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岩見他言語斟酌,便主動接下話,“當哥哥的總要讓著弟弟,我能理解。”


    駱浚似是而非地笑了下,轉開話題,“前兩天我看過你給電影配的音,已經趕得上專業人士了,實在不用向我請教。”


    “我很喜歡配音,有空的時候也跟朋友討教一下。隻是先天不足氣不足,所以當不了專業配音演員,隻能勉強給自己的劇配配音。我個人倒是很喜歡配音演員這個行業,喜歡欣賞不同的聲色,算是個音控。”


    “您說的是趙董吧?若論起來他還我的師兄。”


    夏岩疑惑地問,“怎麽說?”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趙延沛”三個字時,他心裏突然泛起了個小波浪。


    “我也在蘇大上學,當年教他配音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他還曾向我提起過師兄,說他在配音上很有天分,可惜……也沒什麽可惜的,他在商業上的成就已超過一個配音演員。”


    這是一個小插曲,隨後兩人言歸正傳,討論起關於劇本配音的事。新劇名叫《星際帝國》,是部未來科幻小說。


    一萬年以後,人類文明高度發達,已經脫離了地球的引力,征服了銀河係。隨著智人征服宇宙,人工智能也征服了宇宙。這個由人類發明的東西,正在用人類給予他的“計算公式”,計算著人類。整個宇宙形成一個具大的人工智能網,而智人在這個人工智能網裏,猶如一隻飛蛾。


    故事以悲劇收尾,然後是一段發人深思的總結詞:


    人類之前幾數年的進化史,是一部智人將自己從大自然之因於城市一隅的進化史。而之後的幾萬年,將是智人把自己從城市一隅,困進人工智能的進化史。


    這一句就是整部電影要傳達的核心價值觀,是由主演在結尾時念出的。


    夏岩又和駱浚討論了下語境與斷句方式,結束後他問,“駱先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聘請你做我的個人配音指導?”


    他這話來得突然,駱浚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夏岩又補充道:“我知道配音隻是你的副業,如果你工作忙抽不開身,我可以先聘請你當我這部劇的指導。”


    駱浚頓了下,接著笑了起來。相識以來他的笑容總是客氣溫和的,那是在商場上混戰多年後練出來的職業微笑。而這個笑容是從眼底漫出來了,“我和你談論這些,是因為有緣相逢一語多。”


    夏岩也莞爾,“既然有緣,那我們就做個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所以就該明明白白,一碼歸一碼,付出了勞動就給予報酬,這樣才不會傷了感情。


    駱浚點點頭,“我很樂意。”


    他身邊時常有朋友、同事,或是朋友的朋友同事請他“幫個小忙”,讓他教孩子朗誦一段詩詞,讀一段課文什麽的。他們覺得這是小事,理所當然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卻從來不會想到創作也是需要時間和成本的。


    而如果你幫了他們九次,到第十次拒絕了,他們反而是勃然大怒,義正言辭的指責你——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忙都不願意幫一下,什麽人啊你!然後理所當然地忘記了你前九次的幫忙,隻記得你最後的不幫忙。


    駱浚不止一次遭遇這種事情,所以經常有人私下裏請教他關於配音的事,他都會斷然拒絕,反正早晚都是會得罪的。


    因為夏岩是席暮的偶像,所以不好拒絕。原以為他也是像那些人一樣請他“幫個小忙”,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坦然地要給酬勞。


    他並是不多稀罕這份酬勞,隻是但凡是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勞動能得到尊重;自己不求回報的幫忙,能得到感激,而不是怨懟。


    兩人加了微信,之後夏岩讓容毅將合同樣本發給他看看,沒有問題的話,改天約定時間麵簽。


    商議完這些都已經七點多了,駱浚辭別了夏岩,繞過走廊時看到了席暮,他倚在門口看著他,雙手環胸,目光陰鷙地盯著他。


    駱浚正準備說話,他突然大步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扯到房間裏。門在身後笨重地合上,席暮將駱浚按在牆壁上,手肘壓在他脖頸前。


    廊燈打在他斯文的臉上,嘴唇因呼吸不暢而微微開合。眼睛歪了,頭發亂了,顯得頗為狼狽。


    席暮到口的詰問忽然滯了下,過了會兒才陰沉著臉問,“你這樣陰魂不散到底想幹什麽?”


    駱浚扶正自己的眼鏡,坦然地望著他,“你覺得我想幹什麽?”


    席暮覺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說不出的憋悶,惡狠狠地盯著他。


    駱浚語重心長地道:“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我想多關心你一下。如果你覺得我礙事,我會斟酌著跟阿姨商量,給你多請幾個助理。不過我今晚過來是找夏岩的,不是要纏你。”


    席暮警惕地道:“你找他幹嗎?你都跟他說了什麽?”


    “工作上的事情,放心,我沒有提關於你的事。但是小暮,你已經滿十八周歲了,我希望你做什麽事都要先考慮清楚。夏岩不是你們圈裏的人,掰彎他是不厚道的,你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為好。”


    席暮冷笑起來,“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純粹的直男?趙延沛能行,我為什麽就不行?”


    “夏岩有過女朋友。”


    “有些人並不是天生就是gay,有些人結婚以後才發現自己是gay,甚至有些人會隱藏一輩子。”他忽然湊近了些,眼裏帶著些許的惡意,“哥哥,說不定你也是一個隱藏比較深的變態呢!”


    這一聲“哥哥”讓駱浚有點失神,大約三年席暮沒有叫過他哥哥了。當年他叫的一腔誠摯,現在卻多了幾分戲弄。


    他稍稍避開了下,有些疑惑地問,“你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後天。”


    他以為席暮不會回答的,沒想到他這麽坦誠,於是又近一步問,“那你……是因為夏岩才彎的麽?”


    席暮譏誚地道:“怎麽?你不是一直很不反感我這種癖好嗎?突然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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