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


    王一鳴一愣, 不信邪地又接連擰了幾下門把。


    但無論他怎麽擰,聽到的都是鎖齒“喀啦喀啦”的響聲——顯然,這扇門被人從裏麵反鎖上了,斷不會讓他這樣輕輕鬆鬆地打開。


    讓現在僅存的幾人神經倏地緊繃起來的還不是因為這一點。


    這條暗門裏的通道幽深, 別說擴音器了, 連燈泡都沒有,不然他們也犯不著打個手電筒艱難探路。王一鳴的手還搭在把手上, 就聽有隱約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廣播播報聲被厚實的混凝土牆模糊了不少,但也能辨得清字眼。


    “請注意。”


    小女孩的聲音依舊平穩。


    “紅人在王一鳴的背後出現了,請回頭確認。”


    她又重複了一遍。


    “王一鳴先生, 紅人在你的背後出現了, 請回頭確認一下。”


    在廣播響起後, 通道內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仍握著圓形門把的王一鳴當然知道不能下意識真聽了她的話, 他梗著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真在了?”他問。


    他們都圍在一起,隻是王一鳴站在最前, 無須他回頭, 其他人也能看見他身後的情形。


    林柚:“嗯……”


    “在是在, ”她說, “但估計和你想象的畫麵不太一樣。”


    紅人:“唔嗚嗚嗚嗚——!唔!!”


    黎靜不忍直視地別過視線,她怕自己會笑場——


    不說別的, 唱不出歌的紅人隻得在目標背後一邊暴躁跳腳一邊使勁想把嘴裏的那個燈泡給摳出來。


    可燈泡填得她嘴巴裏一點縫隙都沒有, 她再怎麽摸也隻能摸到燈頭, 生拉硬拽半天都還在那兒嚴嚴實實地卡著。


    作為這一幕的始作俑者, 徐嚴在邊上跟個沒事人似的笑眯眯圍觀,渾然不覺紅人正死瞪著他。


    ——可能比起王一鳴,她更想殺他。


    隻有壓根不知道他們跟紅人進行了什麽友好互動的陶樂杉看得一臉懵逼。


    ……這什麽情況??


    好好的恐怖片氛圍急轉直下,王一鳴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但這樣總比紅人真動手強,他很快反應過來,做了兩個深呼吸,衝著那個門把手就用蠻力踹了下去。


    “出來!”他喊,“少他娘的在裏麵躲躲藏藏下黑手!”


    他踹第一下,門板隻隨著他的動作震了震。而後是第二下第三下,把手被踹得鬆動了些,釘著的鐵板歪歪斜斜地靠向一邊。


    成了!


    暴力破開門鎖的一瞬間,廣播室的木門在眾人的矚目中應聲而開,然而,隻現出一道縫隙就悄然停住了。


    “……?!”


    王一鳴見狀就要去推門,可任他再怎麽使勁也弄不開分毫。他又用手去摸,神情明顯一僵。


    “怎麽了?”林柚問,她也隨之上前。


    也摸到本該徒有空氣的門縫時,她明白了對方在愣神什麽。


    堵在這裏的是一堵看不見的牆。


    林柚想起徐嚴在這個所謂的尋找身體“遊戲”剛開始不久後說過的話——他們發現在車站的出入口都有透明的牆壁阻礙他們離開,隻怕這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一次,不是從廣播中,而是透過門縫傳來小女孩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放棄吧。”


    她說:“你們進不來的。”


    門口隻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看不見門後是個什麽情況,也看不見她人在哪。


    林柚“哦”了聲:“你確定?”


    小女孩:“……”


    至少她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連紅人都被燈泡堵住了嘴巴,更遑論見識了那層出不窮的——她的話頭不尷不尬地停在那兒,硬是半天都沒有接下去。


    “我勸你們別折騰,”小女孩冷下聲音,“這樣也沒用,隻會是浪費時間——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一旦時間到了還沒有完成任務,就全員出局。”


    “給過你們一次加時賽的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她氣鼓鼓地說。


    “——如果我是你。”


    林柚悠悠地打斷了她,一個眼神勸退了也想說話的王一鳴。


    “就不會在自己的藏身地被人發現後還這麽自信。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會按你的意思繼續進行這勞什子遊戲的。我隻想再確認一下,通關以後會怎麽樣?”


