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他跟所有的小孩子都一樣, 渴望母愛。


    唐蘭芝低頭, 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顧冬冬,蹲下身子,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掰開了顧冬冬的手,她眼眶裏麵閃著淚光, 語氣堅決, “冬冬, 對不起……”,送小女兒去省城上學隻是一方麵,她會走, 最大的私心還是在於她自己,不想呆在了農村, 不想在過苦日子。


    她打聽過不少回去的知青消息, 那些知青的日子過的都不錯。


    如果可以選擇,誰又願意留在這山溝溝裏麵。


    顧冬冬坐在雪地裏麵, 嚎啕大哭, 眼見著唐蘭芝的身影越來越遠。


    把一旁的顧衛強看的, 心都碎了。


    他把雪地裏麵的顧冬冬一下子抱了起來,安慰,“不哭,爸給你找個漂亮的後媽。”


    顧安安聽到這句話, 差點栽到雪地裏麵, 有這麽安慰兒子的嗎?


    她小臉木木的, 把手上撰著的一大把錢和票子, 塞到了顧冬冬的懷裏,霸氣,“走!姐,帶你買糖去,讓你天天吃糖,頓頓吃肉。”,果然,有糖,有肉萬事足,小豆丁聽到了有糖吃,有肉吃,金豆子也止住了。


    他怔怔的,“買糖,吃肉。”


    顧安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顧衛強,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爸,我把那女人的錢和票子,訛了一大半過來。”


    原本媳婦跑了,本是個悲傷的事情,硬生生被大閨女這活寶給弄的,也顧不得難受了。


    顧衛強一手抱著小兒子,一手牽著大閨女,喊了聲,“不愧是我顧衛強的閨女。”,或許,在顧衛強的心裏,唐蘭芝早晚都會離開這個家,許是有了預防針,倒也沒那麽難過。


    其實仔細說來,顧衛強和唐蘭芝當年之所以在一塊,則是遭到了唐蘭芝的算計,唐蘭芝是大城市裏麵來的文化人,模樣生的好,一張白皙的鵝蛋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頭烏黑的辮子,唐蘭芝剛來到顧家村的時候,簡直是驚豔了整個村子的毛頭夥子。


    顧家村的小夥子,紛紛到唐蘭芝麵前獻殷勤,唯獨顧衛強是個例外,那個時候,他剛學會開車,一門心思,怎麽進入運輸隊,好留下來,哪裏顧得上談戀愛。


    因為運輸隊的關係,顧衛強是村子裏麵唯一一個經常往外跑的人,一來二去,不少知青都讓顧衛強幫著從縣城裏麵帶東西。


    唐蘭芝也不例外,按理說,顧衛強和唐蘭芝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他會對這個水汪汪,白嫩嫩的城裏姑娘動心,但是沒有。


    十八九歲的顧衛強,在情感上壓根沒開竅,他刻苦踏實,因為和城裏人比起來,他這個毫無根基的農村人想要進入運輸隊,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運輸隊上。


    然而,他卻忘了女人的心是最難測的。


    唐蘭芝習慣了村裏麵的小夥子對她愛慕的樣子,冷不丁的遇上個木頭疙瘩,不搭理她,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還別說,經過唐蘭芝這一番細細的考量,回城是無望了,若是想在顧家村好好生活下去,不用去地裏麵做繁重的農活,那麽嫁給顧衛強是最好的出路。


    他家顧老爺子是村長,而顧衛強的二哥是現在大隊長,輪到顧衛強自己,模樣生的周正,高高大大的個子,再加上,和村子裏麵的小夥子不一樣,顧衛強的在運輸隊當臨時工的工作,很有前景。


    唐蘭芝就起了嫁給顧衛強的心思。


    愣頭青的顧衛強,哪裏是唐蘭芝的對手,一來二去,自然被唐蘭芝溫柔可人的樣子給俘虜了,兩人婚後,過了一番甜蜜的小日子。


    但是時間久了,人的毛病就會顯現出來,唐蘭芝愛慕虛榮,偏心自私,顧衛強雖然知道,但是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個女人,給他生了三個孩子。


    於公於私,他都應該讓著她。


    於是,顧衛強,在外麵工作越發賣力,要掙更多的錢,來滿足小妻子。


    顧衛強對外的公布的是,一個月工資三十七塊五,但是他跑長途,多少能接點外快,每個月的外快可比工資多多了,到手差不多能有七八十塊,除去交給周愛菊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錢,他基本都是給自家媳婦唐蘭芝的。


    但唐蘭芝是城裏的姑娘,手本來就大,再加上家裏有個顧婉婉,身體不好,衣食住行都是比著城裏姑娘來養大的,顧衛強賺的錢,基本都砸在了唐蘭芝和顧婉婉母女兩人身上。


    這次的去縣城上高中的名額,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確實要看成績的,唐蘭芝手上的錢足夠讓顧婉婉也去縣城上高中。


    但是她卻不可以這樣做,因為顧家還沒有分家,四房是一體的,每房裏麵去抽出一個去縣城讀書。


    若是,他們四房供著兩個閨女去縣城讀書,唐蘭芝敢說,她會被妯娌給噴死。


    故而,這錢捏在手上,也不敢拿出來花。


    顧衛強領著一兒一女往回走,路上剛好遇見才從二麻子家回來的周愛菊,還有大嫂二嫂幾人。


    周愛菊向來疼愛顧安安,一眼就見到顧安安,衣服髒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她當即邁著小腳,加快了步子,扯過顧安安的胳膊,關切,“這是咋的了?誰欺負你了?”


