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之外,存而不論,宋蘊之倒不像唐飛鴻那般覺得奇怪。


    每個地方,都有一些誌怪傳說,有大山大湖的地方,就更是如此。忻城地處西南,靠近辰州,十萬大山連綿不絕,百姓對未知的敬畏,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了怪物。


    宋蘊之好奇的是,什麽叫突然就出現了。


    想了想,忍不住道:“什麽樣的怪物?”


    宋蘊之眼睛明亮,像是發現了玩具的小孩,眸子裏光輝熠熠,直看得沈蒼梧搖頭。


    他偏頭看向別處,明裏暗裏的意思就是——那個不能養。


    宋蘊之嘴角一撇,扯著沈蒼梧的袖角——怪物呢,難道你不好奇?


    好奇?


    段如雲見兩人又開始了奇怪的相處模式,好奇之下又有些豔羨,不論那兩人師承來曆,單就這份無言自通的默契,多少真正有血緣關係的人也無法相比。


    雖然那兩人什麽話也沒說,但這一刻,段如雲卻十分清楚宋蘊之心中所想,鋥亮眸裏光茫閃爍,無一不表示主人心中的好奇。


    而沈蒼梧呢?


    段如雲移目看過去,隻在那張清冷的臉上看到無法遮掩的無奈。


    沈蒼梧甩了甩衣袖,抬頭望天——怪物有什麽奇怪的,無外乎凶狠猙獰,身上長滿毛發。


    他看著宋蘊之——你若真的很想,等此事了結,我們回建州,老宅後山上的那隻猴子應該還在。


    宋蘊之瞪了沈蒼梧一眼——沈黑臉,不要提猴子!


    沈蒼梧輕輕一笑。


    段如雲驚訝,一路從武陵源走來,他幾乎認為沈蒼梧是一塊冰了,沒想到他還會笑。仿佛大雪初晴,天地間的寒氣皆被這消冰融雪的笑容化去,直看得小廝怔在一旁,直到聽到輕輕的一聲咳嗽,才回過神來。


    小廝飛快地瞥了段如雲一眼,想起宋蘊之方才的問題,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段如雲皺眉,“不知道?”


    小廝點頭,怯怯地看了宋蘊之一眼,“你們看。”


    他伸出手指,朝四周劃了一圈,段如雲莫名其妙,“看什麽?”


    小廝還沒話說,宋蘊之嘖了一聲,道:“這地方墳墓有點多啊。”


    段如雲一看,還真像宋蘊之說的那樣。


    來的時候,眾人隻顧聽小廝講陸莘兒的事情,後來因為薛柏,陸清語心中不快,大家都沒太注意,此時被宋蘊之一提,隻見四周蔥鬱的藤蔓下,時不時就有突起,初看並不顯眼,細看才知道,那是鼓起的土包。


    小廝道:“我們這裏不比其它地方,每一下場雨,地上的草木就高一寸,若不是祭祀的時節,根本看不到土包。”


    宋蘊之摸著下巴,“這裏為何有這麽多墳墓?”


    小廝道:“原先並沒有這麽多墳墓的,後來才多了起來。”


    沈蒼梧道:“這是為何?”


    唐飛鴻突然笑了一聲,“那自然是因為風水好。”


    墓葬最講究風水,陰宅風水的奧秘更是無窮,龍行千裏,結穴周正,葬下之後,不僅逝者得已安息,還可保後世子孫吉祥如意。


    唐飛鴻原本不過隨意一說,沒想到小廝卻點了點頭。


    “來過忻城的人多半知道薛家,別看他薛家現在在城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薛家的老宅卻是在我們村子裏的。”


    小廝一句話,眾人皆是驚訝。


    宋蘊之雖然知道薛家,和薛柏更是有一麵之緣,可是他確實不知道,薛家是從這村子裏搬出去的。


    段如雲點頭,心中疑惑頓消。


    之前聽陸清語說,陸莘兒和薛柏青梅竹馬,當時還有些奇怪,此處離城裏看似不遠,但眾人騎馬過來,差不多花了一個時辰。


    小廝也不管眾人怎麽想,提成薛家自然沒有好臉色,恨恨道:“二十年前,薛家可沒有現在的風光,據村裏的老人說,當時薛家可是窮得連幅棺材都買不起,要不是我家老爺心善……”


    這個故事後來宋蘊之詳細地荀月白講過。


    據說二十年前,薛家的生意還沒有做的這麽大,倒也小有家資,生活富足。然而就在薛柏出生的那一年,薛家做砸了一筆買賣,資金截流,眼看大樓就要崩塌,是陸老爺施以援手,才解了燃眉之急。


    之後,薛家峰回路轉。


    兩家走的也是越來越近,二年後,陸夫人誕下一女,就是陸莘兒。


    陸莘兒的百日宴上,薛家重金為聘,為薛柏定下了這門娃娃親。


    陸莘兒從小就比別人多了一份疼愛,薛家待她親如已出,與薛柏一起長大,感情好得不得了,就這樣過了十年,薛家風生水起,生意終於做到京都都開上了分號,搬進了城裏。


    兩人分離,依依不舍。


    彼時皆認為對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薛柏緊緊抓著馬車的窗戶,對遠遠追在後麵的女孩承諾:“莘兒,等我長大了,就來娶你。”


    陸莘兒邊跑邊道:“柏哥哥,你說話要算數。”


    馬車漸漸遠去,終於追不上。


    陸莘兒摸了把眼淚,被陸父牽著手,目送薛柏消失在官道上。


    故事聽到這裏,柳煜翻了個白眼,“阿荀,你這故事講的真好。”


    荀月白點頭啊點頭。


    柳煜一扇敲過去,“好你個頭,就算薛柏做的這些事不提,十年時間,薛家是如何將生意做到京城去的?”


    荀月白摸著腦袋道:“據說是薛柏的爺爺葬的好。”


    當年薛家資金截流,官司纏身,眼看就有牢獄之災,親朋好友個個避如蛇蠍,薛柏的爺爺憤懣之下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咽了氣。


    小廝道:“薛家那短命鬼當時就葬在這山裏,多虧我家老爺,薛家才喘過氣來,之後生意越做越大,沒多久就搬出了村子。”


    段如雲道:“薛家這跡遇確實少有,可跟這些墳墓有什麽關係?”


    小廝道:“薛家搬出村子不久,又回來了,說是給那短命鬼遷墳。”


    薛家那次回村,原本想將薛柏爺爺的墳墓遷到宿雲山去,正要動土,同來的道士拿著圓盤轉一圈回來,摸著灰白的胡子,高聲莫測地說了三句‘動不得’。


    問及緣故,說此地是難得的風水寶地,葬在此地的人來世必定大富大貴,且子孫後代福澤綿延。


    小廝道:“從那以後,村子裏的人都說,薛家之所以有今天,是占了山裏的風水,大家都說這片山的風水好,連附近村子老了人都要葬在這裏。”


    宋蘊之不以為然,“要真是這樣,忻城也不會隻有一個薛家。”


    唐飛鴻點頭。


    沈蒼梧道:“你還是沒說,這跟怪物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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