他往旁邊一移,抓著柳煜挪開了步了,眼睛亮得仿佛藏著無限歡喜,“仙女姐姐,你在等我們嗎?不用擔心,無頭鬼已經抓住了,明天我們一起去府衙看看。”


    寒夏洲也沒否認,隻道:“不早了,快回房休息吧。”


    沈蒼梧抬頭,兩人目光相撞,那眼中的脈脈光輝,仿佛璀璨星河,沈蒼梧有些怔愣。寒夏洲已經移開目光,夜風中她的鬢發纖纖飄揚,拂在細致的臉上,仿佛罩著細細的冰塵霜雪。


    沈蒼梧看著看著,隻覺那線條慢慢朦朧起來。


    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一些久遠的畫麵,風花雪月不過是淋漓淒迷的景致,那道身影在南方縹緲的煙雨裏模糊了,隻有隱約中臉部的輪廓,鮮豔得就像畫筆塗抹過一樣。


    “回去休息吧。”


    他歎了口氣,任由心中燒起一片烈烈的火。


    衙門前方昊早早就等著,終於看見柳煜領著幾人前來,趕緊上前行禮。


    身後一眾幹事低著頭跪在地上。他們做了幾十年官,也沒見過幾回權貴,昨日被方昊一番耳提麵命,生怕哪裏不周惹得王爺不快。


    柳煜擺了擺手,一眾人忙直起身來跟著進了府衙。


    天空碧藍,抬頭看去,還有幾團白雲點綴,飄飄蕩蕩,悠悠地浮著。轉眼之間,這股暢快之氣便消散殆盡。幾人穿過狹小的窄道進入犯人關押之地。


    十月的天,透著股陰冷之氣。幾人站在木柵前,看見一個瘦弱的人影坐在角落裏。


    柳煜讓方昊開了門,又將他們遣了出去,牢房中隻剩下宋蘊之四人。


    宋蘊之推開木門,輕輕地走了過去,道:“真的是你。”聲音很小,像怕驚擾到裏麵的人似的。


    牢房中的人緩緩地轉過身來,苦笑道:“宋公子,你早就知道是我?”


    看清那人的相貌,柳煜驚叫道:“怎麽會是你。”


    寒夏洲目光看過去,久久沒有變動。


    大窂裏沒有窗戶,哪怕是白晝,光線也透不進來。過道裏插著火把,幢幢的光線照著方圓幾米之外,其它地方,朦朦朧朧的黑暗如一隻駭人的巨獸屹立。


    牢中站著一個男子,全身黑衣,眼睛狹長,臉肉肉的,有些嬰兒肥,那一笑扯動的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這人宋蘊之他們自然認識,是無憂劍客謝無憂。


    謝無憂自嘲地笑了笑,道:“之前有人跟我說宋公子和沈公子俱是心思細密之人,最是見微知著,我還不信。如今終於相信了,卻是這樣的境況。”


    他停了停,道:“宋公子,你究竟是怎麽猜出我來的?”


    宋蘊之道:“我不相信巧合。”


    謝無憂“哦”了一聲,“願聞其詳。”


    宋蘊之道:“當初,我和哥哥途經千頃山,那時,天池旁聚焦了許多武林同道,大家翹首以盼的比賽,最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兩位主角都未到場。”


    謝無憂笑了聲,“你們十三號就進了城,從浙西天池到這裏,晝夜不停趕路也要二天時間,你們根本沒有上山,怎麽知道我沒去?”


    宋蘊之有些無奈,“正因為如此,我們沒有時間,那就表示你也沒有時間。”


    謝無憂眼露疑惑,定定瞧著他。


    宋蘊之笑了笑,接著道:“昨天我在同福客棧附近遇到你之前,去了趟聽雨樓。那是,二樓的房間,花千影正在招待一位客人。”


    那日在聽雨樓,花千影進到雅軒的時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後來就沒了,當時宋蘊之沒留意,直接後來在客棧第一次見到謝無憂,他又聞到了。


    他記得老頭子說過,世上真正的巧合是非常少的,原本不應該出現的人出現了,還時不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特別是自己被黑衣人砍傷那日。沈蒼梧曾打趣到,自己什麽時候和謝無憂這般熟了,連沈蒼梧都懷疑的事情,他又怎麽會沒留意。


    宋蘊之覺得謝無憂身上有古怪,具體牽扯到什麽,他又說不上來。


    直到昨日又一次在同福客棧附近碰到謝無憂,腦中一閃,一些模糊的東西漸漸清晰了起來。


    謝無憂笑道:“僅憑這些?人人都有好奇之心。”


    人人都有好奇心,所以夜探府衙也解釋得過去,


    宋蘊之點點頭,道:“僅憑這些,的確不夠,可是加上鬼宅呢?花千影告訴我,那日你去聽雨樓,是想打探那座鬼宅的消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無頭鬼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謝無憂嘴唇微動,想說什麽被宋蘊之打斷。


    “你不要否認,雖然我不清楚具體,但我知道你和無頭鬼之間一定存著必然的聯係。這種聯係或許不是十分密切,但如果得知官府抓到了無頭鬼,你肯定會出現。”


    “這宸州城,花千影盤踞多年,以她的能力,都查不出消息是從何處傳出來的,那麽就有一個可能……”


    “消息是從聽雨樓傳出去的。”


    謝無憂苦笑,“宋兄,你不覺得你的猜想太過荒謬了嗎?按你的說法,花樓主豈不是在下的同謀,聽雨樓隸屬春歸樓,自鬼婆去後,春歸樓的掌事是宋兄你吧。”


    他抬頭看宋蘊之,似笑非笑。


    沈蒼梧突然哼了一聲,冷笑道:“燈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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