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兩個黑衣人無聲無息藏到了他們容身山崖下的兩棵大樹背後。


    前麵的人依然向前方搜尋,這兩個人就像是釘子釘在樹後麵,慢慢蹲下身,眼睛注視樹叢一動不動。


    隨著前麵的人隱沒入遠處的樹林,陳錦和黑子縮回腦袋躡手躡腳往山洞最裏麵退。


    剛才他們還敢小聲說話,現在搜尋的人就在七八米的山崖下守著,哪裏還敢再絲毫大意。


    陳錦就算是個外行,也能看出這些人和夏侯虎之前的手下有天淵之別。


    那些小弟雖然也受過安保之類的訓練,但並不是很專業。這隊人在叢林裏就像是捕獵的餓狼,顯然是受過專門野戰訓練的軍人。


    這家夥居然暗裏掌握著一支雇傭軍!


    夏侯虎囂張跋扈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家夥手裏掌握的力量實在不可小覷。


    兩人坐在山洞最裏麵,相對無言。


    兩個雇傭軍就守在山崖下,隻要稍微發出點異動,分分鍾就會用子彈招呼。這個剛才發現的藏身寶洞,轉眼又變成困獸的牢籠。


    黑子悶悶發了會愣,突然從懷裏又掏出一個筆記本,用原子筆在上麵寫了幾行字遞給陳錦。


    “我不知道夏侯虎手裏還有這麽多人。這些人應該不簡單,我們千萬不要發出太大響動。”


    陳錦從他手裏抓過筆,在筆記本上麵寫,


    “我把手機開機,設成靜音,發短消息給唐正河,讓他派人來救我們。”


    黑子又拿過筆寫,


    “唐正河手下那些人可能對付不了這些家夥,你還是發消息給唐小鏡吧。”


    陳錦愣了愣,眼前黑子頭頂那團血色濃鬱的氣團旁邊,數字已經縮減到二十分鍾了。他朝洞外望了望,心裏的絕望無以複加。


    黑子的生命危險絕對來至山崖下那兩個人,而自己如果能看到自己頭頂的氣運團的話,隻怕也是一片血色。


    他飛快掏出手機,開機立刻關成靜音。沒想電話居然隻有最後一格電了……


    “這家夥是作死啊,偷手機都不知道偷一個電量足的。”


    陳錦狠狠瞪了黑子一眼,心裏早把他家親戚問候了一百遍。


    眼看電話說不定馬上就要關機,陳錦再也沒時間思考其它,快速編輯短消息,


    “我是陳錦,剛剛從夏侯虎手裏逃出來。大概位置在峨眉山和天台山之間的一個山穀中間,我在山崖上的山洞裏藏著。山崖下有夏侯虎的人,還沒被他們發現,快來救我。”


    接著他立刻把這消息發給唐小鏡。


    沒過三十秒鍾,唐小鏡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怎麽證明你就是陳錦?把你的地理位置發過來。”


    陳錦看到這消息,腦子裏突然一個念頭閃過,立刻又編輯消息,


    “我和你在唐三爺的藏寨裏吵過架,和你在二郎山的雪峰上擁抱。我是陳錦,快找龍耀叔叔報警,夏侯虎手下這些人都是境外雇傭軍,讓他來你不要來。電話馬上沒電了,我試試發送位置。”


    沒想這條消息剛編輯出來,旁邊的黑子一把搶過他手機,低聲道,


    “我來發送位置。”


    陳錦一愣,完全沒想到黑子會在這個時候出手搶手機。想伸手去搶又怕發出響動被山崖下的人發現。


    兩步湊過去,聲音壓低道,


    “電話給我,我加她微信發位置。”


    黑子仿佛有些焦躁道,


    “我手快些,你坐在那裏不要動。”


    沒等陳錦回應,黑子便開始拿著手機一通操作。陳錦又湊過去,隻看到手機上的微信已經加了唐小鏡,然後地理位置被發送出去。


    陳錦完全懵了,聲音嘶啞道,


    “黑子,我發和你發不是一樣,手機快給我。”


    黑子麵無表情在手機側麵摁了摁,手機屏幕立刻一片漆黑。等陳錦搶回手裏,卻怎麽也開不了機了。


    陳錦抬頭怒視黑子,他頭頂那團氣團已經變成了不到二十秒。


    而這個時候黑子看陳錦的眼神完全變了,眼裏再沒了一絲諂媚,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酷。


    他傲然漠視陳錦一眼,轉身朝洞口走去,把頭直接探出山崖朝下麵招手。


    陳錦腦子嗡地一聲響,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身體猛然彈起,雙手直接朝黑子後背推去,


    “你這個王八蛋,老子要你死……”


    等整個人撲上去,雙掌猛推在黑子後背,這聲音才炸響在山穀間。


    而塊頭巨大的黑子,完全沒想到瘦弱的陳錦會突然發難,促不及防間整個人直接被推出了山崖凹處。


    同一時間,陳錦看到他頭頂血色氣團旁邊的秒數歸零,然後聽到山崖下傳來重物墜地聲。


    “嗷…………”