    這一句讓她不要太擔心的反誣氣得小女孩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但她磨著後槽牙,還是把火給壓了下去,“……我可以讓你們離開這裏。”


    “可以”這個詞就有點意思了。


    心裏這麽想著,林柚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


    “我們幫你找齊身體,你放我們離開——看樣子這是個雙贏結局?”她輕快地說,“那繼續糾纏下去對雙方都不好。反正也隻剩下最後一個部位了,稍微給一點點提示如何?不用太具體,隻要說個大概範圍就行。”


    小女孩沉默良久。


    “好啊,我可以告訴你們,樓上沒有,就在這層以下。”


    “不會就在你這間裏吧?”黎靜狐疑道。


    “當然不,”她一口否定,“我沒有必要騙你們。”


    “但我可不是單方麵給提示的,”美紀冷笑,“美子,把它一起帶走。”


    林柚轉瞬就意識到她說的是誰——被叫到名字的紅人伸手拉向了scp-096。


    她利用scp-096除掉了內奸,又借此威脅樓梯間得知了廣播站的事,對方恐怕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這才找了個借口想把它從她身邊帶離,免得再生出什麽事端。


    殊不料這一下居然沒拽動。


    紅人本就有與身形不符的奇大力氣,可被她拽住的scp-096仍舊是穩如磐石地蹲在那裏,再拉了兩下,也隻是身形晃了晃。迫於姐姐美紀的命令,她又上前一步,還想再扯動它——


    “啪”的一聲,終於有點不耐煩的096一巴掌甩開了紅人的手。


    它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就是要待在這兒。


    紅人:“……”


    小女孩:“……”


    這行為使得兩人在不同程度上都吃了癟。後者又實在拿它沒招,隻得當自己壓根沒說過這話。


    “你們最好快點找到,不然……”


    她沒有明說“不然”之後會怎麽樣,隻沒好氣地哼出一聲。那扇開了縫隙的門倏地關上,紅人也後退兩步,身影消隱在黑暗中,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我還以為,”鑽出那暗門時,一直沒敢說話的陶樂杉終於吱了聲,“咱們剛才真要直接衝進去硬剛呢。”


    林柚一笑。


    “怎麽可能。”


    她說:“詐她的。”


    陶樂杉:“……啊?”


    “是找不到辦法越過那堵空氣牆,”林柚道,“隻是讓她以為有別的招罷了。”


    雖然不知道這座車站的監控裝在哪,但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應該都讓那小女孩看在了眼裏。又知道她能役使鬼怪,心裏就忌憚了不少。


    林柚也是趁她因為這份忌憚而一時沒反應過來,把對方從遊戲支配方拉到和他們同等的地位來騙取線索。


    要是她真在那會兒想明白了,就會知道他們哪來的闖進去的可能——要真有這辦法,早就能破開堵著車站出口的空氣牆逃出去了。


    “好歹問了範圍。”


    差點就被指名下手的王一鳴顯然很不甘心就這麽放過去,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能信嗎?”


    “至少到目前,”徐嚴說,“她隻有隱瞞的事,說出來的話還沒有騙人的。”


    “我也覺得可以找一下。”


    林柚沉吟,“她說這層以下,意思是也包括那些站台了?”


    眾人對視一眼,就這麽定了下一步的計劃。


    距加時賽結束還有不到二十分鍾。


    十個站台,分在他們頭上就是每人兩個。


    林柚負責了東區的一號和三號。站台看著都大同小異,隻因為各自線路不同而掛著不同的標牌。


    她挨個看過長椅的座位底下,又想起在自動販賣機裏找到的那條腿。雖說覺得那麽大個玩偶不太可能塞進去,還是著重檢查了一下。


    待確定連根螺絲釘都不可能漏過,林柚才直起身,抹下額頭。


    她腰上的衣服還印著圈暗紅色,是那時候紅人勒著留下的痕跡。再往下低頭,林柚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一雙腳。


    林柚:“……”


