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西北意識到,迅速地讓韓東銷聲匿跡,跟當初把他的生活痕跡抹得一幹二淨是一個路數。這是一張早已織就的大網,他和韓東就是網中的獵物。可這一切,如何與景天城又扯上關係呢?


    陳友業點了根煙,繼續說道:“扯遠了。隊長,這回要不是我跟二雷拚了眼瞎把你找回來,後麵的事兒可能比現在更麻煩。景天城當時都去申請通緝令了,一上通緝,性質就變了。要不他們都說,景天城下手特別狠呢。”


    “你們也別瞎猜,可能他也是就事論事。何至於為了點升官的小事,把我置之死地啊。”羅西北早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玄機,但他並不想讓陳友業產生過多聯想。


    “升官還是小事,那啥是大事?”陳友業說到此突然瞪大眼睛,“嗯!真忘了件大事。嫂子上午找你了。”


    “什麽時候?人呢?”羅西北聽說武霞的消息立刻緊張起來。


    “人沒來,電話打到辦公室的座機了,說你手機打不通。”


    羅西北這才想起來,因為開會手機一早就關了靜音。他趕緊拿出來看了看,果然七八個未接來電,還有未讀消息,都來自武霞。羅西北沒心思再聽陳友業瞎扯,揣上手機轉身就想走。陳友業臉上露出壞笑:“行了,一提嫂子你馬上啟動二十四孝好丈夫模式了。”


    “你說啥呢?”羅西北突然回頭問道。


    “別裝了,你跟嫂子的恩愛故事全局上下誰不知道啊。現在,連我媳婦都張口閉口拿你們說事,非讓我照著你的標準要求自己。隊長,不是我說,你在前麵起頭起得太高,我們後麵的都夠不著了。”陳友業又恢複了以往嬉皮笑臉的表情。


    羅西北撇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天台。在刑警隊同事的眼裏,韓東和武霞是模範夫妻,韓東寵愛媳婦應該是盡人皆知的事情。直到現在,依舊如此。可為什麽武霞對韓東卻如此厭惡和憤恨呢?僅僅是因為武霞日記裏那些捕風捉影的第三者?羅西北想不大明白。他坐在車上,又打開武霞發來的信息。


    “帶一束花來醫院找我。”


    武霞的留言沒頭沒尾,羅西北想不通,但還是照辦了。


    臨近中午,病房的樓道裏彌漫著一股菜味。羅西北聞著有點反胃,幸虧手裏拿著一束百合,還能略略遮蓋一下。一個護士擦肩走過,隨口說道:“病房裏不讓擺鮮花,一會兒拿走。”羅西北正找不到武霞,就此停下來問道:“我來找武霞,她沒在辦公室啊?”


    聽說找武霞,護士停下腳步,很快認出了羅西北:“哎呀,是韓隊長。你先在護士站那兒等會兒,我給你找找去。他們開了一上午的會,不知道這會兒散了沒有。”


    小護士有點雀躍地離開了,不一會兒又有好幾個護士從羅西北身邊經過,都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那束花。過了一陣,小護士又跑回來,湊到羅西北身邊悄悄說:“武醫生在主任辦公室呢,你過去找她吧。”


    羅西北道了聲謝謝,拿著花朝主任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到,袁媛突然橫刺裏跳了出來:“來給我送花了?”


    羅西北嚇了一跳,趕忙朝主任辦公室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嚴肅地跟袁媛說:“你能不能別老纏著我?”


    袁媛冷笑著一哼:“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老段……”話未說完,羅西北一下推開袁媛,徑直超前走去。原來在袁媛的身後,武霞正從一間辦公室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位較為年長的男醫生。


    羅西北顧不上袁媛的冷笑和白眼,他實在不想在樓道裏再上演狹路相逢的一幕。


    武霞應該已經看見羅西北和袁媛剛剛的糾纏,但今天她並未發作,還笑吟吟地迎著羅西北走過來:“你怎麽來了?”一句話就問得羅西北摸不著頭腦,但武霞並未給羅西北驚訝的時間,她接過鮮花,拉著羅西北的手走到那位男醫生的麵前,“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急診科的張主任,這是我愛人,韓東。”


    羅西北和張主任寒暄了幾句,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到來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武霞,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見武霞拿著花,先衝他笑了笑,又對張主任說:“主任,謠言止於智者。今天您也見著他了,是非黑白應該看得很清楚。”


    聽了這話,張主任的神情略有些尷尬:“那些事我也沒有當真,隻是聽到了偶然和你一提。關於工作調整的事兒,你也再考慮一下。其實,對你們這樣的年輕夫妻來說,多留出點時間給家庭,也是很好的事兒。行,時間寶貴,我不耽誤你們了。”


    武霞臉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了二人走到羅西北的車旁。羅西北拉開車門,對武霞說道:“上車吧,一起去吃個飯。”


