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覺得……自己現在簡直是在負重行動。


    對方的胳膊還緊緊地抱著她的腰。


    好在紅人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 至多不過三十公斤,又不是把全身重量全都壓在她身上。雖然吃力得緊,拖著也還能邁開步。


    可能是因為正絞盡腦汁地跟困在嘴裏的那個蘋果作鬥爭,紅人勒住她的力氣不知不覺也小了點。


    林柚好容易抽得空來勻一勻呼吸, 聽見掛在她身上的家夥還在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幸好這樣卡著還真起到了點效果。


    她想。


    既然明知道是完整地唱過這首歌就會動手, 她會傻到讓她唱完才怪。


    多了個紅人這樣等級的掛件,林柚每走一步都得消耗不少力氣, 活動範圍也變得極為有限。她的視線掃過整座便利店——這裏在加時賽後應該還沒再找過。


    她被那個小女孩盯上,直接指認為下一個抹除對象,如今多活一秒都是賺的, 也走不開到別處, 幹脆搜搜這兒好了。


    紅人滿腦子隻顧得上怎麽折騰蘋果了, 偏偏那大小沒法讓她輕鬆吐出來。她仰著腦袋晃悠半天, 牙尖忽地咬破點果皮。


    “唔嗚嗚!”


    總算是發現了解決的辦法,紅人興奮地繼續用邊上的牙齒去啃咬蘋果皮,試圖一點點把它給磨小。


    在林柚查到最後一排貨架時, 她成功了。


    一口吐出去, 剩下的小半個蘋果還在地上滾了幾圈。紅人陰惻惻地開了口, 繼續唱道。


    “臉啊——”


    下一秒, 又橫裏塞進來個西紅柿,讓她的嘴鼓得渾圓, 硬是出不了聲。


    紅人:“………………”


    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黎靜他們下樓, 循著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神奇的畫麵。


    林柚麵上瞧不出什麽神情, 使使勁把擋路的冰櫃推到一邊。而還死勒住她腰不放的紅人, 嘴裏堵著個橙子,臉皺成一團,臉頰上還留著之前咬破的蔬菜水果的汁水。


    黎靜一句“你沒事吧”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看樣子現在可能得問紅人有沒有事。


    “誒,”對方還能平靜地抬頭招呼他們,“你們下來了?”


    黎靜:“……啊、啊,下來了。”


    他們都聽到了廣播,想來想去還是琢磨著下樓看看是怎麽回事。


    這次的廣播太過詭異,之前通知的全是新“客人”到站的消息。紅人在哪出現可是從來沒有說過的,偏偏這次不僅說了,還指定是在某人的身後。


    更遑論反複提醒了兩次回頭,針對之意實在明顯。


    以至於他們都以為林柚肯定翻了車,商量一番後冒險下樓也是想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想到對方不僅好好的,而且——


    她驚恐地上下打量著林柚,後者看樣子壓根沒有自己身上捆了倆定時炸|彈的自覺。


    在後麵蹲著的“羞澀”的人都不說了,這擱身上扒著的是紅人,boss用來全滅他們的紅人啊!


    ……她是親耳聽著一名隊友不自覺回頭後怎樣在短短幾秒後就悄無聲息的。


    而眼前這位,明明自己的命全吊在紅人手裏,還能冷靜地短短的時間裏想出這麽一招——黎靜差點就來了個五體投地。


    “這……還能有這種操作。”王一鳴也看傻了,他歎為觀止地打量半天,又忍不住問,“——她是為什麽纏上你的?”


    “這個等下再說。”


    林柚看到他肩上扛著的東西,“你們找到左腿了?”


    王一鳴“唔”了聲,解釋了始末。


    原來他們一回到商場就撞上了八尺大人,本以為要栽,沒想到對方在跟時裝模特的廝打裏浪費了太多力氣,最後居然狼狽得不敵王一鳴,恨恨地落荒而逃。


    隔壁店的櫥窗在這過程中被打破,左腿就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找到的。


    了解過他們的情況,林柚也三兩句概括了自己這邊從樓梯間打聽來的事。


    “敢情是這樣。”


    徐嚴搖搖頭,“那就符合我知道的情況了。”


    林柚:“嗯?”


    “廣播裏的小女孩,”他道,“和紅人是一對年齡相仿的姐妹。”


    “啊,這個我記得!”


    黎靜馬上接話。


    “原作裏,”她解釋說,“姐姐叫美紀,妹妹叫美子。美子是‘紅人’,在整棟建築物裏追殺遊戲參與者。”


    “在廣播裏通報紅人位置的就是姐姐美紀,她才是整場尋找身體遊戲的組織人。”


    “遊戲規則變得太多,我原來還在想會不會這個也變了……幸好沒有。”黎靜喃喃,又有點赧然地說,“可我隻看過第一部和一點劇透,光知道遊戲是怎麽運作的,不清楚她們的目的。”


    迎上他們詢問的視線,徐嚴聳聳肩。


    “後麵的我也沒看過。”他說,“但這個好辦,找到廣播站的位置不就能當麵對質了?”


