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椰子仍然保持著那個麵朝地撲街的姿勢。


    場麵一度很安靜, 安靜到林柚覺得她怕是要因為目睹到這一幕而被滅口了。


    半晌,她用那雙很可能是被家暴打斷的胳膊顫悠悠地支撐起身體,喉間又冒出“咯咯咯”的怪音。僵硬而眼角漲滿血絲的眼球緩緩轉向林柚所在的方向,再次抬起手, 想以那詭異的姿態一點點爬過來。


    她忘了手上還沾滿了地板蠟。


    “啪嘰!”


    又是一跤。


    伽椰子:“……”


    林柚:“……”


    完了, 這回真的要被滅口了。


    樓梯離廚房的位置也不遠,她正琢磨著要不要給地上多潑點油啊什麽的, 好讓伽椰子壓根爬不過來。就聽二樓傳來喊聲。


    “柚柚。”


    簡明佳邊走邊叫道:“你還在樓梯那兒嗎?”


    林柚一愣。


    “你等一下再過來!”


    她想製止簡明佳,可就在林柚再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趴伏在樓梯木階上的鬼影已然消失不見了。


    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簡明佳聽見她的話, 即便不解也還是停住了腳步。她聽得出這語氣裏的急切, 但又相信多年好友的判斷, 緊張擔心下隻過了幾秒就忍不住出聲問。


    “現在可以了嗎?”


    “嗯, ”林柚看著空空如也的樓梯,“她走了。”


    ……她??!!!


    幾乎是馬上反應過來會是什麽,簡明佳兩步衝過去, 看見台階上半點蹤影都沒有, 這才鬆了口氣。


    “是伽椰子?”


    她麵色古怪地問:“還是俊雄?或者他倆都在?又或者他們殺掉的人?”


    “隻有伽椰子。”


    而且, 看她在簡明佳過來後就消失的行為, 這回可能是隻衝自己一個人來的。


    是因為那四人都在二樓,她單獨在樓下最好下手嗎?


    林柚想。


    簡明佳可不比她這沒事人的樣子, 她連忙就想衝下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才抬腳就被林柚喝止。


    “等等, 別忘了剛才地板蠟灑哪了。”


    她補充道:“上一個想下來的家夥, ‘呲溜’一聲跟坐滑滑梯似的就倒栽蔥栽地上了。”


    簡明佳:“……”


    她冒出點不大妙的聯想。


    “……你說伽椰子?”


    然後就見林柚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簡明佳試著想象了下這畫麵。


    ……不管多少次也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可惜她再怎麽急於下樓看情況,也隻能先把樓梯上的液體蠟給打掃幹淨。


    她跟林柚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兩頭開工,灑掉的地板蠟不多時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這期間,原本在走廊另一邊翻找的幾個隊友紛紛也聞聲聚集過來。


    “這忙上忙下的,”名義上的屋主好奇道,“樓梯怎麽了?”


    林柚“唔”了聲。


    “有兩個壞消息,你們要聽哪個?”


    眾人:“……”


    神特麽壞消息還要問先聽哪個的。


    “呃,”耿清河猶豫了片刻,選了自己最好奇的,“樓梯的?”


    聽說了發生的一切後,幾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耿清河:“……不、不愧是柚姐。”


    顧衡眼角抽了抽,張口像是想說什麽,末了又是硬給咽回去了。


    大約是頭一回見證此等騷操作的盧振傑喃喃地念叨“這是什麽運氣”、“居然還能這樣”,他嘀咕半天,終於想起還有一個壞消息。


    “對了,”莫名其妙地總有點不好的預感,他問,“剩下那個……?”


    “喏。”


    林柚徑直塞給他一個紙盒。


    “這是我說的那個快遞盒子,”她用拇指指了下牆邊的單本掛曆,“對照下日期,這是四天前簽收的。”


    盧振傑:“…………………………”


    他吞咽了下唾沫,深深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


    “今天是第五天,”簡明佳說道,“明天晚上才算是第七天淩晨。總之,如果你要按《午夜凶鈴》裏那樣複刻一卷錄像帶寄出去應該來得及。”


    盧振傑沉默許久,再開口時竟是拒絕了這個提議。


    “不。”


    他說:“這樣一味躲著,就算通關也應該會當作消極遊戲的,客觀上促進了貞子的傳播搞不好還要倒扣分……”


    “退一萬步,我也不知道寄給誰誰會看啊。”


    “我是想說我們幾個輪流寄的,”簡明佳聳聳肩,“不求別的,至少可以拖延一下貞子出場的時間。”


    顧衡接上她的話。


    “現在的情況——伽椰子隨時會出現,貞子也馬上要到了,前有狼後有虎,是很難應付。”


    他轉向盧振傑。


    “不過你說得對,真這麽做十有八|九會被判定成讓劇情沒有任何進展的消極行為。”


