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之瞪大了眼睛,和沈蒼梧兩人麵麵相覷,黑布抓在手裏,半天沒有動作。


    乞丐見狀,嗤笑道:“嫌叫花子手裏的東西髒?嘿嘿,這可不是你們公子哥窮講究的地方。”


    曲老板看著,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拍了拍宋蘊之肩膀,道:“快帶上吧,這是規矩。”


    還有這等奇怪的規矩?


    宋蘊之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邋裏邋遢的乞丐竟然是路引,心裏雖是不願,卻也不耽擱。


    那布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往眼前一遮,竟連一絲光線也滲不進,七彎八拐地又走了一陣,突然仿佛誤入了洞天府地,如蜘蛛吐絲般的嘈雜在耳邊炸開。


    宋蘊之心知已經到了地方,果不其然,前麵領路的步子停了下來。


    “到了。”


    乞丐解了幾人蒙眼的布,一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宋蘊之揉了揉眼睛,適應驟然洶湧而來的光線,待看清全貌之後,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免有些震驚。


    他們所在的,是一間寬闊的屋子。


    或者不能簡單地稱其為屋子,足足有二百米寬的地麵,豎著幾根烏黑的柱子,氣勢莊嚴,外圍螺旋式的木梯從他們進門的腳下開始,神龍盤柱一般繞著牆壁直上二層,牆壁後另有天地,各色標簽不一的隔間似有不同用途。


    宋蘊之眨了眨眼,道:“哥,這是賭坊吧!”


    沒人回答。


    沈蒼梧軒眉微皺,注視的方向是此間屋子的中心,那裏設置了一個一米高、十餘丈寬的方形台子,台子四角各插了一柄旗幟,旗麵繪著黑白相間的長蛇,似乎下一秒就要活過來一般,整個畫風幽深莫明。


    曲老板到底是來過一次的人,已經見怪不怪,笑道:“這是銀環蛇。”


    沈蒼梧“嗯”了聲,也不說什麽。


    宋蘊之湊過來,“據說此蛇劇毒無比,被它咬過的人,挨不過半刻鍾就會斃命。”


    曲老板點頭。


    宋蘊之不解,看著這完全不同於一般賭坊的布置,疑惑道:“和銀環蛇有什麽關係,為什麽叫銀環賭坊呢?”


    曲老板神秘一笑,也不回答,隻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宋蘊之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關子,想著他既然這樣說了,等會總能知道,也不急於一時。


    幾人沿著旋梯上了二樓,各個房間瞧過一陣,俱是些五花八門的新奇賭法,一局下來,賭姿十兩至百兩不等。


    宋蘊之感慨道:“果然是錢來的快,去的也快。”


    曲老板甩了甩袖子,隨口接了句:“這有什麽,好戲還沒開始呢。”


    又逛了一會,宋蘊之停了腳下。


    口哨清脆的聲音在此時響起,隨著哨聲奔上木梯的是一個身材肥碩的胖子,臉圓圓的,眼睛似眯著,一身睢藍湖縐的衣服無風自動。


    他個子雖然矮,走起路來卻是飛快,腳下一步一跨,如有生風,整個人騰雲駕霧般如遠而近。


    曲老板眼睛一亮,道:“來了。”


    短短的二個字,如剪過的燭火,這驟然拔高的興奮讓宋蘊之一驚,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被沈蒼梧扯了把。


    沈蒼梧伸手一指,“看那邊。”


    沈蒼梧所指的地方,是屋子正中的方台。


    三個身材婀娜的女子走在上麵,方台的中間不知何時放了一根長柱,女子圍著柱子,靈蛇一般扭動腰肢。香肩漸露,魅眼如絲,空氣在這一秒被點燃,赤祼祼地目光從四麵八方如潮水湧致,瞬間將這三個穿著暴露的女子淹沒。


    方才的胖子站在旋梯的頂端,舉著個牌子,已經開始叫價。


    “五百兩……”


    “我賭一千兩!”


    叫價聲此起彼伏,眾人像失了理智一般。


    宋蘊之目瞪口呆,微紅的臉頰已經掛著明顯的怒意,扯著沈蒼梧的袖子,皺眉道:“這是……在賣她們?”


    沒料到宋蘊之如此皮薄,曲老板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將自己陷在混亂欲海裏的目光扯了回來,擺手道:“宋公子多慮了,妙齡女子失蹤足夠引起官府注意,哪能放在明麵上。”


    宋蘊之冷笑了一聲,這些人倒是看得過癮!”


    宋蘊之這話落地,就見曲老板臉上一紅,目光閃爍之間,台上影像已是不堪入目。


    沈蒼梧突然道:“她們被下了藥。”


    宋蘊之更是火冒三丈,踹了旋梯一腳就要飛下,卻被拉住。


    沈蒼梧朝旋梯高處看了一眼,那刺骨的冷意仿佛寒冬的冰水,被這涼涼的殺氣一澆,曲老板頓時清明不少。


    酒色誤人,但定力比不上兩個年紀不及自己一半的少年,不免有些尷尬,“食色性也,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他掃了一眼圍在旋梯上的人,對宋沈二人道:“這些人多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擲千金,衣著光鮮。”


    話未說完就被宋蘊之打斷,“他們卻聚在此處。”


    “對啊,聚在此處賭別人的性命……”曲老板笑了笑,拍了拍宋蘊之的肩膀:“年輕人啊,這世上沒有哪處比別處幹淨,也沒有哪處比別處齷齪。”


    說話間方台上已經有一女子癱軟在地,有人上去看了看,隨後搖了搖頭,在旋梯高處胖子的示意下,像拉破絮一樣,拉下了方台。


    賭局還在進行,賭的竟是三個女子,誰能挺到最後。


    宋蘊之眼睛發紅。


    沈蒼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眼神凜冽如午夜的井水,卻也想不到這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方,究竟藏著何種契機。


    不知過了多久,方台上剩下的最後一個女子終於被人抬了下去。


    曲老板對兩人道:“壓軸好戲就要來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隻見台下走上來十個穿著黑衣服的雜役,前麵九個一人手裏抱著一個翁,翁不大不小,和酒壇差不多大。唯一不同的是,每一隻甕的正麵,都用朱砂畫著鮮紅的數字。


    最後的那個人,雙手端著一個拖盤,拖盤上放了兩樣東西。


    宋蘊之看了看,狐疑道:“筆墨,和色子。”


    曲老板點頭。


    身邊沈蒼梧道:“是為他們準備的。”


    曲老板驚訝,沈蒼梧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不禁感歎其心思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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