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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瘦了,根本摸不到一點肉,可想而知之前是受了多少苦。宋夫人當下更為憐惜,說完這番話後也不需要衡玉回應,直接吩咐下人前去擺膳。


    宋翊看得有些無奈,心底又有些感慨,扭頭對衡玉道:“你娘親她性子就是這樣。”


    衡玉笑著點頭應是。


    “往後在自己家裏不要拘謹,喜歡什麽, 想吃什麽都可以提。”宋夫人補充道,就怕這孩子在太守府裏拘謹了,她和夫君也會有照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不說, 苦的就是她自己了。


    當然, 係統如果知道宋夫人心裏的想法一定要感歎她想多了, 它家零在條件許可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


    “今日天色已晚, 待明日就讓裁縫入府為玉兒你量身裁衣, 多做幾套換洗的衣物。準備入秋了,便連秋日的衣服也一道裁製了。”宋夫人牽著衡玉的手走去用膳, 邊走邊細聲對她說道。


    衡玉在一旁扶著宋夫人,安靜聽她說著,時不時輕笑著應上兩句, 氣氛極好。


    宋翊跟在後頭看著, 心下多有感歎, 他整日在軍營中練兵, 夫人一人呆在府內著實無聊了些。如今玉兒來了,自己夫人如此開懷,宋翊對衡玉更添了幾分喜愛。


    這一場晚膳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極為豐富的了,有葷有素。但衡玉很克製,這具身體已經餓了多日,平日裏又極少食葷,一下子用膳需要注意一些,以免壞了腸胃。


    宋夫人原本還想提醒她,但看到衡玉自己就有注意到這一點,也就放了心。


    吃過晚膳,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主要是衡玉把自己編造的身世告訴給宋翊和宋夫人。


    不多時,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衡玉臉上難免流露出幾分倦色,宋夫人瞧見,就打發她回去休息了。


    短短時間就經曆這麽多事情,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更何況是個這麽瘦弱的半大孩子。


    送走衡玉後,宋夫人和宋翊回了就寢的房間。命下人全都退下,宋夫人也不假人手,走到桌邊撥了撥燈芯,為這昏暗的室內添了幾分亮光。


    “若是將玉兒寫入族譜,你可還打算從族中過繼他人到我們膝下?”宋夫人坐回到宋翊身旁,如此問道。


    這些是他們前幾天說好的,但還沒有付諸行動就出了匈奴襲擊村子的事情,這件事就給耽擱下來了。


    不過現在有了衡玉,再看丈夫對衡玉寄予厚望的樣子,宋夫人也要重新問問丈夫的打算了。


    宋翊冷哼一聲,“族中那些人豈是好相與的。幼時我父母早亡,被族人算計,差點保不下父母留給我的東西。也就是這些年我立了軍功起來了,他們態度才好轉的。如今族中除了乾五兄一家還有他生的兒子沐三郎外,其他人我還看不上。”


    宋夫人輕歎口氣,“阿沐是好,對我們夫妻也孝順,乾五兄夫妻也是極好的人,但是乾五兄他們膝下也隻得了阿沐這麽一個獨苗苗,過繼給我們是根本不可能的。”


    聽到宋夫人這麽說宋翊並不意外,前段時間他們溝通得出的結論也是這樣的。


    宋翊耐心將自己今天對衡玉的印象全盤托出,最後總結了一句,“吾兒定非池中之物。”


    “夫君是想……”


    宋翊爽朗一笑,牽起宋夫人的手,笑問她:“夫人不見武帝時護國寧將軍、仁宗時諸葛皇太後乎?”


    武帝時護國寧將軍昔日七征匈奴,七戰七捷,她在一日,匈奴便不敢異動一日。


    仁宗登基時年僅四歲,主少國疑,危急關頭諸葛太後垂簾聽政,頒布下一係列措施穩定朝政,並且發展民生,為仁宗朝的開明盛世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後來仁宗大婚,諸葛太後也沒有迷戀權勢,將政務全部還於仁宗,自己則退居幕後不再過問朝政。也是因此,仁宗對諸葛太後更加孝順,並成就了諸葛世家近百年榮光。


    此兩人皆是一時女中豪傑,名垂史冊。


    雖然在兩人之後女子地位有所下降,但也不算低,本朝律法是允許女戶存在的,不過條件會苛刻許多。


    但是有珠玉在前,宋翊覺得自己的盤算也未嚐不可。


    他拚死拚活打拚下來的家業,為何要交給一群曾經算計他企圖從他身上謀求利益的人。


    宋夫人被宋翊話中隱含之意驚到了,但再一細想,也含笑點頭,“若玉兒當真有此心,自是極好。往後有玉兒給你我養老送終,也算是了卻了你我一番心頭事。”


