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煜看他們聽著聽著,又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七趴在宋蘊之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那個小哥哥後來走了,一直沒回來,小七不知道去哪裏找娘親,是秋秋找到的小七。”


    葉知秋帶著小七到了聽雲閣,將他放在門口。


    小七被拋下過一次,揪著葉知秋的衣服不讓他走。


    葉知秋笑了笑,“你想娘親嗎?”


    小七點頭。


    葉知秋道,“那就要聽話。”


    一滴淚如珍珠垂落,滴下來,滲入宋蘊之的衣衫裏,他拍了拍小七的背,小七抬頭,長長的睫毛上還染著盈盈的水氣,“你們不會丟下小七吧?”


    宋蘊之搖頭。


    柳煜歎了口氣。


    原本以為是個普通的小孩,就算和葉知秋的事情扯在一起,也不過是個孩子。卻沒有想到,他的背後,如此曲折。


    巡檢司多年的直覺,柳煜覺得,這個孩子的背後,有一張網。


    那張網,將宸州,越州的事牽扯在一起,想想,柳煜就打了個冷顫。


    說了半天話,雨終於停了,宋蘊之越看小七,越覺得喜歡,帶著他逛街去了。柳煜瞧著宋蘊之眼睛裏明明滅滅的光,不知道他有什麽打算,難得清閑,索性推著沈蒼梧跟在後麵。


    回來的時候,兩人抱著一堆玩具。


    沈蒼梧還拿了個風車。


    五顏六色的風車煞是奇特,不同於普通的樣子,在邊緣的葉尖綴上了短短的流蘇,質地是最輕盈的薄紗,兩邊戧以銀線,轉動起來,色彩殊麗,不可逼視。


    看得久了,仿佛所有的生機都會吸了去。


    每一道色彩,都收納著塵間最動人的喜悅,把蒙昧中種種撲朔迷離的表情封存在炫麗的色澤裏,讓哪怕再失意的人,也能感受到日月冷暖的溫度。


    小孩子心性,當天晚上,小七死活不願意和寒夏洲回去。


    抱著沈蒼梧的脖子,說要和大哥哥一起睡。


    末了,還加了一句,姐姐也不要回去。


    客棧被掌櫃贈給宋蘊之後,也沒有再招攬客人,因為房間眾多,寒夏洲也不推辭,讓聽雲閣眾人都住了進來。


    聽雲閣眾人姿容出色,最高興的還屬蘇夜,一口氣畫了十數張畫貼在大廳,在眾人安歇之後還意猶未心涼,拉著段如雲從前品到後。


    段如雲拗不過,也隨他去了。


    陰雨過去,天空明淨如洗,一輪銀月從雲層裏跳出,安安靜靜地懸在碎葉之間,一層迷濛的笑意如蜻蜓點水,從沈蒼梧臉上蕩開。


    月光下,還有些濕潤的地上水光瀲灩,宛如一匹雪簇煙鋪的砑光之羅。


    宋蘊之道:“想起允兒了?”


    沈蒼梧點頭,“一別數年,也不知道催雪帶著允兒過得好不好。”


    小七的麵目和劉允有幾份相像,當時在宸州,宋蘊之就和自己說過。當時匆匆一麵,也不知會在此處重見。


    沈蒼梧道,“小七在宸州被劫,又被帶到別處,他能夠逃出來,多虧了那個少年。”


    宋蘊之道:“你說那個少年為何會失蹤。”


    沈蒼梧搖頭,那個少年必然是得到少七娘親的幫忙,逃出來後,未必還願意帶著一個小娃娃。隻是可惜了小七的娘,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宋蘊之知道沈蒼梧的擔憂,“不知道葉知秋為什麽要把小七放在聽雲閣。”


    沈蒼梧道:“或許等會就知道了。”


    這夜前半夜,客棧裏來了一個客人,傅婉瑜一身天青色紗裙輕飄飄地出現在兩人的院子裏。


    看到傅婉瑜,兩人也不奇怪,從武陵源出來以後,她就一直暗中跟隨,固執不肯相見,並不是還未原諒柳煜,那日看到荀月白差人送過來的畫,心裏的疑症已消。


    傅婉瑜見到兩人,也未多做停遛,留下一句話,又輕飄飄走了。


    淡如白蘭的香風氳氤在空氣裏,宋蘊之才將傅婉瑜的身影從腦海裏拂去,就聽到屋頂一記輕微的響聲,他抬頭一瞥,朝沈蒼梧使了個眼色,“來了。”


    兩人都不吭聲。


    房間裏沒有點燈,視線受阻,因此聽覺格外靈敏。


    細碎的腳步聲從屋頂移下,借著月光,可以看見院子裏一個黑影落了下來,身法輕盈,如同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他先是四周看了看,注意到門前插著的風車,似乎頗有興趣地彈了彈,風車順勢轉了起來,他似是笑了笑,推門入了房裏。


    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伸手正準備去掀床上的被子。


    手伸到一半,倏地收了回來。


    隻見他身子後仰,急急向向退開幾步,飄起的發絲被掌風一削,飄然落地。


    頭發落地,那人似乎極度不爽,暗暗咒罵了一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姓沈的,夫子沒教過你麽!”


    聽到聲音,宋蘊之‘噗呲’笑了出來。


    隨著笑聲一起填充黑暗的,是漸漸亮起來的燈光,宋蘊之放下火引,又將燈芯挑了挑,房間裏霎時一片亮堂。


    宋蘊之笑道:“三更半夜的,葉兄私自闖入別人房間,這應該不是夫子教的吧?”


    宋蘊之喚葉兄的,自然是葉知秋。


    前半夜,傅婉琬傳來的口信,就是在鎮上發現了葉知秋的終跡。


    葉知秋既然提醒宋蘊之越州危險,那他把小七放在聽雲閣的目的就值得推敲,原本宋蘊之還想不清楚,聽了小七的話後,他隱隱約約有個想法。


    葉知秋是想借鏡肅門的力量,幫小七找到母親。


    鏡肅門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拒絕銀錢的道理,況有葉知秋和宋蘊之本來,還算有些交情,采取如此婉轉的方式,就讓宋蘊之覺得奇怪。


    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他對小七,沒有惡意。


    一個四歲不到的孩子,葉知秋再寬心,應該也不會置之不理,寒夏洲尋他不著,宋蘊之一想就知道,那是葉知秋故意躲了起來。


    寒夏洲將小七帶來青石鎮,宋蘊之推測,葉知秋或許也來了青石鎮。


    恰巧這個時候傅婉瑜送來消息,印證了他的猜測。


    今天下午,他特麽帶小七去外麵逛了一圈,他在賭,賭葉知秋對小七的關心,結果正如宋蘊之想的那樣,葉知秋不放心小七,趁夜摸到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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