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容易,相守太難。除了人心易變、情愛易散,這世間還有那麽多不可抗力,隨時會拆散一對愛侶。


    少年夫妻容易,像這樣能活到白首,且情誼如舊的,實太難了。


    他忽然想為他們做點什麽。


    **


    老爺子壽誕之日,趙家親戚都到莊園裏來拜壽,進入主客廳時驚訝了。


    國人傳統給老人過壽,都是披紅掛彩,在門上牆上貼著巨大的壽字。再有情調點的用萬壽菊、紅掌這等喜慶的植物裝點一下。


    拜壽的主客廳沒有這些傳統的東西,反而擺滿了鮮花。二老座在正廳中的椅子上,兩側各放一盆君子蘭。葉片蠟質光鮮明亮,花為深橘紅色,懂花的人一看即知是上品。


    世人皆知君子蘭寓意高貴、有君子之風,正合了老爺子的身份。


    廳內其它各處也裝飾上了鮮花,座椅背後別著小花束,以蝴蝶蘭為主,寓意高雅、博學。搭著梔子花和鈴蘭,香氣宜人。茶幾的花瓶時插著白色馬蹄蓮和粉玫瑰。餐桌的正中的花束則是以劍蘭為主,搭配天堂鳥。


    最令人驚豔的是二老背後的那麵花牆,足有兩米高,三米長的花牆上,插滿的紅色的鬱金香,居中則用金黃色的鬱金香擺出一個偌大的“壽”字,一眼看去,氣勢恢宏,格外大氣!


    趙家是個很傳統的家族,遵守著老祖宗留下來的那套規則,給老人拜壽時都需要下跪磕頭。按著輩份來,先是重孫子那一輩兒的。幾個小娃娃爭先恐後地磕完,說祝福語,逗得一眾大人笑聲連連。


    這時趙延沛走到夏岩身邊,悄聲說:“一會兒就輪到我了,你跟我一起去。”


    夏岩詫異地問,“這不好吧?”


    早上夏岩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趙延沛送給他的那套衣服與他自己的款式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一件白一件黑,乍一看真像情侶裝。這會兒別人忙著祝壽沒有發覺,再一起拜壽就太明目張膽了。


    趙延沛握著他的手,“沒事兒,跟我一起。”


    這時幾個小孩兒已經拜完了,輪到趙延沛他們這一輩兒了。趙鎏見夏岩半天不出來,先與他夫人磕頭了。拜完趙延沛他拉著夏岩過去,果然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延沛先跪下,手上又帶了點勁兒把夏岩也扯跪下,說道:“爺爺,我和阿岩也來給您祝壽,祝您二老花開年年,福壽安康。”


    大家麵麵相覷,疑惑夏岩為什麽在此。這目光令夏岩頗為尷尬,好在他常年處在聚光燈下,已經習慣了。


    隻是他還沒想好祝壽詞,就被趙延沛帶著磕了三個頭,然後聽他說:“我和阿岩相識十年,與他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所以也帶他來盡一份孝心。”


    老爺子眉開眼笑,“好啊!好啊!”


    夏岩這才組織好語言,說道:“爺爺奶奶,祝您二老,欣欣兮樂康,長無絕兮終古!”


    老爺子開心地道:“起來!起來!你能來給我祝壽,我就很開心了。這裏布置的也很好,我和你奶奶非常滿意!”


    夏岩抿唇笑了下,將準備好的禮物送了上去,退到一邊。


    趙延沛手別在背後仍舊握著他,輕輕地撓著他的掌心。夏岩受不住要扯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緊攥著不放。瞅見他一麵做著壞事,一麵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哭笑不得。


    之後又有其它人來磕頭,快結束時,有個女子走了進來,眾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夏岩感覺到趙延沛握著他的手猛然收緊了。


    那女子落落大方地走過來,說道:“爺爺大壽,裴韻也來給爺爺磕頭。”


    夏岩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了下去,怔怔地望著款款而來的女子,心裏慢慢地升起一個聲音,——原來,她就是裴韻。


    **


    辛夷山莊客采用的是新中式裝修風格,對稱式的布局,造型簡樸優美。以黑、紅為主色調,輔以中國特色的字畫、掛屏、瓷器、屏風等,格調優雅,成熟沉穩,又不顯沉悶。


    夏岩洗完澡後穿上睡衣,將自己陷到布藝沙發裏,拿起畫板勾畫起來。他那一組十二幅畫裏,已經畫到了第九幅。


    客房的門被推開了,趙延沛走了進來並迅速地關門落鎖。


    夏岩坐在白綢掛燈下,一身青色繡墨梅的棉質睡衣,單薄的衣料伏貼在身上,隔著布都可以看到他鎖骨的形狀。脖頸被乳白色的燈光照得愈發的細致,猶如白瓷般溫潤。


    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夏岩並沒有抬頭,自顧自地畫著。


    趙延沛在他身旁坐下,鬆了鬆領帶,傾身過去看。他喝了一點酒,身上帶著龍舌蘭的味道,落在夏岩肌膚上的氣息有點灼熱。


    夏岩感覺有點癢,稍稍側了下身子。


    他這次畫的風格是中式禪意插花,一隻黑釉玉壺春瓶。瓶裏插著一隻細長而幹枯的蓮蓬,蓮蓬下角勾著一瓣幹枯的荷花,將落未落。


    畫完最後一筆後,他將鉛筆遞給趙延沛。趙延沛繞過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在旁邊題上:秋蔭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寫完之後並沒有收回手,而是將夏岩擁在懷裏,緊緊地抱住。自從裴韻出現那一刻,他的心就是懸著的,直到擁他進懷才覺得安心。


    他將臉貼在夏岩的臉上,低呐著,“似乎就沒有你不擅長的花藝。”


    無論是中式禪韻瓶花,還是歐式插花,亦或現代流行的花藝,他都能信手拈來。


    夏岩淡淡地道:“雜而不精,沒什麽值得炫耀的。”


    趙延沛用下巴輕輕地蹭著他,微微長出的胡茬刺過皮膚,有些酥癢。趙延沛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阿岩這麽謙虛,叫人情何以堪?”


    夏岩側了下身子避開他,“去洗澡,一身的酒味,一會兒又沾我一身。”


    趙延沛低呐著,“我喜歡阿岩沾上我的味道。”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夏岩,見他表情一派淡漠,似乎對裴韻的出現沒有任何的介懷,心不禁微微沉了下去。


    裴韻的出現他始料未及,緊張之後,更期待看到夏岩的反應。所以宴會還沒有結束,他便匆匆地趕回來,害怕他一個人在客房裏傷心。可看到他這樣寵辱不驚,又覺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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