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與仲家的勢力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朝堂。如今葉家與仲家倒台, 宋沐依照查到的罪責一一清算,屍位素餐之輩都趁著這個機會讓衡玉給擼了下來,朝堂一下子就空出一半來。


    在眾人眼巴巴盯著這些空出的職位時,突然發現幼帝頒下聖旨,直接將人選安排到這些職位上。


    誰都知道名義上是幼帝頒下的聖旨, 但這些人全都是衡玉安排的。而看到衡玉安排下的那些人時,朝臣大驚,私下的小動作一下子少了不少,越發安分起來。


    仲玉有一天還和她笑著提起這件事,說最近離開洛陽的信差都少了不少。


    衡玉提拔起來的人,有早已成名的文官與將領, 也有年輕的士人小將。她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籠絡了一大批人。


    即使一些高官大臣沒有被她籠絡去, 但是仔細一看, 會發現她提拔的人中包含了一些重要大臣的晚輩。即使是看著這些晚輩的麵子上, 很多大臣也都會給衡玉一些方便。


    除此之外,她還任命了一些女子為官。


    自諸葛太後之後女子地位變低的最直接表現就是朝堂上再也沒有女子任官, 但如今衡玉執掌大權,她自己就是女子,自然要提高女子地位。


    尤其是任命的這些女郎君, 論起才情來絕不輸給男子。


    在眾多任命中,最令人矚目的一道任命是將大司農之女林念任命為郎中令, 將皇宮的禁衛都交給她執掌。


    丞相王浩看到這道認命時心下了然。


    難怪當時大司農如此支持宋明初, 大司農之女必是宋明初的心腹親信, 不然宋明初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皇宮禁衛交給她掌管。


    不知不覺間, 宋明初竟然聚攏了這麽一大批勢力。葉家和仲家輸得不冤啊。


    他們王家,又該何去何從呢,王浩看著頭頂那方青天,一時間神色有些怔仲恍惚,回過神後不由心下自嘲,他果然是老了,前瞻後顧患得患失,不是老了又是什麽。


    現在的年輕人啊,銳意進取大刀闊斧,真是後生可畏!


    後生可畏啊!


    十一月底,宋翊將並州事務交接給宋沐,自己領著一行親衛趕往洛陽。


    在衡玉的運作下,宋翊接任大將軍。大將軍之職,尊貴更勝三公,接任大將軍後宋翊自然要卸下並州牧一職,並且趕來洛陽。


    而宋夫人等女眷不必趕路,可以走官道一路慢行前來洛陽。


    至於並州牧一職,則落在了宋沐身上。


    並州是她的根基所在,衡玉絕不可能放手,隻有交給宋沐才能讓她完全沒有後顧之憂。正是知道這一點,王浩等人對於這道認命也就聽之任之了。


    反正已經出了個年僅十八的太尉,還擔心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州牧嗎。


    至於天下悠悠之口,盡得民心的衡玉會擔心嗎。


    十二月中旬,匈奴左圖單於率五萬匈奴南下,與並州軍大戰。


    並州軍手段層出不窮,衡玉提供圖紙的十連弩,炸、藥前身霹靂子等武器層出不窮,除此之外,還有馬蹬馬鞍。


    匈奴族人自馬背上而生,控馬的能力遠勝魏國士兵。但並州兒郎同樣也是自幼就在馬背上摸爬滾打的,並州士兵也有著一手好騎術,再加上馬蹬馬鞍等輔助,騎術上還穩壓了匈奴騎兵一頭。


    再看準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衡玉等人早知有這一仗,為了這一仗早早就囤積好了糧草,並州百姓對匈奴也是滿懷恨意,這一戰占盡地利人和。


    這一戰吸引了天下目光,誰都知道,如果並州軍與匈奴這一戰有失,那麽剛剛在洛陽穩定下來的衡玉等人的生命必將受到嚴重威脅。


    而且剛剛穩定下來的局勢勢必會重新混亂,各大勢力將重新洗牌,衡玉之前的布局都將為他人做嫁衣。手握重兵心有異動的各大州牧們絕對會好好思考要不要出兵洛陽,效仿衡玉的“奉天子以令天下”。


    但若是這一戰取得大捷,那麽她在洛陽的地位就算是真正得到了保障。


    匈奴十萬大軍兵臨並州的消息傳到洛陽時,衡玉正在與秦殊一起飲酒。


    她興致一起,喚人將她的琴搬到院子,給秦殊彈了一曲氣勢十足的《破陣子》。


    “主公不擔心嗎?”