    宋翊不再言語,隻是心下感歎,衡玉怎麽會沒有這樣的心思,他正是看出了她有這樣的心思,才會下定決心將她記入族譜的……


    次日,宋翊按照往日的習慣,卯時剛過就起了身。


    他是武將出身,多年征戰戰功積累最後升任太守,後改太守為州牧後上任成為並州牧。


    州牧府內有專門修建的練武場供他每日晨練。洗漱完走到練武場時,天剛剛破曉。


    所以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練武場門口看到穿戴整齊的衡玉。


    他轉念一想已是了然,輕笑問道:“玉兒可是要晨練?”


    衡玉點頭,“還請父親不要吝於指教。”


    練武場兩旁放置有各種武器,宋翊提了自己用得最順手的長/槍在手裏,手腕一挑挽了個槍花,“吾兒有何誌向?”


    宋翊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從衡玉嘴裏聽到什麽答案。昨日種種跡象都表明,衡玉心裏的盤算絕不小。


    衡玉束手,認真答道:“帝權旁落,玉願匡扶社稷。”


    “哐當”一聲,宋翊手裏本握著的長槍直接掉到了地上,發出極清脆的一道聲響,在這悄然無聲的環境中,有如一道驚雷。


    不,真正的驚雷明明是衡玉剛剛那句話。


    衡玉並不意外宋翊的反應,她靜靜站在那裏,等宋翊自己回過神來。


    半晌,宋翊才沙啞著嗓子問道:“你早起來這練武場所為何事?”


    “亂世之中,玉隻求習得自保之力。”


    “可能堅持?”


    “必日日不輟。”


    宋翊認真地看了衡玉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道:“往後每日卯時過來練武場。”


    “喏。”


    宋翊腳尖一動,躺在地上的長槍被踢起來,他手一接,重新將長槍握入手中。


    往前一揮,磨得鋒利的槍頭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來。


    “可曾識字?”


    每個世界的語言體係都有不同,係統雖然接收不到她的記憶,但已經為她更改好了語言體係。


    故而衡玉回道:“已通讀《春秋》。”


    宋翊有些驚訝。他原以為衡玉隻是個普通的小村子裏的孩子,隻不過是機敏聰穎心中有所盤算罷了。


    但如今紙張沒有發明出來,隻有竹簡載字。書冊昂貴,且壟斷在氏族手裏,能夠尋到《春秋》就能說明衡玉以前的身世並不普通。


    而且通讀是什麽概念。《春秋》較之其他四書五經更為晦澀,即使年齡比衡玉大上一輪的人都不敢言自己通讀了《春秋》。


    昨天宋翊隻是簡單問了衡玉的一些情況,倒沒有深入了解,所以才會被她今日之話驚到。


    “吾兒是在何時讀的《春秋》?”


    衡玉早已想好了理由,“玉的師父身世來曆成謎,卻有一身好學問。十幾年前來了我們村子定居,與我家比鄰而居。後來師父惜我之才收我為徒,《春秋》就是師父口述教導我的。年前師父染了傷寒,已經病逝。”


    至於師父的身份,都定性為來曆成謎了,如果宋翊要問她,也隻能夠一問三不知了。


    誰想宋翊卻問都沒問就接受了她的說辭。


    因為比起生而知之什麽的,有個世外高人教導,再加上自己天資聰穎,所以才能那麽快就學完《春秋》的說法更加容易為人所接受。


    而且亂世之中,多有隱居於世外的賢士高人,衡玉如果當真有幸遇到這麽一位高人,也是她的運氣。


    宋翊沉思片刻,昨晚他原是打算先讓衡玉跟著先生習字,跟著他學習武藝,待學了一段時間字後再來幫他處理政務。


    誰知道衡玉的進度快得喜人,自己又足夠自覺。當下他的打算要再改一改了。


    宋翊緩聲道:“等會練完武吃完早飯,玉兒去我的書房為我整理文書可好?”