    武霞隨手把花往車座上一扔,人卻沒上去。


    “你在單位遇到麻煩了?”羅西北看著武霞煩躁的表情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武霞搖搖頭:“有人在醫院裏傳閑話,說我工作太忙,忽略家庭,導致夫妻關係破裂鬧離婚。所以,今天上午開會,主任提出把我借調到檔案室去,去管病例檔案。”


    “你們科裏開會,說咱倆鬧離婚的事兒?”羅西北有點不敢相信。


    “會上倒沒提,隻是說檔案室那邊缺人手,讓我過去幫忙。但是會後,張主任把我單獨叫到辦公室,說有人散播關於急診科三角戀的流言,搞得大家沒法安排工作。”


    “誰會這麽無聊在單位說這些?”


    “你覺得呢?”聽了羅西北的問話,武霞馬上接著反問。羅西北不知道下麵的話該怎麽接了,他實在不知道,韓東和武霞之間的分歧究竟到了什麽地步,更不知道韓東的多麵生活到底哪一麵是真的。


    二人沉默良久,最後還是武霞開口說道:“你回去吧,我想自己散散步。”


    羅西北看著武霞的目光由遠及近,最後落在了車座上的那束花上,似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落寞。他把花拿起來,重新遞到武霞的手中:“拿著它散步吧,挺香的,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武霞看著花,手卻遲遲沒接過來。半晌她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我多此一舉了。剛才開會,主任說讓我去檔案室工作,我看她在一邊得意的樣子,實在氣不過,一衝動就給你發了信息。其實,現在再做這些還有什麽用?這花再漂亮,放兩天也就枯了。”


    一滴眼淚悄悄流了下來,武霞趕忙轉身離開,卻被羅西北一把拉住了。


    “花開一天就美一天,咱倆做一天夫妻,我就幫你一天。”羅西北把花塞到武霞的手裏,自己卻握著她的手不願鬆開。武霞先是看了看花,繼而抬起頭,默默地注視著羅西北。


    有那麽一瞬間,羅西北以為自己又進入了催眠的夢境。武霞不同表情的臉在他眼前不斷閃過,還有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一會兒怯生生的,一會兒又笑嗬嗬的。但不管是哪一副麵孔,羅西北都很喜歡,他覺得武霞需要他,需要他的陪伴和保護,甚至需要他的愛。此刻,他與武霞僅僅相距一束百合花,但他很想靠近她,靠得越近越好。


    “大白天當眾卿卿我我給誰看啊?”一個尖利的聲音打破了羅西北的夢境,是袁媛。隻見她穿了件大毛領子的大衣,半張臉都被圍了起來,兩隻眼睛卻始終在滴流亂轉。


    沒待二人回答,袁媛上前一步,擠在羅西北的身前,不陰不陽地對武霞說道:“武大夫,其實檔案室非常適合你。一來工作量小,累不著你這樣的病西施。二來正點上下班,節假日照常休息,你也還多勻出點時間來,好好看住自己家的男人。”


    武霞的臉一下漲紅,她把花一下摔給羅西北,轉身快步離開。羅西北想追,卻被袁媛死死拽住。


    “你能不能別這樣故意刺激她,她的身體經受不住打擊,可能有生命危險。”羅西北見武霞走遠,狠狠地甩開了袁媛的手。


    “你還有空管她有沒有生命危險。你自己都快有生命危險了知道嗎?”


    “什麽意思?”袁媛的話讓羅西北心裏一驚。


    袁媛見他緊張的神情,翻著白眼哼了一聲:“你是不是最近在老段跟前露馬腳了?”


    “沒有吧。”羅西北猶猶豫豫地回答,他不知道袁媛所謂的露馬腳指的是哪一項。


    “那怎麽老段今天給我打電話,讓我提供你的用藥時間表?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每個月在他麵前裝幾次樣子,嗜睡亢奮都可以,就是別一直這麽正常。老段聰明得很,一點蛛絲馬跡他都能覺察。新藥已經到了,我把用藥時間表和症狀發你手機上了。如果這期間,跟老段見麵,一定要按照我表裏列的症狀說明來表現。真讓他抓住了把柄,咱倆就都完了!”


    整整一個下午,袁媛說話時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和恐懼,都讓羅西北感到不寒而栗。


    段大川的真麵目也許比他現在見到的還要殘酷百倍千倍,而他現在能做的卻隻有唯命是從——從醫院離開後不久,他就接到了段大川的電話,再次催促他拿到測繪局盜竊案的完整案卷。好在,姚靜也緊跟著發來消息,說他血檢一切正常,沒有檢出成癮性藥物。走一步算一步吧,羅西北知道自己還沒有製衡段大川的砝碼,惟有小心謹慎地周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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