    衡玉一派怡然自得,沒有半點擔心。


    衡玉彈完一曲,將兩隻手搭在琴弦上,隨手撥弄琴弦。


    琴是好琴,即使是隨手撥彈不成曲調,發出的聲音也極為清脆悅耳。


    “我倒是覺得匈奴這五萬大軍來得正好。如今我獨坐釣魚台,底下各州牧擁兵自重,早已有人蠢蠢欲動。這一戰我並州軍必是大勝,足以鎮住所有異動。”


    秦殊略一挑眉,將自己與衡玉的酒杯斟滿酒,“主公倒是成竹在胸,想來裏麵還有我不知道的底牌吧。”


    衡玉默認下來,“先生之才,在軍師一職方能大放異彩。待此番事了便讓先生見識見識我並州的秘密武器,隨後出征平定各州,往後開闊疆土都需要先生隨軍。”


    平定天下開疆擴土,原來他的主公,早已將目光放到外族地域了嗎。


    “東南沿海,西北荒塞,終要為我國土疆域。”


    衡玉悠悠道:“攘外必先安內,在此之前,先把那些在背後使小動作的人踢出局外。”


    *


    並州軍與匈奴交戰的消息剛傳到洛陽,底下人就不安分起來了。


    十二月的洛陽,已經飄起了雪。


    衡玉脫掉外麵的鬥篷,身上穿著大魏的黑紅色官服,坐在燃著銀絲炭十分溫暖的大殿內。幼帝魏季平坐在她對麵,穿得要更為厚實一些。


    她正在手把手教魏季平下圍棋,並且將一些行兵布陣的道理融進圍棋裏麵講。


    經過幾世的磨練,她的棋藝早已大成,即使一心兩用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魏季平對於行兵布陣興趣缺缺,倒是對衡玉所說的曆史故事更感興趣。


    沒錯,她把三國的故事結合《三國演義》講給魏季平聽了。


    從第一次黨錮之禍開始講,講到十常侍之亂,講到董卓進京,講到丁原被殺,講到十八路諸侯舉兵伐董卓。


    出乎衡玉意料的是,魏季平對此很感興趣,聽完之後也不是僅僅把它當作一個故事,而是通過故事去印證他如今的處境,思考接下來他要如何做。


    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能從衡玉所講的事情中看出他與那位獻帝的處境類似,可是他們兩人的境遇一點也不同。


    魏季平抬頭,眨著一雙剔透的眼睛軟糯糯喊道:“明初姐姐。”


    “嗯?”衡玉正撚著一枚黑子,聽到魏季平出聲喚她,有些漫不經心問道。


    “姐姐。”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另一隻搭在桌邊的手。


    略有些胖乎乎的手,摸到了這隻白皙的手上經年累月的繭子。


    衡玉將黑子落下,把一旁溫熱的牛奶遞給魏季平,待他喝完後才輕聲問道:“陛下,您怎麽看待十八路諸侯舉兵討伐董卓這件事呢?”


    魏季平端正坐好,認真答道:“十八路諸侯各懷異心。”


    “但是他們自詡漢室忠臣。”衡玉淡淡道。


    魏季平卻理解錯了衡玉的意思,他從榻上跳下來,跑到衡玉旁邊,牽住她的手仰頭看她,“明初姐姐與他們是不同的。”


    衡玉訝然,抬手摸摸他的頭發。


    真奇怪,有人傳聞她挾天子以令諸侯,罵她牝雞司晨,明麵上效仿諸葛太後匡扶社稷,實際上卻是想要奪取政權。但是這個年紀幼小的天子卻依賴她信任她,會溫溫軟軟的喚她為“明初姐姐”。


    “陛下,那我們就去看看另一些自詡魏朝忠臣的人吧。”


    她站起身來,喚來宮女為魏季平整理衣服,隨後她牽著魏季平走出寢宮,往太和殿去。


    太和殿上,年幼的帝王高坐在殿上。


    殿下群臣分成左右兩列站著,左側一列站著的都是文臣。


    丞相王浩站在首位,衡玉穿著一身黑紅色的官服立在他身後。右列第一位,則是大將軍宋翊。


    王浩在朝拜時小心抬頭,往上方看去。


    年幼的帝王無需任何人提醒,已經能端正坐在龍椅之上。冕冠之下的臉看不清楚,但是嘴角繃緊,足夠嚴肅。


    即使是他懷疑宋明初有竊國之心,也不得不承認,宋明初把陛下教導得極好。


    朝會開始,當即有官員站出來,表示匈奴大軍南下,勢如破竹。為保洛陽安危,天子應下昭召涼州牧劉昭領兵馬入洛陽,拱衛國都。


    他說完後,衡玉靜靜站在那裏聽著,幼帝端坐在上麵也沒有其他反應。


    不知道是不是衡玉一方的不作為給了一些人錯覺,還是他們都覺得並州軍輸定了,當下又有十幾名官員站出來附和。


    王浩蹙眉,看著那些人上躥下跳。這群人是嫌自己活得太好了是吧,不然怎麽這麽能蹦躂。


    前幾年並州與匈奴的戰爭中,基本都是並州軍取得勝利。這一次雖然匈奴舉兵南下來勢洶洶,但也不代表並州輸定了啊。


    而且宋明初自己就是因為受仲穎之邀率兵前來洛陽才能奉天子以令天下的,她又怎麽會同意涼州牧走她的老路子分她的權呢。


    待這些有異動的人蹦躂結束後,一直冷眼旁觀的衡玉才站出來。


    這些官員不是覺得匈奴勢不可擋,擔心洛陽安危嗎,衡玉直接將他們發配到了並州最前線。


    而涼州牧劉昭,衡玉直接請幼帝下令讓涼州牧劉昭率兵一萬入京。


    她給劉昭理由,讓他光明正大派遣軍隊前來洛陽,但她倒要看看現在劉昭還敢不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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