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道:“你們既然是來找沅尚的,我便告訴你們也沒關係。這件事,大概要從半年前說起。你們或許不知道,我們苗族除了苗王,還有個盅王,苗王是族長,盅王是他兄弟,苗王對盅王很是信任,族內的事務,也一般是由盅王和長老們打理,盅王有個兒子,叫裴演。兩人關係原本很好,可就是半年前,裴演將沅尚打了一頓。”


    宋蘊之奇道:“兩人為什麽打架?”


    安雲搖頭,“沒人知道原因,隻是知道兩人打得很凶,裴演出手很重,沅尚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一直就是不醒,請了巫醫來看,也是束手無策。”


    裴沅尚當時受傷嚴重,躺了半個月才好,身體沒什麽大礙,可就是不醒。巫醫請了一波又一波,都說沒有辦法。


    族裏有傳言,裴沅尚是被裴演下了盅,盅王的手段大家是知道的,裴演作為他的獨子,會點不尋常的手段,沒人會懷疑。


    苗王開始不信,耐何眼看愛子一日比一日消瘦,終究還是找了盅王,兩人談了什麽誰也不知道,隻是那天盅王盛怒而去。


    崔吟芝心疼愛子,偷偷讓人將裴演抓了來。


    可是裴演死不承認,咬定那天隻是將裴沅尚打了一頓。


    崔夫人問他為何要和裴沅尚打架,他閉口不言,最後被逼急了,抓起燈座就朝崔吟芝砸去。裴演趁亂而逃,崔吟芝被人發現昏倒的地上,流了一攤血。


    愛子生死難測,愛妻婚迷不醒,裴雀一怒之下,對裴演動了族法。


    說到這裏,安雲停下了。


    涼涼的夜風似乎要鑽進人的心裏,安雲似是禁不住這寒意,默默緊了緊衣裳。


    宋蘊之驚訝這其中還有這等內情,和柳煜麵麵相覷,兄弟倪牆的戲碼看得多了,平凡安樂的人生,往往輕輕一折,就是交叉坎坷。


    程知微看著眼前的少年,哪怕時光星移鬥轉,碰到相似的境遇,依稀前塵就會一幕幕重現,單純如此,別人走過的路,也會在心裏留上痕跡。


    程知微覺得悵惘,在歲月裏遺失了什麽似的。


    眾人各懷心思,還是沈蒼梧開口打破了沉寂,“後來呢?”


    “後來……”


    安雲怔了好半會,才反應過來。


    他將情緒一收,迎著夜風,道:“後來裴演就死了。”


    宋蘊之正為苗王兩兄弟擔憂,忽然就聽到裴演了,絞盡腦汁試圖圓回來的說辭,驀然踏下,他驚疑地道:“裴演怎麽死了?”


    安雲道:“具體不清楚,裴演受刑的第二天就傳出了他的死訊,盅王將他埋了,喪禮都沒有準備。”


    柳煜道:“裴沅尚呢?”


    安雲道:“說來也是奇怪,裴演死後沒多久,沅尚就開始好轉,後來醒了,也沒什麽。”


    裴沅尚醒了之後,問過與裴演吵架的原因,也是閉口不言。


    整日裏失魂落魄,開始裴雀和崔吟芝都以為是他身體的原因,也沒有太在意,可後來幾乎大家都發現了,裴沅尚變了,變得暴躁,易怒。


    再後來,裴沅尚就失蹤了。


    裴沅尚失蹤以後,多過多久,族裏就出現怪事,最開始是牲畜,總是莫名其妙丟失,後來有人在山上受到襲擊。


    安雲道:“被襲擊的人姓衛,我平時叫他衛大哥,他說那天他上山打獵,追著一隻兔子,衛大哥的箭術很好,兔子被射中倒在地上,他正準備去撿,忽然看到一個黑影衝了出去,不止搶走了兔子,還抓傷了衛大哥。”


    沈蒼梧道:“他看見了襲擊他的東西長什麽樣?”


    安雲點頭。“衛大哥說,那東西兩腳立地,全身長滿毛發,眼睛通紅,嘴裏長著獠牙,爪子很尖銳,抓著他的手就咬,要不是他躲得快,一隻手就沒了。”


    安雲的描述,那東西和青石鎮傳的怪物很像啊。


    宋蘊之幾人眼光略一交匯,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安雲還在繼續說:“衛大家逃走之後,那東西將地上的兔子撿了起來,手一扯,就放進了嘴裏……他當時害怕,就跑了。”


    柳煜想象了一下那場景,確實蠻恐怖的。


    宋蘊之道:“所以你們就上山來抓人?”


    安雲點頭,“那東西全身毛發,根本沒個人樣,大長老命人去山上找,也沒有找到。衛大哥說,那東西的眼睛,有點像沅尚。族裏暗地裏都在傳,沅尚是被盅王下了盅,變成了怪物。”


    族裏時不時就有牲畜不見,財物損失是小,搞得人心惶惶。


    大家都說山裏的怪物會吃人。


    大長老這才命令雲執事上山來尋。


    安雲道:“雲執事帶人在山裏翻了一遍,卻沒有找到。宿雲山那邊就是忻城和青石鎮,雲執事斷定那東西是去了山的那邊,打探了一下,就發現忻城和青石鎮皆有傷獸的傳聞,這才帶著我們找來了。”


    宋蘊之看向程知微,“盅毒可以使人變成怪物嗎?”


    程知微對毒和盅雖然都略知一二,卻不是很精通,他知道宋蘊之在想什麽,倘若裴沅尚真是因為被下盅而成為怪物,對方是盅王,也非他這點水平可以忖度的。


    柳煜見程知微搖頭,對宋蘊之道:“下盅使人變成怪物,這太扯了吧,況且,裴沅尚怎麽說也是那盅王的侄子,會不會太狠毒的點?”


    宋蘊之道:“但願是我想多了。”


    柳煜道:“如果裴沅尚真的變成了怪物,也有可能是因為毒。你們可知世上有什麽毒可以使人生出這種異變?”


    宋蘊之道:“江湖上確實有這類毒藥,人服用之後,會失去心誌,茹毛飲血,身長毛發,如同野獸。但問題是,你既然否定了盅王下毒的可能,以裴沅尚的身份,誰敢對他下毒。”


    有一些還是想法,宋蘊之沒說。


    以目前的線索,那怪物有八成的可能是裴沅尚,隻是崔吟芝必然隱瞞了一些什麽,就連安雲,對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苗族內部必然有事發生。


    不管是苗王和盅王因血脈而產生的隙縫,還是其他,裴沅尚的事情必然有知情者,想到在山裏挖出的腐屍,還有青石鎮藏匿的多股勢力,宋蘊之直覺事情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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