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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小碟遞給一旁伺候的碧雲, 碧雲舉筷準備嚐試。


    程千葉不動聲色地伸手攔了一下,貌似不經意地隨口吩咐道,“這裏不需要你們姐妹伺候了, 都下去吧,讓小繡和橋生留下就行。”


    此刻的程千葉看似坐於軟塌上,輕鬆隨性,但無人知道她的內心其實被一種無形的不安所抓攝。


    她感到了這個宴會上有很多不對勁的人。


    首先是威北侯華宇直的身上籠罩著一股陰謀即將得逞的興奮。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事,但是他肯定做了, 而且馬上就有可能實現。他才這麽興奮。


    坐在程千葉附近的張馥,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麵具臉下, 是等著好戲上場的幸災樂禍。


    大殿的角落裏還有一兩看看似滿笑容的仆役,心中卻藏著一股灰黑色惡毒之意。


    但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最關鍵的問題在於程千葉眼前的蕭繡。


    蕭繡的身上也籠罩著一股濃黑的惡意。


    這股惡意似乎並不針對程千葉。


    但當他俊美的麵容和往日一般, 眉目含情,溫柔似水, 巧笑倩兮的靠近程千葉時。


    在程千葉眼中,那有如實質的黑暗色係, 翻滾於那春花一般嬌豔的麵容上,顯得格外令人驚悚。


    不對勁,這些人太不對勁了, 他們是要幹什麽?到底要發生什麽事?


    程千葉環顧了一下四周,大殿上負責宿衛的賀蘭貞, 和列於席上的俞敦素和肖瑾, 這三人看向自己的時候身上或多或少亮起一圈金色, 程千葉稍微鬆口氣,這幾人還是靠得住的。


    她忍不住向後傾了一下身體,悄悄摸到墨橋生的手,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讓他靠自己近一些。


    此刻墨橋生身上那一圈堅定的金色,才是讓程千葉最安心的存在。


    坐在程千葉下首第一位的張馥,微微傾身,含笑低聲提醒:“蕭繡,主公的菜還沒人試呢,動作快些,不要給客人看了笑話。”


    蕭繡似乎略微愣了一下,隨即神色自如地拿起試菜的碟筷,親自把程千葉桌前的每一樣菜都試吃了一遍。


    剛放下筷子,他臉上的笑就僵住了。他神色大變,額頭上冷汗滾滾而下。


    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菜肴,勉強喊了一聲:“有毒!”就倒下身去。


    程千葉先前看著他情緒不太對勁,但想不到情勢竟然直轉,下一刻蕭繡就幾乎要死在自己麵前。


    她兩步跨出桌案,隻見蕭繡已蜷縮起身體,麵色發青,口中吐出白沫。


    程千葉一把掐開他下顎,迫使他張開口,將一根銀筷伸進他的喉嚨給他催吐。又接過侍從手中的牛乳,灌入他口中。


    同時大喊一聲:“傳軍醫!”


    大殿上頓時一片混亂,所有列席之人都緊張的查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相互竊竊私語了起來。


    肖瑾怒不可遏,站起身下令:“即刻扣壓膳房一應相關人等。殿上所有傳菜仆役一律原地等候不得離開。”


    頃刻間,滿殿都是宿衛侍從來回跑動時發出的鎧甲嗆鳴之聲。


    不多時,大殿之上跪滿了一地的廚娘,夥夫,仆役等人。


    膳房的管事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說:“今日席上各位大人的菜色,都是一並烹製的呀,不可能獨獨主公那一席出了差錯。”


    “今日呂總管不在,小人就怕忙中出錯。主公和威北侯的食盒是小人和兩個副管事親眼盯著裝盒的,直接遞到了蕭公子手中,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其間並……並無任何人接手。小人等實在是冤枉啊!還請主公明鑒,肖司寇明察啊!”


    一個在大殿服侍的仆從怯怯抬起頭來:“也……也不是沒有人接手。”


    肖瑾怒喝道:“快說!你指得是何人!”


