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沅幹脆放下手中的折子,眸中陰狠一閃而過。對蔡和道:“過幾日,尋個錯處,將那宮人趕到後院去。”


    “是,”蔡和拱手,欲言又止,“殿下,那……”


    秦沅頭也沒抬,麵上若有所思的樣子,聽到蔡和的話說到一半,便道:“說。”


    “那淑雲……殿下怎麽處置?”


    淑雲和碧洗原本都是皇後身邊的人,不用想也是為皇後效命的。偏生皇後一副行的正,坐得直的樣子,縱然知道她在東宮安插了這兩個沿線,卻不好說什麽。


    秦沅撫著墨玉扳指,“且讓她待在觀潮樓吧,叫許蒙多留意些。”


    “是,”蔡和聽完秦沅的話,還是有些不解:“淑雲和碧洗都是皇後娘娘選得顏色好的,來給殿下做通房的,殿下這麽輕易將淑雲支去了觀潮樓那邊,會不會引得皇後猜忌?”


    蔡和思來想去,都覺得有些不妥。太子殿下就算是不愛美色,對淑雲、碧洗更是無意,也不該這麽輕易,這麽明顯地將淑雲打發了,好歹放在身邊看著也算是穩妥的。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打殿下帶了宛姑娘進來,他就很難猜測殿下的心思了。


    秦沅原本不介意再同蔡和討論上兩句,可是一聽到他說的是這事,突然有些懶得開口。便又翻開方才放在案上的折子,漫不經心地說道:“無妨,孤心中自有成算。”


    上一世他沒有狠下心去將身邊旁人的細作耳目們一一清理了,這一世他怎麽也懶得與他們演什麽主仆情深了。任何有嫌疑的人,還是都早早打發了的好。


    如今將淑雲放到觀潮樓去不過是權宜之計,為的是日後早早叫她離得遠點,沒有機會接觸東宮的權利中樞。


    蔡和聽了這話,也不好再多問。與主子商量歸商量,再多問,就有失臣下本分了。君臣之間也正是最忌諱這個。


    * *


    人一但忙起來,日子就會過得格外快。前幾日沈宛剛剛來到東宮,整日裏都是百無聊賴。不是趴在觀潮樓二樓的窗台上眺望遠處。就是下到樓下采菊製茶。或是閑來無事翻翻幾本話本子。總之,每日自打早上起來開始,就沒什麽事做。


    雖然她上輩子在晉王府那五年過得也是無憂無慮,無事可做的小妾生活。可是那時她一心想著晉王,成日盼著他來,腦子裏每每琢磨怎麽哄他開心,怎麽讓自己在他心中地位更高一點,怎麽和院子裏旁的妾侍爭寵……


    唔……對了,還要時常應對晉王妃明裏的責罰,背地裏下的絆子。


    女子嘛,困在高牆裏,一但開始勾心鬥角,百般算計,日子倒也算不得無聊。


    可是如今在東宮和當年在晉王府卻是全然不同的一番光景。雖然這輩子上輩子,她都隻是人家的小妾,可是上輩子她真心托付於晉王,什麽事兒都是圍繞著他的。


    這輩子她就這麽陰差陽錯成了太子爺的妾……太子爺公務繁忙,每日不是在外上朝,就是到軍營巡查,每回一回到東宮,幾乎又全窩在書房裏。


    北越的太子爺這般看著,竟好似比那當今皇帝還要忙。永遠又批不完的折子,見不完的大臣似的。


    她原本就對太子無意,這太子爺自個兒又不需要她應付,每日裏便就十分閑暇了。


    更要命的是,偌大的東宮裏,後院竟沒一個主子。也就是說,她這個“宛姑娘”,竟然是太子爺唯一的妾。


    前世她所知道的側妃陶氏,太子妃何氏這時都還沒過門,唔,可悲可歎啊,竟連一個讓她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都沒有。


    如今卻不同了。說來沈宛實在要感謝秦沅了。他委實是個十分大方的人,東宮管家的權力說給就給,全然不是她所想的那什麽試探的意思。


    並且這個管家的權力也並不是虛的。這幾天,她真正感受到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來裁決的感覺。沈宛捫心自問,她這輩子也從沒有過這麽大的權力啊。