    衡玉欣然應下。


    她故意告訴宋翊自己已經通讀《春秋》,就是為了讓宋翊提高對她的評價,讓他意識到她說的那句話並不隻是玩笑,而是真的有那個可能去實現。


    從昨天的接觸來看,她知道宋翊其實是一個頗為寬容的人,他沒有雄心,但他對於有雄心的人報以的是欣賞培養態度。


    如今看來,事情皆如她所料。


    太守府的早飯極簡單,但相較她昨天吃的那個難以下咽的麵餅已經算是極美味的一餐了。後世的很多調料現在都找不到,就連食鹽都是一種極為昂貴的調味品,她無法強求太多。


    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衡玉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這頓早飯。


    如果不是知道這頓早飯的滋味真的很一般,係統看衡玉吃東西的姿態,還以為她在吃什麽美味奇珍呢。


    果然不虧是我家宿主,處變不驚,淡定自若,棒棒噠。係統心裏喜滋滋。


    【零你在想什麽?】一邊吃飯一邊神色深沉,係統美完之後為表示它與衡玉的默契,暗戳戳問衡玉。


    “啊。”衡玉把嘴裏的東西咽下,慢吞吞回道:“我在想,我以後一定要大力發展古代的美食行業。”


    !!!


    再見!


    今天也是一個隻想躺屍罷工的係統。


    這一世,她的名字是葉衡玉。葉父葉母膝下隻有她一個孩子。


    葉父葉母都在國內同一所知名大學裏任教,是國內這一前沿學科的項目領頭人物,學校給他們分配的房子距離學校不遠,三室一廳不算很大,但小區的環境十分好,尤其是安保做得十分不錯。


    衡玉這一天正坐在小區樓下的秋千上隨意晃蕩著,她這一世的爸爸剛好上完今天的課,手裏夾著個公文包往家裏走。


    “玉兒。”葉父沿著鵝卵石小徑穿過綠化區,路過專門放置娛樂設備的區域時看到在那裏蕩秋千的衡玉,立馬喊了她一聲。


    “爸爸。”


    葉父上前將她從停下來的秋千上抱下來,“怎麽就自己一個人在樓下玩。”


    “練完字了,爺爺讓我出來玩一會兒再回去。”


    葉父點點頭。衡玉雖然小,但是小區安保一向做得很好,陌生人出入都有嚴格的記錄,所以葉家人一向放心衡玉自己下來玩。


    他牽著衡玉的手,俯下身子問她,“要回去了嗎?”


    衡玉點頭,兩人便一起回去了。


    衡玉出生的葉家是國內有名的書香門第,往上看,她的曾祖父是當年第一批赴國外留學的學生,她的爺爺也是國內有名的國學大師。奶奶則是國內外心腦血管領域頗有盛名的專家。


    在這個家裏,衡玉作為獨生子女,家裏人都寵著衡玉,但要說最疼愛衡玉的,當屬衡玉的爺爺。


    她的書畫經過前兩個世界的打磨,尤其是上一世作為公主,因為康寧帝知道她的喜好,凡是遇到各類名人先賢的字畫,總會挑出來命人送去給衡玉。


    耳濡目染再加上無事可做日日臨摹,她的書法已經在前人基礎上脫胎出自己的風骨——


    行雲流水,酣暢淋漓。


    葉家三代同堂,一家人住在一起,地方雖算不上寬敞,但非常溫馨。


    衡玉的啟蒙是葉爺爺負責的。他現在已經退休下來,除了偶爾去開一些講座外,根本沒什麽事做,因此就手把手給衡玉啟蒙。


    啟蒙之下才驚喜的發現他這個孫女到底有多一點就通。


    比如字跡,練了不過短短月餘就已經很有感覺了,如果不是她的手腕力度不夠,隻怕呈現在葉爺爺麵前的就是一幅水平不錯的書法了。


    衡玉表示,她已經低調了,不過本身底子擺在那,寫得差比讓她寫得好還要難。


    閑時葉爺爺還會和他的友人奕棋,葉奶奶現在報了老年鋼琴班學彈鋼琴,還兼任醫學院的院長,所以衡玉周末基本都跟著葉爺爺混。不過她不愛哭也不愛鬧,總是能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看她爺爺下棋。


    而國學大師們喜歡下的自然不是象棋,他們下的是圍棋。


    如同往常一樣,葉爺爺又牽著衡玉來到小區涼亭那裏與友人下棋。


    友人看不下去了,伸手將衡玉攬到自己懷裏,對葉爺爺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哪個不是愛玩愛鬧的,偏你愛把孩子帶來這裏看你下棋,還一下就是一整天。玉兒這麽聰慧的孩子,就該多動點,就算讓她報舞蹈班也好過跟我們這些老頭子一起混吧。”


    葉爺爺臉上有些訕訕,他咳了一聲,正打算說些什麽,衡玉就先拉了拉抱住她的羅素的手道:“爺爺,我喜歡看你們下圍棋。”