    “現在擺在麵前的有兩條路——一,聽美紀的話找身體;二,直接殺去廣播站把她揪出來,讓她結束這場遊戲。”


    第二個選擇說得輕巧。


    林柚想。


    她正想說話,就又聽紅人“呸呸”兩聲。大半個橙子再度被她吞下肚,這會兒得了空隙,又要開口唱歌。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況她頭一次就塞得又準又穩,這麽多次下來積攢了不少經驗,大不了再——


    “你歇著,放著我來!”黎靜搶白道。


    她還欠著人家人情,這樣塞多麻煩啊,幹脆來幫忙好了。更別說她一早覺得這主意真是絕了,這會兒就是害怕紅人也忍不住蠢蠢欲動地想上手試試。


    ——總之,從今天起,她就是林柚吹!


    事不宜遲,得趕快把這歌聲給堵回去,黎靜也抓了個西紅柿就要往紅人嘴裏塞,卻不料下一秒——


    紅人:“……嗝!”


    黎靜:“……”


    啊???


    紅人像是也頗為不滿自己的反應,奈何十歲女孩的胃不大,是真的被吞下去的那些水果撐得滾圓。她喘了兩口氣,不死心地還想繼續唱——


    “臉啊……嗝!手啊全都染紅……嗝!”


    嘴巴也是酸軟得不行,唱著唱著還跑調了。


    眾人:“……”


    他們都在第一輪的廣播裏聽過那洗腦般的二十分鍾循環,開頭倆字還對,後麵的調子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一隻橫插進來的手打斷了這斷斷續續的歌聲。


    “好了。”


    徐嚴收回手,來回拍了拍,“這好歹也是在唱,總不能真聽她唱完。也別喂了,這樣就行了。”


    紅人表情扭曲地瞪著他。


    ——他倒是沒喂。


    但此時此刻,把她的嘴巴撐得鼓鼓囊囊的是個大燈泡。這家便利店賣的燈泡質量意外地很不錯,玻璃完美貼合口腔曲線,這回任她再怎麽用牙磨也隻能磨到下麵的燈頭。


    “唔!唔嗚嗚嗚嗚!”


    “……我感覺。”


    黎靜靜默片刻,“她的表情就像在說‘等我把燈泡弄出來就把你們全都殺完’。”


    “殺不殺完不知道,”林柚涼涼道,“反正要是我死了,下個目標肯定是他。”


    瞧這仇恨拉得多滿。


    “也得能取得出來。”


    徐嚴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他擺擺手,“說回正題,現在怎麽辦?”


    林柚想想,繼續了自己方才想說的話。


    “直接衝去廣播站找她算賬說得輕鬆,”她道,“連它在哪兒都還不知道呢。如果在這期間,時間過完也沒找到剩下的兩塊才虧大了。”


    “那就還是優先聽那個小女孩的,找身體。”


    王一鳴歎口氣,拿定了主意。


    “出局了七個,生死不明一個,還能行動的就咱們四個。時間有限精力有限,找身體的路上看看能不能碰上廣播站的線索吧。”


    問題是那兩塊在哪裏。


    除去王一鳴帶著的還沒放進棺材的左腿,身體、右腿和右手都好好地在那兒了,還沒有被找到的就是左手和腦袋。


    “左手不好說,”徐嚴冷不丁道,“頭好找一點。”


    “黎靜應該也知道——你們不覺得紅人少了什麽嗎?”


    林柚驀地一靜。


    她在上電梯時,還透過徐徐關上的電梯縫看見紅人的懷裏抱著那隻兔子玩偶。但紅人此時是緊貼在她後背的,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阻隔——她也同樣沒感覺出對方有拖著兔子的動作。


    她剛說完前半段,黎靜就“啊”地叫出了聲。


    “我知道!”


    掌握到線索讓她不免有些興奮,語氣激動道。


    “她們生前是姐妹但關係不太好,美子不承認美紀的姐姐地位,總想著自己也能當姐姐,然後她們的媽媽果真懷孕了。”


    “不過,這個小女兒在出生前就夭折了,美子隻好把兔子玩偶取名叫美莎,當作妹妹一直帶在身邊——”


    活著如此,死後成了紅人也是如此。


    “這時候離了身,隻可能有一種解釋。她在追柚姐的時候,知道她不好對付,就提前把玩偶放在了這周圍的哪個地方,”黎靜自己都沒發覺自己這麽順溜地改了口,“為了避免接近後會被發現裏麵藏著的東西。”


    “還有一點,原作主角他們要找的最後一塊部位就是頭,就是藏在那裏的。”她說,“如果我們要找,很有可能是在同一個位置。”


    ——兔子玩偶的腦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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