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雙手被束吊在房梁上,腳下有一個深坑,一想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他眼睛緊閉,嘴角一縷殷紅,身上也有傷。


    佛像下,餘澈一身黑衣坐在那裏,眼帶凶光,一身的殺氣。哪裏還有半點平日的儒雅,倒像是從地底爬出的修羅。


    看到沈蒼梧進來,他眉頭微皺,後又冷笑,“該來的人不來,不該來的人偏偏趕著來送死。”


    宋蘊之踱著步子跨門而入,身後跟著柳煜。


    兩人一左一右在沈蒼梧身邊站定。


    宋蘊之瞧著他那樣子,失笑,“餘掌門,你今天這是唱的哪出?”說著,他悠閑地走了幾步,眼睛瞥見謝無憂腳下的坑底,豎著一排排尖刀。


    宋蘊之搖頭,言語中帶著戲謔之意,“餘掌門這是要試試赤腳走刀鋒?”


    說完,他嘖了聲,“這種把戲,你應該找個會雜耍的人來。謝無憂雖然劍術不錯,可不識趣,這不就得罪你了。可你也不能怪他,論起變臉,這江湖上誰又能比的上餘掌門你。”


    餘澈眼中冷了幾分,手上一揮,身後的佛像驀地動了一下,就是這一下,被吊著的謝無憂梭梭向下滑了一大段。


    這動靜,將謝無憂驚醒了,他睜開眼睛,看清前麵的人影,急忙道:“你們快走,不要管我。”


    餘澈冷笑,“天下誰不知道宋公子愛好閑事,不過從今以後,隻怕你沒命去管閑事了。”說畢,甩袖推出一掌便衝了過來。


    宋蘊之身形微移,往後退了數步。


    餘澈不愧是上一輩的長者,一掌下來,所帶的內力如山一般壓下來。宋蘊之唇角勾起,撤去周身內力,像一片葉子一般從山的裂縫裏穿隙而過。


    沈蒼梧和柳煜自然不會幹看著,和宋蘊之各站一方,六掌推出,六股氣勁劃出一個圈。長亭劍,鳳凰劍,落風劍,三劍齊發,無數劍光在圈裏閃耀。


    他們三人長期在一起,劍意融合,出手如若一人。


    圍著餘澈的氣勁仿佛化作六道幻像,一時光明澄澈,一時又詭譎多變,餘澈置身其中,如同罩入因果之輪飄蕩無定,視線所及海市蜃樓騰空而起,隻覺周遭景物變得氤氳模糊。


    餘澈兩柄小劍在手,雙劍劃出,仿如平靜的海麵蕩起滔天怒波,一切幻象煙消雲滅。


    “嘭”的一聲,強大氣勁衝天而上,沙石瓦片四處飛散,屋頂被掀開的同時,四麵牆壁頓時化為粉塵。


    廟外眾人目瞪口呆,在那肆意彌漫的灰塵之間,一股寒意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四周發散。眾人看去,隻看到灰塵漫漫落下。


    視線恢複清明的時候,入目就是一片霜花。霜花從外向裏層層加重,到了破廟中間,已是厚厚的冰塊。


    寒夏洲立在那裏,宋蘊之三人呈三角圍繞。


    謝無憂已經垂落在地。


    在房梁粉碎的瞬間,懸掛的繩索像脫僵的野馬不可控製。


    謝無憂以為要紮成馬鋒窩了,就看到坍塌的屋頂一襲水藍衣衫翩然落下,後領一緊,被人提了起來,落地的瞬間,腳下的大坑已經覆上了冰層,像天然的井蓋一般,兩人穩穩站在上麵。


    “多謝寒閣主救命之……”話沒說完,人已經被甩出破廟。


    荀月白趕緊接著,扶著他走在一旁。


    廟裏宋蘊之、沈蒼梧、柳煜,寒夏洲,分立四方,餘澈站在中間。


    看到寒夏洲一愣,餘澈沉聲道:“聽雲閣什麽時候成了朝廷的走狗!”


    寒夏洲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眼睛清澈通透,空無一物。衣袖一拂,仿佛陽光下拂抹一縷塵埃,動作纖微無瑕。


    宋蘊之三人會意,同時劍光直指,劍氣織成巨網,朝餘澈蓋去。


    餘澈哼笑一聲,執劍在手,無數瑩白的劍氣在身後凝結,隨著他一揮,頓時像波濤一般向外撲去。那劍氣像層層波濤從海麵推來。


    “滄海橫流!”


    宋蘊之叫了一聲。


    沈蒼梧眉頭一皺,隻覺狂風驟臨,施展出去的劍氣了然無蹤,反被那波濤轄製,握劍的手一陣顫動。


    如果四人合力造就的劍意是網,那餘澈的滄海橫流就是海。一張小小的網根本不可能將大海網住,隻會被它推至深淵。


    一陣猛烈的推力下,逼是沈蒼梧三人各自倒退數步。


    寒夏洲臉色驟然冷了下然,纖指一彈,寒霜劍驀地直直墜下,“叮”的一聲,紮入那層層橫疊的浪花之中。


    宋蘊之三人見勢,忙運劍配合。


    寒夏洲嘴角扯出一個笑意,如雪域寒梅淩風盛放。隻見她雙掌翩然如舞,十指所向,那劍意似乎絲線纏繞,化作極寒之氣,那漫天小劍一擋,慢慢停滯下來,直至潰散。


    網阻攔不了波濤的橫行,但冰可以。


    “六重劍意!”餘澈驚道,看向寒夏洲竟然有了絲恨意。


    寒夏洲的六重劍意,直接讓餘澈的劍意滯凝。


    滄海橫流憑借的不過是化形的劍意,此時被轄製,舊力已過,新力未發。那一間隙微弱的停頓,被沈蒼梧敏銳地察覺出來。


    沈蒼梧身形一閃,收劍的瞬間腳下縱起,倏地閃至餘澈身後,運起一掌直戳在餘澈劍意空落之處。隻聽“嗵”的一聲,又一個黑影從破廟裏飛了出來,重重了摔在地上。


    沈蒼梧那一掌,用了十成內力。


    餘澈手一撐,蹬蹬蹬往後退了幾步,吐出一口血來。


    守在外麵的暗衛們一看是餘澈,紛紛上前,將他圍得團團實實。


    論起武功,宋蘊之並不差,隻是這些年習慣了沈蒼梧在身邊護著,便也懶惰了些。沈蒼梧倒是能與餘澈一戰,可也隻有五分的勝算。


    寒夏洲與沈蒼梧功夫在伯仲之間,可她手中的寒霜劍,卻不是凡品。


    餘澈受了沈蒼梧這一掌,又被寒夏洲的極寒內力沁入肺腑,被眾人一圍,身後又有宋蘊之排山倒海的劍氣襲來,一個不慎,被長亭劍砸中了後心窩。


    當然,宋蘊之的一慣作風,對這種人肯定是要狠勁的踩!


    一眾暗衛和聽雨樓的人撲了個過來,將他綁了個結實,這才留了他一條命。


    回到別院,遠遠地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一襲黑衣,被她穿得風致婉麗,慵懶之外,又帶有幾份孤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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