    096一直安安靜靜地跟著,這會兒還連紙袋都不怎麽響了,安靜到她都差點忘了它的存在。


    想想它為了跟著還一巴掌拍開拉他走的紅人,她就不由感慨這到底是怎樣一種不拋棄不放棄的毅力。


    還想就此采訪下被追到縮在圖鑒裏不敢出來的裂口女的感想。


    也不知道它要跟到什麽時候。


    看看表,又是六分鍾過去了。林柚搖搖頭,拋去這些無關的念頭,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梯。


    大家的任務都差不多,她找完上樓,其餘四個人也在一分多鍾內回來了。


    所有人都兩手空空。


    “沒找到,”王一鳴長歎一聲,“看來不在站台。”


    黎靜:“不然還能在哪兒?難不成真是騙咱們?”


    陶樂杉的臉色有點奇怪。


    “其實……我剛才在站台邊上滑了一下,差點直接摔鐵軌上,”他吞吞吐吐道,“但就感覺馬上有隻手在背後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就爬上去了。”


    他們都聽林柚提過隻要有東西挨上車軌就會被碾得粉身碎骨,這會兒說起來也難免有點心有餘悸。


    “是嗎,”林柚想想,“……有人扶了你?”


    “反正我是這麽感覺的,好吧這不重要。”


    他頓了下,“重點是我也沒找著。”


    還沒有說話的隻剩下徐嚴。


    他托著下巴,兀自陷入了沉思。


    “如果範圍限定在這一層,”徐嚴慢慢說,“能找的應該還有幾個地方。”


    “排除便利店和書店。”


    一家她和黎靜都仔細搜過,另一家他們自暗門出來後也翻了個遍——林柚接道:“還有兩三家店鋪。”


    徐嚴:“除了商店,不是也有一個地方離紅人可能活動的範圍最近嗎?”


    “……”


    林柚沉下眼神。


    “咦?”黎靜見她這樣,茫然問道,“哪裏啊柚姐?”


    “電梯。”


    “電梯……?”


    黎靜喃喃:“可是電梯一開門就這麽敞亮,上哪藏東西?啊!難道說——”


    她驀地收聲,驚恐地來回望著林柚和徐嚴,想從他們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倆人誰都沒這麽做。


    這是個讓人挺不舒服的聯想,林柚想,就在她坐著電梯想逃離紅人的同時,對方卻隔著一層鐵板蹲在她頭頂。


    “隻是一種可能,”她說,“卸下來找找吧——你們繼續去搜店裏。”


    “哎,黎靜,你等等。”


    她又叫住黎靜,“有事想問你。”


    總共隻剩五人,分出倆人去拆電梯轎頂已是極限。


    等黎靜他們去飲料店那邊繼續翻找,林柚在電梯外按住按鈕,不讓廂門自然閉合。


    而電梯轎廂內,徐嚴踩著從工具間搬來的梯子,仔細觀察著頂部的縫隙。


    哪怕是這種老舊的箱式電梯,轎廂頂部也有緊急情況用來救援的安全窗。他辨認出那四四方方的痕跡,兩隻手抵上,用力往上頂起。


    轎廂猛地一震。


    安全窗一經打開,電梯就會自動製停——看來在這個詭異的車站也不例外。林柚鬆開按鈕,自己也走進了電梯。


    電梯年代久遠,窗扇也生鏽了,推了好一陣才在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中向外開啟。徐嚴又在梯子上上了兩階,小半個身子探出轎廂外。


    “說起來。”


    林柚忽然開口:“我聽說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徐嚴的聲音在電梯井裏回蕩,“嗯?”


    “我問過黎靜,”她說,“漫畫裏,主角他們也找到了主持遊戲的美紀所在的廣播站。”


    徐嚴的動作一頓。


    “但是就像我們當時那樣,誰的手握上門把,美紀就會準確點出紅人在那個人身後——叫的是全名。”


    “哦?那又怎麽樣?”


    “你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麽。”


    林柚說。


    “所以在最後一刻退開了,讓王一鳴衝了上去——因為他就是那個脾氣。但你是怕死嗎?不,怕死你就不會走在第一個,遊戲開始後冒著極大風險做的事也不少。”


    “想來想去,可能的目的隻有一個。”


    “廣播第一次這麽通報,直接報出了我的名字。你是猜到打開廣播站門的人也會像漫畫裏那樣被報出全名才讓的,”她道,“——‘徐嚴’怕不是你隨口編的假名吧?”