    “玉兒可看懂了”?羅素問她。


    衡玉點頭。


    羅素一樂,指著已經快分出勝負的棋盤道:“那衡玉告訴羅爺爺,下一步黑子該怎麽走。”


    衡玉微微挑眉,這是想考驗她嗎。上一世的時候康寧帝圍棋技術不行,和衡玉下圍棋的時候還總愛悔棋,衡玉嫌棄得不行,但因為除了康寧帝也沒幾人陪她下棋了,衡玉在這方麵沒下太多苦功夫。


    但即使她在這方麵算不上精通,也是由當年有名的國棋聖手教出來的。


    她伸出自己的手,撚起一顆黑子,毫不猶豫地落在了棋盤上。


    原本漫不經心圍觀她的羅葉兩人,眼睛突然放大了。


    ——已經是必死局麵的黑子,竟然因為這一招自殺式棋法又活過來了。


    “這一步,妙啊。”黑子是葉爺爺執的。他仔細看了兩眼,在心裏細品了一下這一步,才讚歎出聲。


    羅素同樣震驚,錯愕之下他問葉爺爺:“你是不是私下裏教過玉兒如何下棋。”


    葉爺爺搖頭。


    衡玉仰頭看著兩人,麵對他們錯愕的視線一臉坦然,“看爺爺和羅爺爺下棋看久了,我也就看懂了。”


    葉季霖震驚之下連忙重新開了一局,不過這一次下棋的人是他和衡玉。


    衡玉執黑子。黑子先行,她沒有隱藏自己的實力,毫不客氣的對白子進行屠殺。


    “煌煌正道之棋,玉兒下棋的格局倒是令人驚訝。”羅素抱著衡玉,在她身後看她執棋,作為旁觀者他比葉季霖看得還要更清楚,感悟得還要更深。


    【零,煌煌正道之棋是什麽意思】


    衡玉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對係統說:“意思是下一回如果我到了古代世界,可以考慮當個皇帝試試。”


    煌煌正道的格局,是天子棋勢。


    係統:所以現在不當神棍要當皇帝了嗎。不管怎麽樣,起碼比神棍靠譜多了_(:3」∠)_


    衡玉不知道係統在想什麽,她繼續下著這一局棋,幾乎是一執棋沒有猶豫便落了下去,端的是成竹在胸。而在她對麵的葉爺爺則是越下越慢,幾乎每一步棋都要慎重考慮很久。


    就在棋局逐漸明朗時,衡玉突然掩嘴打了個哈欠,“爺爺,我累了,我們回去睡午覺吧。”


    葉季霖正在思考下一步要怎麽走,聞言一怔,低頭看手表才發現現在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他看了眼棋局,把拿在手上的白棋扔回棋盒。


    這盤棋的結局已經很明顯了,是他輸了。而衡玉的做法不過是在維護他的麵子。


    葉季霖也並不是輸不起的人,他收拾起棋盤來,等棋盤收拾好後,他與羅素一起拿著棋盒回去,手裏牽著衡玉。


    “玉兒可有喜歡的東西?爺爺下午帶玉兒去逛街買東西給玉兒可好。”


    衡玉好東西見多了,她無所謂地點點頭。


    葉季霖又道:“玉兒可想繼續學圍棋?”


    在他看來,孫女有這樣的圍棋天賦,不去學一學實在太可惜了。單單旁觀他和羅素兩個人下棋就能達到這種水平,如果拜得名師認真鑽研又會到達什麽地步。


    衡玉想了想,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她基本都有涉獵,在這些項目中,最為薄弱的就是圍棋了,有機會學上一學也好。


    於是點頭應好。


    當天下午,葉季霖帶衡玉去少年宮報了圍棋輔導班,同時還給她買了一些圍棋棋譜書來看。等兩人從少年宮回到家裏,天色也暗了下來。


    晚餐有好幾道她愛吃的菜,衡玉覺得,現代比起古代更讓她懷念的就是更加便捷的生活、更加豐富的娛樂方式以及這些已經發展成熟的各色菜係了。


    古代的菜譜雖然精細,衡玉身為公主也不會有人敢拿不好吃的菜糊弄她,但在時代背景下,禦廚做的菜再好也差了幾分。


    等吃得差不多了,葉奶奶就說了一件事,今天她的得意門生回國了,說了明天要過來家裏看望她這位老師。


    “你於阿姨還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等明天讓哥哥帶玉兒玩好不好。”葉奶奶慈愛地摸摸衡玉的頭,對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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