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有沈蒼梧的劍氣隔出的防衛罩,但地上……唐飛鴻看著波光嶙峋的光彩,忽然將外袍一脫,他回頭朝程知微喊了一下:“程兄,有沒有火折子?”


    世上的東西,沒有幾樣是不怕火的。


    最毒的盅蟲也一樣。


    程知微一看唐飛鴻的架勢,就知道他要做什麽,從腰間摸出一隻火折子,往唐飛鴻方向一丟,不一會果見火光亮起,唐飛鴻用樹枝卷著外袍,又不知道往火裏丟了什麽,火苗嘭的一聲竄起一米來高。


    在火光躥起的瞬間,沈蒼梧眸光一擰,瞧著蒙蒙白霧裏的幢幢黑影,從容地跨出一步。


    避閃的時候,沈蒼梧將程知微和唐飛鴻一扯,被火光驅散的濃霧裏,一塊巨大的山石迎麵就要撞上,程知微眼神微妙,唐飛鴻驚叫一聲正要躲開,手臂卻被沈蒼梧死死拉住。


    他眼睛一閉,再睜開眼時,眼前的山石已經不見。


    唐飛鴻呼了口氣,朝沈蒼梧道:“公子,你怎知這是生門?”


    陣中千變萬化,凶機暗藏,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沈蒼梧也不回答,隻道:“此地不易久留,我們要快找到路出去。”


    唐飛鴻還沒有說話,濃霧裏忽然飄來一陣笑聲,“擅闖我盅王穀還想全身而退,嗬嗬嗬……”


    那聲音忽近忽遠,顯得虛無縹緲。


    “誰在後麵裝神弄鬼!”


    唐飛鴻開始還說幾句,在越來越濃的殺氣裏,也知對方來意,他和程知微打了個眼色,此地以穀為陣,又有無數盅蟲毒物,困幾個人易如反掌,紛紛看向沈蒼梧。


    火光幽幽,就要熄滅,天地間的霧靄也似增添了一味凜冽的藥劑。


    那笑聲倏地一窒,繼而仿佛幽冥洞開,無數鬼影在白霧裏閃現,鬼哭狼嚎伴了腥風血雨,徘徊在四周。幾人雖然避在生門,但那嚶嚶泣聲,嗷嗷狼叫一直在耳邊。


    沈蒼梧一雙眼睛,仿佛要將濃霧看穿。


    沙石飛卷之中,眾人摒氣凝神。過了一會,那聲音微微一收,白霧似乎幻化瓷器,無數扭曲的手從中伸出,不停地抓撓,如鐵器劃過青瓷,滋生出痛不欲生的尖鳴。


    唐飛鴻捂著耳邊,就在他忍不住快要衝出去的時候,沈蒼梧凰羽劍已經橫過,一條細細的傷痕出現在手臂上,唐飛鴻剛被痛感拉回神誌,就聽沈蒼梧對程知微道:“看好他,不要被幻聽迷了神誌。”


    說著沈蒼梧一聲冷笑,“五行之術,基於天道,但必依賴於人成,生傷相克,天道趨勢擇吉之外,也要心誠,枉顧人命心惡之人,就算一時奪得風水,最終也會刑衝破害,反噬其身。”


    濃重中又是一陣笑聲,“反不反噬其身,你是看不到了。”


    沈蒼梧輕輕一笑,凰羽劍倏地一收,自身的禁製已經布好,全身的內力如大海傾斜,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四周湧去,程知微和唐飛鴻站在他身後,劍尖點地,才勉強穩住身形。


    那內力似乎實化了一般,將濃霧推出三四米,四周頓時清晰了許多,山石草木之間,一個人影顯露出來,唐飛鴻看去,那人麵容上仿佛蒙著一些白霧,待要看清,又重新隱於霧後。


    程知微正要說什麽,就聽一聲清脆的嘶鳴,霧靄裏一隻鳳凰從天而降,到了近前,幻作無數劍光,一柄柄劍茫像雨點一般墜下,熾盛的光茫仿佛織成了一張網,鋪開蓋地而下。


    濃霧仿佛被劍茫割破,微微一滯,空中和地上那些五顏產色的蛇如雲煙消散,沈蒼梧在雲煙消散的瞬間,從生門躍出,飛沙走石之中,仿佛天神臨世,另開天地。


    唐飛鴻看著沈蒼梧消失在沙礫裏,正怔愣間,隻見遠處的濃霧裏,騰起一片瀲灩光波。


    光波迸濺的刹那,一記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不愧是烏蒙山的弟子,今日我記下了,改天再陪你們玩。”


    話聲落地的同時,一陣風襲卷而過,濃霧漸漸飄散,飛沙走石,惡鬼凶獸,一時間皆成空。


    幾米開外,沈蒼梧蹁躚而立。幻象消散之後露出來的寂寥山色,清山幽穀的山水之氣慢慢攏合,嫩綠嬌紅之中,一條路顯露了出來。


    唐飛鴻一看,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花海。


    綿延數百米的花海,在風中微微蕩漾,琦麗的光匿於其中若隱若現。


    程知微皺了皺眉頭,往前走了幾步,與花圃交繪的青竹下,露出瑩白的一截,他走過去,將枝葉拔開,露出藏在裏麵的骷髏頭。


    頭下還有衣服吊著,空空踏踏。


    沈蒼梧看一眼就知道,這是昨天消失的那個暗衛。


    衣服下血肉全無,空蕩蕩的一幅骷髏架子。再細看,不合時宜之處,唯有裂痕般的血絲。唐飛鴻和程知微都是使毒的高手,看到這種情況,還是微微有些驚訝。


    宋蘊之看向沈蒼梧,眼睛滿是關切。


    他才聽傅婉瑜的暗衛講了盅王的事情,沒想到蟲穀裏如此危險,陣法加上盅蟲護持,成了苗民的禁地似乎是情理之中。


    宋蘊之想到苗民對地龍翻身的恐懼,隱約覺得哪裏不對。


    傅婉瑜看著那包骨架,半天沒有動靜,宋蘊之看過去,隻見豔色成灰,陰寒彌布,多年未被觸動的心弦被殺意撥動,昨日還是活生生一個人,今日已成枯骨,這些都是老王爺留下來給柳煜的,多少年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卻不明不白死在越州。


    傅婉瑜不禁想到了裴雀,她看向宋蘊之道:“你們昨夜尋我,是有什麽事?”


    昨夜宋蘊之一聽裴府的事,就道不好,幾人循著蹤跡到了蟲穀,被螢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直到現在,才微微得了空閑。


    傅婉瑜一雙眸子看著宋蘊之。


    宋蘊之將心中的想法一說,“崔吟芝中毒昏迷,連發妻都下得了手,裴雀所謀怕是不淺,裴楓武功不錯,這樣潛進入,就算見到裴雀,怕也會打草驚蛇。”


    傅婉瑜冷笑一聲,“你想先去探探情況……可是,你以為現在這條蛇就沒有被驚動麽!”


    唐飛鴻將帶回來的骨架交給傅婉瑜的暗衛,洗了把手正步入院中,聽到傅婉瑜的話,道:“王妃所言不差,蟲穀裏施陣的人認出了沈公子。”


    程知微點點頭,沈蒼梧破陣之後,那人臨去前說了句話。


    他既然提到了烏蒙山,必然是早已知道他們的到來。


    宋蘊之想到那夜被襲擊,也知行藏被人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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