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音好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在春歸樓這麽久,還不明白麽,為了一點小利,兄弟又如何,爭得頭破血流的大有人在,何況,孫家的結,根本就不是一點小利。”


    “那是什麽?”


    司空音的話,明顯含有內情。


    宋蘊之和沈蒼梧對視一眼。


    沈蒼梧搖頭,當時打聽的時候,並沒有聽到其它消息。


    司空音道:“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孫掌櫃和家裏不和不假,但真正的原因,並不是靡香鋪。”


    宋蘊之眼睛倏地睜大,聽司空音一字一句地道:“據說孫掌櫃手裏,有返魂香。”


    “什麽?”


    宋蘊之掏掏耳朵,與沈蒼梧麵麵相覷。


    返魂香,斯靈物也,香氣聞數百裏,死屍在地,聞氣乃活。


    這是宋蘊之在一本括異誌上看到的。據說這種傳說中的香品,芳香能飄散百裏之外,有去腐生肌的功效,死人聞了,馬上就能複活。


    是真正的生死人,肉白骨,可遇而不可求。


    “這……這……”


    宋蘊之這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除了震驚,更是難以置信。


    沈蒼梧同樣驚愕非常,忍不住道:“返魂香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孫掌櫃怎麽會有?”


    司空音搖頭:“這事大庸城知道的人不在少數,隻是誰也沒有見過,孫掌櫃在製香上頗有造詣,相信的人也不在少數。”


    孫家的心結,就在返魂香上。


    孫掌櫃一去,妻女就被趕出孫府……


    司空音皺眉,半晌才道:“近日一直有個傳言,孫掌櫃是丟了返魂香,才自盡的。”


    宋蘊之道:“傳言有幾成真?”


    司空音道:“孫掌櫃以前也常來閣裏聽曲,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死前來過一趟,當時……”


    當時在大廳打了個照麵,孫掌櫃似乎有心事。


    她想了想,喚來婢女,道:“去叫翎雨過來一趟。”


    沒一會,來一個姑娘。


    那姑娘站在門外,也不進來,軟若無骨地往雕花窗欄上一靠,像擱淺的一片羽毛,高開叉的裙邊露出雪白的長腿,腳下一雙鑲花錦屐,泛著桃花的雙眸往房內掃了一眼,幽幽說道:“還以為叫我們阿月牽腸掛肚的是何樣人物,竟是這般冷峻風骨。”


    宋蘊之“噗呲’一聲,斜睨沈蒼梧。


    對宋蘊之的打趣,沈蒼梧視若無賭,若無其事地淡定飲茶,重重一拳揮出卻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直叫人瞧著沒趣。


    司空音正要說什麽,就見翎雨走了過來。


    薄如蟬翼的紗衣,內衫桃花映染的腰裙,領口開得極寬,露出白玉般的肩膀。走到幾人近前的時候,翎雨一時興起,蔥白的玉手一搭,整個人朝沈蒼梧肩上靠去。


    司空音嘖了一聲,已是阻攔不及。


    宋蘊之隻覺身邊人影一晃,沈蒼梧已朝後挪了出去。


    翎雨一個踉蹌,身子失去重心就要朝前跌去。


    宋蘊之原本就坐在沈蒼梧身邊,伸手一拽,眼前款款生香的綺袖被拉住,領雨借著這股拉力,穩住身子,狠狠朝沈蒼梧瞪去,委屈地對司空音道:“大姐^”


    司空音即好氣又好笑,把人往身邊一拉,“你給我安份點。”


    “明明是他欺負人。”


    翎雨揚起臉,嘴唇嘟起。


    這行為在別人做來或覺稚幼,出現在翎雨臉上卻別有風情。隻見她紅唇輕動,芳香吐露,朝宋蘊之遞去一個笑容,“還是宋公子懂得憐香惜玉。”


    翎雨就勢坐下,笑意盈盈竟是魅態天成,一雙眼睛水光波動,煙雲氤氳其中,像憑空生出了海市蜃樓般的幻境,望一眼便沉醉其中。


    宋蘊之忙把視線挪向他處,抿了一口茶,對司空音道:“司空姐姐,孫掌櫃的事和翎雨姑娘有什麽關係。”


    “孫掌櫃?”


    司空音還沒說話,翎雨就已開口。


    她撇了撇嘴,道:“提那死鬼做什麽!”


    宋蘊之好奇地看過來,司空音道:“孫掌櫃到底有沒有返魂香,我也很好奇,翎雨從來沒有失過手,孫掌櫃是個特例了。”


    翎雨哼了一聲,“那就是個沒嘴的葫蘆。”


    可不關自己的事。


    司空音也不說什麽,隻提起了斷在前邊的話題,翎雨聽完,凝眸沉思,半晌才點頭道:“我想起來了。”


    孫掌櫃大約是黃昏時分進來的,大廳裏與司空音撞了一麵之後,就去找了翎雨,翎雨將所有的曲目都彈了一遍,孫掌櫃就一直這樣坐著。


    兩個時辰後,孫掌櫃一句話沒說回了府。


    翎雨意興闌珊,雙眸撲閃如霏霏春雨,話音飄落仿若湘蕤落塵,“前次還聽他說有個什麽雅集,要轉運了之類的。”


    不想再見到他,竟是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


    孫掌櫃回去之後的第二天就傳出了死訊,翎雨一直心有芥蒂,總覺那天自己多問幾句,事情就不一樣了。


    孫家給出的消息是暴病身亡,翎雨冷哼了一聲,“孫家那是騙鬼呢,也就孫夫人人善可欺,草草辦了後事。”


    宋蘊之仿佛抓住點什麽,道:“什麽雅集?”


    翎雨搖頭,“他沒有細說,好像是個什麽宴會。”


    孫掌櫃是生意人,生意人總免不了應酬,翎雨對他們這些吃吃喝喝的事情不感興趣,便沒有多問。


    宋蘊之道:“孫掌櫃之前有沒有提到什麽朋友?”


    翎雨搖頭,笑道:“宋公子,歡場作戲而已,他怎麽會和我說這些,你應該去問問孫夫人。”


    宋蘊之點頭。


    出了吳霜閣,宋蘊之腳步飛快地走在前麵。


    沈蒼梧拉住他的衣角。


    宋蘊之回頭道:“快點啊。”


    沈蒼梧失笑,“你就是想把她趕走,她也不會走。”


    沈蒼梧說的自然是孫夫人,孩子被抱走,孫夫人除非不要想孩子了,否則必然會老老實實待在歸雲客棧。


    “你覺得孫掌櫃的死有蹊蹺?”


    宋蘊之點頭。


    入大庸以來,他們首先是被喬遠洋吸引了注意力,後來圍著金一勺和銀環賭坊浪費了太多時間,若非無意中救下縱火輕生的孫夫人,陰差陽錯聽司空音提出了靡香鋪,此時想起翎雨說的雅集,宋景樂隱約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錯過的關聯。


    “返魂香,你怎麽看?”


    宋蘊之搖搖頭:“六合之外,存而不論,或許真有這等奇物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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