    現在的問題就是,到底要選擇高風險高回報,還是稍微低一點的風險和低得多的評價——隻求過關就行。


    然而沒什麽人糾結這一點。


    在場的都是甘願冒險的玩家,保守點的如耿清河,抱持的也是“柚姐選啥我選啥”的態度。


    倒也不是除了幹等著兩大女鬼上門就無事可做了,紙箱的快遞單上寫著那家音像店的店名,在網上一查就能找到具體的地址。


    “必須得殺過去問問。”


    盧振傑咬牙切齒道:“怎麽把這玩意兒寄給我,又是從哪搞到這卷錄影帶的。”


    “是啊。”林柚附和了聲,又道,“隻是得等明天了。”


    如今是家店就多會經營一下主頁啊什麽的,這上可以看到上下班的時間。音像店在下午五點就關門了,要想把寄錄像帶的店員或是老板堵個正著,也隻有等白天的開店時間。


    忙活這麽久,總算是收拾出了能睡覺的地兒。今晚就暫且在這裏歇腳,其餘的都等明天再說。


    分房間的時候又有了新的問題。


    能住人的攏共有三間,其中一間還是放了台電視機跟錄影帶機的。


    作為可能看過錄影帶的頭一號“嫌疑人”,即便沒到第七天,盧振傑也還是遠離電視為好——雖然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見一點效是一點。


    “我住這間吧。”


    林柚主動說。


    她看著正想開口的簡明佳,“就我一個人。”


    “伽椰子有可能再找上我。”林柚道,“對了,要是不介意,那卷錄像帶可以先放我這。”


    簡明佳琢磨著這怎麽都不保險。


    “這也太危險了——”


    別說是伽椰子,連貞子的錄像帶都帶在身邊?


    “就……”耿清河見林柚一副打定主意的樣子,“相信柚姐?”


    反正在他眼裏,要說誰保管這盒錄像帶,肯定是大佬最靠譜了。


    簡明佳想了一會兒。


    “我隻有一個條件,”她說,“告訴我,你不會大半夜自己看。”


    她就怕對方為了收卡而真的幹得出來。


    “不會。”林柚一口否決,又在簡明佳審視的目光裏補充道,“至少今晚不會。”


    簡明佳:“……”


    算了,好歹是句保證。


    另一邊的盧振傑在納悶怎麽還會有人主動要看錄像帶的,顧衡感歎著這世上真有人膽子這麽大。他倆反倒沒什麽意見。


    畢竟對於後天淩晨可能就得領便當的盧振傑來說,情況再糟也糟不到哪裏去了。


    最後的結果是林柚一間,簡明佳也單獨一間,剩下三人擠一間。


    這房間雖然長久沒有打掃過,但被褥還算柔軟。床單被罩早在洗衣機裏滾過,倒也沒帶有難聞的味道,再加上不需要自己入睡,隻要大家統一躺上床,自然而然就能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


    一片黑沉中,林柚的意識猛然恢複了清醒。


    她留了點心眼。


    既然在已經明了伽椰子會優先找落單的人下手,同樣是一個人住一間的,比起簡明佳,一定程度上被記恨了的她更有可能成為伽椰子的目標。


    她隻掀開一點點眼皮,眼前所見的仍是一片黑暗。


    一般而言,遊戲會自動跳過玩家睡眠的時間,但也會有例外。


    ——在夜裏觸發特殊事件的時候。


    臉上傳來有東西掃過的麻癢感,林柚心一橫,一氣兒睜開了眼。


    眼前赫然是伽椰子正對著她的臉。


    伽椰子她就立在床頭,彎腰俯視著她,割裂的聲帶所發出的氣泡音在靜謐的黑暗中越發陰森可怖。那麻麻癢癢的感覺正是長發掃在臉頰——


    林柚反應極快,反手就抽開枕在腦袋下的枕頭,直直朝著她摜了過去!


    這鴨絨枕頭忒不結實,一狠砸在伽椰子臉上,原本就有些拉絲的纖維徑直裂了口子。細細碎碎的羽毛飄了滿天——


    又落在伽椰子那被血打濕得一縷一縷的長發上。


    對方被細細的鴨絨毛掛了滿頭,那“咯咯”的氣泡音愈加扭曲刺耳,徑直搖搖晃晃地朝她抓過去。


    林柚原地一滾,躲掉伽椰子帶血的手指。她左右瞄了兩眼,不假思索地一把掃下茶幾上的那盒錄影帶,攥在手裏塞進錄影帶機。


    在伽椰子來得及抓住她之前,林柚搶過旁邊的遙控器,驀然按亮了電視。


    熒光屏亮起,底下的錄像機開始運轉,就在伽椰子眼前放起了那卷帶著詛咒的帶子。


    ——她是答應過今晚不會看,但這可不是她自己看。


    “嘿,”林柚笑眯眯道,“觀影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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