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初自是不會說出餘澈等人在哪,宋蘊之倒也不著急,當著眾江湖人的麵將他的武功給廢了,讓護衛把他和其餘人都給押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理解宋蘊之的做法,有人站出來大聲問道:“宋公子,這些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為何不讓我們當場報了此仇?”


    這話一出,頓時場上的江湖人都沸騰了。群情激憤,將自己多年來的仇恨全部發泄了出來,一個兩個都在叫嚷著,要宋蘊之幾人當場處決了餘之初他們幾個。


    宋蘊之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這人啊自然是要處罰的。隻是,這個組織的首腦和其餘的疑犯尚未歸案,且我烏蒙山不是衙門,又怎麽能在此處將人給殺了?”


    說著,宋蘊之眉頭一凜,聲音也冷了幾分,“諸位是來看熱鬧的,這熱鬧也看完了,明日便都下山去吧。這事情我會讓官府來處理,至於那幾個人,待會小王爺會派人送到大庸城的府衙。”


    他微微頓了下,就聽柳煜在旁說道:“你們如此逼迫,無非是想報自己的私仇。可是,如果這些人現在都死在了烏蒙山上,那是不是這鍋都得讓烏蒙山給背了?”


    見小王爺發話了,這些人哪還敢再說半個字。雖說這事情,如果柳煜現在說可以當場處理,也沒人敢置喙。這江湖雖然有江湖的規矩,可是江湖人也得遵守春暮的律法。


    一場鬧劇至此便也真正的落幕了,宋蘊之沒有立即讓他們下山,已是給足了他們麵子。在場的江湖人紛紛往後走,可很多人心中,仍舊在想一個問題。


    那便是江煥接到挑戰書的事情。人都是很奇怪的,很多時候,許多的事情跟自己沒有關係,卻又都喜歡去打探,聽八卦。江湖人也是人,最喜歡聽的便是各門各派的秘事。


    飄渺仙宮是武林的泰山北鬥不假,烏蒙山無人敢闖也是真。可到底都是江湖門派,無論是朝堂或者百姓,對他們這些門派中事,永遠都有興趣。


    就在眾人即將離開的時候,那隱藏在人群裏的女子和孩童緩緩走了出來。孩童手持長劍,輕輕一揮,一聲龍吟之聲響徹天地。


    女子微微眯著眼睛,望著站在宋蘊之身後的江煥。孩童在她身前三步的地方站定,聲音清脆,“江煥,江掌門,不知挑戰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孩童的話方落下,宋蘊之和沈蒼梧以及柳煜紛紛抬頭朝他看了去。三人的眼中滿是震驚,臉上的神情除了意外,更多的是驚喜。


    宋蘊之看著那邊站著的孩童,使勁地揉了揉眼睛,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有些不可置信地拽著沈蒼梧的衣角,“哥……哥,他……他是劉允吧。”


    沈蒼梧同樣也看著孩童,在他的身上掃了一圈,落在了他手中的長劍上。那把劍,他們再熟悉不過了,是風行雲當初贈給劉允的青海劍。


    青海劍長三尺,重三斤。昆侖山冰玉與貝母所製,劍刃六麵,為風行雲親手打造,經過二十二道工序打磨而成。此劍出鞘時劍刃帶著淡淡的青氣,隱隱有龍吟之聲。內裏高深者使用,可造成附近冰凍效果。劍刃上刻有王昌齡的《從軍行》: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這把劍此刻就在那孩童手中,劍刃之上泛著淡淡的青氣。孩童的眸光堅定,似笑非笑地看著江煥。對於宋蘊之幾人的反應,他似乎沒瞧見一般。


    宋蘊之見沈蒼梧沒有反應,轉頭去看柳煜,“孟玉,你快告訴我,他是不是劉允!他就是允兒對不對,我沒看錯吧。”