    站在梯頂的那人沉默許久,忽地一聲輕笑。


    “這遊戲有非讓人用真名嗎?”


    “當然沒有。”林柚挑眉,“隻是在已經出過一個內奸的情況下很讓人懷疑你的身份而已。”


    “放心,”他大咧咧一攤手,“我可不是什麽奸細。”


    “你是也沒關係。”


    她誠懇地說。


    “我有的是辦法收拾臥底。”


    徐嚴:“………………”


    即便他真的不是內奸,這語氣也讓他本能地背後一涼。


    “幸虧感覺騙不過就趕緊換了目標。”他小聲嘀咕。


    不然他那全靠忽悠的能力就涼了。


    林柚:“什麽?”


    “咳,沒什麽。”徐嚴清清嗓子,從轎廂頂外的鋼絲繩間收回手,“我想,這個應該能稍微證明一下我沒有惡意了吧?”


    他下了梯子,手裏抓住的東西也隨之從安全窗裏扯出來。


    那是一隻沾滿血跡的、快有半人高的兔子玩偶。


    *


    周圍聚集了眾人的棺材中,按照凹陷進去的人形早擺好了五個部位。


    現在隻差腦袋了。


    王一鳴手裏抓著剛被他扯成兩半的兔子玩偶。真別說,這布偶看著舊,質量倒不錯,饒是他,想把腦袋從身體上拽下來都費了不少勁。


    兔子布偶腦袋比身體還大,他的手塞進那滿滿的棉花摸索,臉色突然變了。


    他沉著臉,手裏拽著一把長發,把小女孩的頭一點點從棉花裏麵拉了出來。


    眾人的神色都不怎麽好看。


    陶樂杉下意識後退一步,一腳踢到棺材蓋,直抱著腳抽冷氣。


    斷肢和頭顱的視覺衝擊到底不是一個級別的,小女孩雙眼緊閉,脖頸處也明顯有被鋸過的痕跡。


    “感覺跟紅人是挺像的……”黎靜古怪道,“果然是姐妹。”


    ……近距離投喂過紅人的她是很有資格說這話。


    王一鳴蹲下|身,把那顆頭也安放進棺材。


    在他放進去的那一刻,原本擺在棺材裏的那些斷肢像是忽然有了生命。


    斷麵映出淺淺的白光,一點點貼合在了一起。在融合徹底完成的下一秒,最上方的頭顱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轉動眼珠,掃過圍在邊上的眾人。


    “哥哥姐姐們,”名喚美紀的小女孩臉上綻出甜甜的笑容,“謝謝你們幫我找齊我的身體。”


    “我還是很奇怪。”


    陶樂杉小聲說:“你不是在那個廣播站嗎?”


    “在那裏的是我的‘心’啊,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靈魂——”她說,“身體是散落在各個地方了。”


    “別的不管。”


    王一鳴皺眉道:“該兌現你的承諾了吧?”


    “承諾?”


    小女孩皺眉,隨即恍然大悟,“哦,是說那件事?”


    “但我隻是說可以讓你們離開,”她狡黠地咬著字眼,“不也可以做別的嗎。”


    看她驀然變得詭譎的笑容,眾人心中警鈴大作。


    “比如我覺得,我的裙子現在沒有美子的紅,想用你們——”


    話音未落,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猛然一推。


    小女孩:“??!!!”


    她原本剛從棺材裏坐起,被林柚這一把推得直直又倒了回去,猝不及防就見眼前一黑。


    王一鳴眼疾手快地搭把手,一起把那不輕的棺材板給蓋上了,又是半個身子壓在上麵,根本不給底下再掀開的機會。


    林柚鬆手,轉頭叫道:“黎靜!”


    “好嘞!”黎靜會意,兩手一張,寒光就從其中現了出來。


    她包裏那纖細又結實的細線,在她的操控下將棺材從上到下纏了好幾圈。


    “教你一個道理,”林柚歎口氣,“還沒出來就別急著亂說話。”


    “好了,”她說,“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被封得結結實實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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