    從前在沈府,她一個閨閣小姐,自是隻有使喚下人的權力,沈府上上下下,都是要聽她娘的,她那時就覺得好不威風。好容易以為自己快出嫁了,到了夫家也是個當家主母,家中裏裏外外,任她自己操持。可誰知,上天就是跟她開了這麽大個玩笑,一夕之間,沈府滿門皆滅。


    隻剩下她一個僅留於世的罪臣之女。哪裏還當得什麽當家主母,最後不過是輾轉到晉王府,當了個見不得光的小妾。蘇惜月說的對,沈宛在她麵前,不過隻是個奴婢。


    現如今可是不同了,她在東宮雖沒個正經冊封的名分,但是因為手握管家大權,那底下的宮人全當她是太子妃似的供著,說什麽、吩咐什麽,都不敢有什麽怠慢。


    這全都要托秦沅的福了。


    * *


    於是日子就這麽一晃而過,一轉眼,早已入了冬了。人雲:春困、秋乏、夏打盹兒。可是沈宛偏生覺得,冬日裏才是最難熬的日子。


    自打掌了管家權,東宮各種事都等著她來裁奪。上至太子殿下生活起居,下至宮人分配調撥。所有的人,都要她來經心看顧。


    不僅如此,還要看賬本、主持大小事宜,與蔡和商討。是以每日就要起得更早些。可冬日的屋子裏,就算是有地龍,有火盆,仍是不覺得暖。什麽地方能有錦被裏裹著暖和?


    是以,每到晨起時,沈宛都縮在錦被裏,怎麽也起不來。多虧了劉嬤嬤日日來喚她,這才算勉強能起來理事。


    這日已是臘月根兒了,眼看著快要過年了。東宮裏的事兒一下子比平常多出不少。要將宮裏整個布置起來,讓東宮看起來有些喜氣兒,不至於大過年還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對東宮來說絕對算是好事一樁,可對沈宛來說,卻是一件苦差事。她從前沒做過這樣的差事,東宮裏也很少有對此熟悉的宮人,是以,這上上下下,都不熟悉差事,辦起來便難了。


    好在沈宛機靈,前日先叫下麵的去內務府領了幾百個燈籠。要將東宮裏裏外外全都點上亮亮堂堂的紅燈籠。


    也虧得太子爺他財大氣粗,不在乎這點燈火錢。


    有了這紅燈籠的點綴,原本莊嚴肅穆的東宮,一下子變得有些人間煙火氣。瞧著喜氣洋洋,宮人們也是一如往常的年節,都是滿臉喜氣。


    倒是叫沈宛的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不過幾百個燈籠到底不是隨便掛掛的,總不能叫東宮所有的宮人都去掛燈籠吧。她又想的多,生怕宮人選不好掛的位置,隻能跟著監工。


    幸好這幾日秦沅沒有給蔡掌事分配什麽旁的事情。有他處理宮裏別的瑣事,沈宛也算是忙裏偷閑,能夠得空去看著掛燈籠。


    說來這監工也是個好活,左右自己什麽也不用做,隻是張張嘴,伸伸手,就打發了時間了。


    沈宛得了這個閑,也沒有一大早就趕去看著,先是交代了劉嬤嬤替她看著些,自己偷偷跑到了廚房去。


    正在廚房裏忙裏忙外的廚子們,一見她這位主子來了,隻以為她來視察,十八般武藝都拿出來,生怕被挑去一點錯處。


    不過他們今日卻是想錯了,她可沒什麽閑心來視察,今日來了廚房,實在是饞了幼時在家,家中廚子做的黏粥了。


    整個東宮幾百號人,都等著廚房做吃的,她也不能耽誤廚子們當差,幸好她沒什麽一技之長,在煮粥方麵卻得了家中廚子的真傳。


    這時便向廚子們借一口鍋,準備自己煮了粥吃。


    好說她在東宮大小也是個主子,廚子們一開始聽她說要自己煮東西也是連連推拒,都說——


    “宛姑娘使不得啊!”


    “姑娘這般人物,怎麽能下這廚房來!”


    “姑娘要吃什麽,隻管告訴小的就是了!”


    ……


    沈宛見他們明明忙的腳不著地,無暇再顧其他,卻還要來幫她,實在有些感動,好一番勸說,才叫他們斷了幫她煮粥的念頭。


    不過盡管如此,待到沈宛自己開始煮的時候,還是得到他們有意無意的幫助。


    她剛將黏米、花生、紅棗……各種配料都放進去,卻聽見門口有人喚她——


    “宛姑娘?”


    “宛姑娘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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