    黑子臨死前的呼號響徹整個狹小山穀。


    陳錦呆呆趴在山崖邊上,心裏就像幾把刀子不停在亂紮。


    黑子從頭到尾都在演戲,隻是為了利用自己把唐小鏡引來這個山穀。


    整個山穀已經布置好了幾十上百個槍手,隻等來救自己的唐小鏡送上門。


    什麽毒障圍山,什麽唐小鏡把夏侯虎逼到絕路,當著自己麵和唐正河討價還價……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黑子在撒謊,都是夏侯虎的一麵之詞。


    唯一可能的情況就是夏侯家現在和唐家勢成水火,已經不共戴天。


    “小鏡,我對不起你……”


    陳錦心如刀絞,嘴唇都咬出了血。他知道唐小鏡一定會中這個圈套,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沒等他再猜下去,夏侯虎一幫人已經從樹林裏出來,回到山崖下。


    崖底黑子大頭朝下,腦袋徑直撞在泥地裏。這個時候被那兩個男人翻過了身,七竅流血,嘴巴翕張,似乎還有一絲氣沒斷。


    夏侯虎臉色鐵青站在他麵前,突然抬手朝陳錦藏身處一指,


    “把那小子給我弄下來。”


    兩個黑衣人像猴子一般敏捷攀著樹幹幾把竄上去。陳錦這次沒那麽好運了,三兩下便被製服,拖下了山崖。


    在這些準雇傭軍麵前,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陳錦被摁在草地上,萬念俱灰直勾勾看著麵前的黑子。血蟲他臉上淌下,像幾條蜿蜒扭曲的小蟲,沒入泥土裏。


    夏侯虎把黑子腦袋放在中間腿上,任由血汙蔓延在褲子上,一臉悲嗆。


    黑子嘴巴張了張,終於嘶啞發出了聲音,


    “虎爺,我黑子十四歲就跟你混,一直沒出過什麽紕漏。這次是對不住了……”


    夏侯虎眼角抽搐,


    “黑子,你放心去吧,你的妻子、兒子我照顧他們一輩子。”


    “照顧你大爺,你們這些龜兒子,生的兒子有屁眼嗎……”


    陳錦一通怒罵,被身後的黑衣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黑子淒然一笑,嘴裏又湧出大口鮮血,


    “虎爺,我這輩子最有幸就是跟了你。最大的遺憾,就是隻能為虎爺死一次……”


    這話說完,夏侯虎悲嗆的雙眼裏居然泛出一點淚光,抬頭大喊,


    “叫醫生,送他回去治療。”


    陳錦張嘴咬向捂著自己的手,甩頭大喊,


    “夏侯虎,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能救活他,老子跟你信。”


    夏侯虎手一抖,懷裏的黑子腦袋一歪,兩眼翻白,雙手軟軟垂下。


    同一時間,黑子頭頂那團血紅的氣團變成白色,歸於虛無。


    陳錦搖頭苦笑,這簡直是個巨大的諷刺。


    從發現黑子頭頂的血色氣團開始,他一直為黑子擔心,一直在想如何化解黑子這場必死的血光之災。


    沒成想到最後,自己居然是這場血光之災的始作俑者。


    一念成佛一念魔!


    但是陳錦一點也不會後悔,就算事件重演,他依然會毫不猶豫把這個騙子推下山崖。


    夏侯虎一聲厲吼,回頭死死瞪向陳錦,


    “你應該知道我的原則,動我兄弟的人睚眥必報,這次你動的是我最好的兄弟。”


    “呸……”


    陳錦一口吐沫吐過去,


    “我就動了,來,殺了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夏侯虎陰測測幹笑兩聲,朝四周的雇傭兵示意,


    “把他綁那洞裏,等唐小鏡上鉤。”


    陳錦被五花大綁,重新抬進了山崖上的山洞,整個人被死死固定,嘴巴裏塞進棉布。接著一塊飯盒大小的遙控炸彈纏上胸口。隨後雇傭兵撤離,重新埋伏在山穀四周。


    陳錦身體半點不能移動,胸口的傷又隱隱作痛。但這痛比起心裏的焦躁來說幾可忽略不計。


    他視線呆呆落在洞口,落在洞口之外的樹冠和山穀。山穀裏至少埋伏了五十名槍手,對麵的山崖上就有二十個,槍口對準山穀每一寸土地。


    如果唐小鏡帶人踏進這山穀,就算能躲過那些子彈,進山洞靠近自己。


    最後遙控炸彈引爆,兩人的結局就是一起粉身碎骨。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和小鏡注定要死在這裏……”


    陳錦心裏默默念這句話,山洞外麵的天空起了蒙蒙霧氣。不一會山風吹拂,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點不大,但水汽彌散在不寬的山穀中,視線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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