    沈蒼梧和柳煜互相看了一眼,鄭重其事和地點了點頭。這個孩童正是陳廬城糧草轉運使劉景秀的長子劉允,而他失蹤了三年,今日總算又再次回來了。


    方才離去的江湖人又回來了,看著劉允,又看看那邊站著的白衣女子。一個兩個眼中滿是疑惑,有人看著那白衣女子,陷入了沉思中。


    宋蘊之看著劉允,抬腳緩緩朝他走了過去。當年京都的時候,他失算沒能照顧好劉夫人,致使璟春歸和劉夫人二人身死,劉允和柳催雪下落不明。


    這三年來,宋蘊之一直處於自責之中。如果當時他能看的更遠,見給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也不致於最後落得這樣一個結果。


    可慶幸的是,當年陳廬城的時候劉家大火,戚如意一介女流憑著自己逃了出去,還剩下了戚珣,將他撫養長大。看著眼前的劉允,很多事情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宋蘊之的手微微在顫抖,鼻翼兩側微微動著,雙眼發澀。他看向了劉允身後不遠處的白衣女子,雙眼中更多了一絲審視。


    沈蒼梧穩了穩思緒,從護衛懷裏抱過戚珣,指著那邊站著的劉允,輕聲道:“小七,那就是你的兄長。”


    戚珣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麽,卻還是扭頭去看劉允,眼中有些驚訝。這個小哥哥跟自己有些像,但是比自己好看……


    “蒼梧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小七……他真的是小七的哥哥?”戚珣雙手抱著沈蒼梧的脖子,一臉欣喜,卻又有些膽怯。


    沈蒼梧點頭,俯身將他放在了地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眼中滿是溫柔和驕傲,“他就是你的兄長劉允,也是我的徒弟。”


    劉允手持青海劍,原本一直在看那邊的江煥,但在宋蘊之走向他的時候,他內心起了波瀾。當年陳廬城中以及前往帝都的路上,宋蘊之等人和風行雲對他極盡照顧,十分疼愛。


    劉允現在也不過才八歲,可是他記得所有的事情。這世上對他好的人,對他不好的人,他都記得,而且記得一清二楚。


    戚珣見沈蒼梧這麽認真的說,轉過身去歪著腦袋看著劉允,眼中有疑惑。但很快,他朝著劉允噠噠噠地跑了過去。張開的手臂,臉上的笑容,無比顯露著他內心的歡喜。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失去了母親,如今這世間終於有了一個跟他血脈相連的人,那是從內心深處湧上來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劉允看著戚珣朝自己跑了過來,竟有些不知所措。看著戚珣那張通紅的臉,他茫然地看著宋蘊之和沈蒼梧等人,似乎在詢問他們。


    宋蘊之朝他點了點頭,“允兒,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姨娘所生……”


    戚珣奔到了劉允麵前,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忽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朝著劉允撲了過去。“哥哥,哥哥……我是小七。”


    小小的身影,撞進了劉允的懷裏。他身上的味道,那溫軟的臉頰正蹭著他的胸口,那軟乎乎的手,落在了他的臉頰上。不知何時,青海劍落在了地上,劉允伸手抱住了戚珣。


    所有人都知道當年陳廬城的那件事。陳廬城糧草轉運使劉景秀為了能確保糧草不被盜走,將糧草藏在了隱秘的地方,而他也是因為這件事被人殺害。


    那件事情之後,因當初宋蘊之三人破了弑水囯的陰謀,弑水囯圍了陳廬城三年之久卻未攻下。這其中,劉景秀藏起來的那批糧草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每個人都是仰慕英雄的。不管那人身在江湖又或廟堂,一心為國為民,在他們的心裏,那便是誰都不能褻瀆的。


    所有人都被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孩子所感染,聽到他們細細的說話聲,聽到他們的啜泣聲,想到了那年陳廬城的戰火紛飛,想到了這些年來春暮百姓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沒有人上前去打擾,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們。宋蘊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抬頭看向了那白衣女子,緩緩喊出了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名字。


    “催雪,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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