    那人抬頭瞥了程千葉身側的墨橋生一眼。


    殿上眾人的視線向著墨橋生匯聚,方才眾目睽睽之下,在程千葉身側伺候的隻有蕭繡和墨橋生二人,也隻有他們接觸過菜肴。


    而此刻蕭繡中毒倒地。墨橋生成為嫌疑最大的人。


    墨橋生大驚起身,他心中湧上了不妙的感覺。


    人群中的一個廚娘抬起頭道:“對對,我看見的,就是這個人在路上從蕭公子手裏接過食盒。想必都是他的緣故,要查查他就好了,此事實在和我等毫無關係啊。”


    站在程千葉身後宿衛的賀蘭貞,怒氣衝衝地一把抓起墨橋生的衣領,把他摜在地上。


    兩個甲侍上前,一左一右壓製住他的雙臂。


    “不是我!主公!真的不是我!”墨橋生掙紮著昂起臉,看向程千葉。


    程千葉還沒說話,肖瑾拱手行禮道:“主公切莫感情用事,眼下此人嫌疑最重,若是查明真相之後,於他無關,再還他清白不遲。”


    這邊威北侯華宇直領著自己的人,打著哈哈上前道:“看來這是賢弟的私事,老夫也不便再多攪擾,這就先行告退了。”


    程千葉和他應酬了一番,把人送走。她看著威北侯離去的背影上籠罩著一股失望的情緒顏色。


    看來應該是他想毒死我,然後沒成功,失望了?


    程千葉摸摸下巴,感到心中依舊一團漿糊。


    她決定先觀察一下發生了什麽。


    數名甲士匆匆入殿,其中一人手上捧帶鎖的木匣,墨橋生看著那個匣子,麵上露出驚恐之色。


    那是他衣櫃中用來放置私物的匣子。


    那名甲士單膝跪地,捧上木匣。


    肖瑾沉著麵孔上前打開那個已被砍去鎖頭的匣子。


    盒蓋一開,露出一匣金燦燦的黃金,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瓷瓶。


    殿上傳出了一陣驚呼聲。


    一個奴隸,是不可能擁有這麽多的黃金。除非他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肖瑾打開瓶子,交給一旁的軍醫。


    那名大夫對比了瓶內所裝的藥物和桌上的食物,衝肖瑾點了點頭。


    殿上頓時響起沙沙議論之聲。


    “不,不是我!”墨橋生雙目赤紅,掙紮了起來。


    賀蘭貞一拳把他揍倒在地,連踹了兩腳。


    “早就看你這魅惑主公的家夥不順眼,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程千葉阻止了他行為。


    墨橋生被人按在地上,他拚命抬起頭來,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程千葉。


    程千葉不忍地看了他一眼,無奈歎了口氣。


    她招俞敦素上前:“俞將軍,你把他帶下去,關押起來。你親自看守。”


    又附在俞敦素耳邊,低聲說:“我沒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要打他。”


    聽到程千葉的話,墨橋生的麵孔上一瞬間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他頹然放棄反抗,任由俞敦素將他押了出去。


    一片亂局過後,程千葉回到自己起居的廂房。


    她坐在桌前,慢慢品著手中的香茗,整理著腦中的思路。


    肖瑾從屋外進來,躬身行禮。


    “小繡怎麽樣?”程千葉問道。


    “大夫說幸虧吃入的毒物數量很少,主公又及時給他催吐,應無大礙,吃了藥,調養幾日便好。”


    程千葉點點頭,算是放下一件心事。


    肖瑾又問:“那個墨橋生,還請主公示下,該當如何處置?”


    程千葉打量了他片刻,嗤的笑了一聲:“你當真覺得此事是他所為?”


    “主公何故有此一問?”肖瑾詫異道。


    程千葉沉下臉來,一言不發的看著肖瑾,看得肖瑾逐漸惶恐起來。


    “不。以你的聰明,你一眼就能看破此事中有貓膩。”程千葉緩緩說。


    “墨橋生是我親近之人,他如果想要毒害我,機會多得是,怎麽可能當眾行凶,還明晃晃的在屋裏留著罪證?”


    “你和張馥輕易都能想到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你們都不和我說,為什麽?”


    程千葉小時候最喜歡的惡作劇之一,就是打扮成哥哥的樣子,模仿哥哥的言行舉止,假冒哥哥的身份溜出門去。


    為此她特意一直留著和哥哥程千落相同的中性發型。


    每當那些把她當做程千落,和她玩得正開心的小夥伴,看見一模一樣的真·程千落迎頭走來,一個個露出驚掉了下巴表情時,程千葉就會抱著肚子笑得合不攏嘴。


    因此,一穿越過來,就讓她女扮男裝,偽裝被毒死的孿生兄長,頂替成為晉越公,程千葉覺得也不算太難的一件事。


    但是她忽略一件點,她跨越了時代,這是個充滿戰火和殺戮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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