    顧安安看到麵前的老人,原本止住的淚又往下掉,但是她瞅瞅這麽多人,又顧及著自家老爸的麵子,不好意思說,老爸的媳婦跑了,不要他們了。


    隻是癟了癟嘴,到底是沒開口。


    在顧衛強懷裏的顧冬冬,可沒這麽多顧及,一看姐姐哭了,他也跟著嚎,邊嚎邊說,“我……我媽不要我們了。”


    周愛菊臉色一變,她瞪著眼睛,看小兒子。


    顧衛強苦笑,“媽,蘭芝回城了。”


    “誰給她開的證明?”,老太太一針見血,她早就知道,這個小兒媳婦,心大,留不住,故而特意交待老二,不許老二給小兒媳婦開證明。


    這年頭,知青想要回城,必須村裏麵的大隊長來開證明,再加上,城裏那邊的親人,來個接收證明,要兩邊都有證明才能離村的。


    顧衛強吞吞吐吐,“二哥?”,他倒是看的明白,他還特意跟自家二哥打過招呼,若是唐蘭芝私下來找他開證明,隻會他一聲,他也不會不同意的,哪成想這次的證明開的,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人家要走,用這種小計倆,怎麽也留不住,更何況,心不在了,留這裏有何用?


    周愛菊氣勢洶洶的拽著顧安安,往回衝。


    顧衛強在後麵喊著,都不頂用。


    原本跟在周愛菊身後的兩個兒媳婦,大媳婦趙君雁和兒媳婦王大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老四媳婦,跑了???


    這可是大消息。


    不過趙君雁向來不愛碎嘴,她知道後,最多回去跟自家男人提一口。


    但是王大英不一樣,她做為大隊長的婆娘,自覺得高人一等,在村裏麵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什麽小道消息,她也是第一手知道的,要知道,自己婆婆向來對老四媳婦高看一眼,如今可美了,人家壓根都看不上這山窩窩,直接回城了。


    王大英有些幸災樂禍。


    她自然注意到了顧安安一身的狼狽,她故意,“安安啊,你媽可真狠心啊,看你都摔成這樣了,還是頭都不回的走了。”


    顧安安撇了撇嘴,從接收的記憶裏麵,二伯娘不是啥好人。


    周愛菊步子頓了頓,警告,“大英,管好你的嘴,不該說的,閉嘴。”


    王大英敷衍的嗯了一聲。


    周愛菊一走,村裏麵就傳開了,唐蘭芝那狠心的婆娘,不管自家閨女摔成了泥娃娃,也要離開顧家村。


    而顧安安和顧冬冬,就成了泡在苦水裏麵的小白菜,沒娘的孩子。


    ……


    顧家。


    東屋的裏側,燒著熱乎乎的的暖炕,顧家的大人都窩在炕裏麵,沉默不言,明明是暖和的炕,周愛菊心卻涼了半截。


    顧家老爺子,坐在炕沿邊,手裏拿著個煙袋,時不時的抽上一口,抬著頭,望著窗外,仿佛周愛菊說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顧家老大顧衛國則蹲在炕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隻有顧家老二顧衛富則時不時反駁一句,“媽,那證明已經開了,老四媳婦也走了,您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這下,可惹炸了周愛菊。


    她一巴掌拍到顧家老二顧衛富的頭上,罵罵咧咧,“不是你媳婦,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你家大英要回城,這證明你會開的這麽利索不?”


    顧衛富到底是做大隊長的,說起的話,也有理有據,“開,怎麽不開,夫妻本就是一體,我婆娘過的好,我比誰都開心,老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被點名問話的顧衛強,他抬頭,深深的看著顧衛富,半晌後,他才開口,“二哥的思想覺悟就是高。”,他願意放走唐蘭芝是一回事,自家二哥私下開證明又是一回事,他不是說不願意放走唐蘭芝,而是氣自家親親的二哥,開證明的時候,連跟氣都不跟他通,他起碼是唐蘭芝的男人,唐蘭芝心虛,奔高枝,不願意說,他理解,但是顧衛富,作為他的二哥,卻幫忙瞞的緊。


    這事著實做的不地道。


    到底是心裏不爽利。


    倒是不是她不對顧平安好,而是這孩子打小不愛說話,又怕她,有了吃的東西,雖然不會漏掉顧平安,但到底是十歲的孩子,長身體,分到手上的那點,孩子三兩口就謔謔沒了,哪裏夠啊!


    吃完了飯,按照往常來說,顧安安會主動把洗碗的活給攬過去的,但是今天安安吃完了,抹了抹嘴,“奶,我回屋了,要準備準備複習入學考試了。”


    周愛菊點了點頭,指著顧書,“去問你哥把複習資料要過去,多少能省不少事情。”,顧書已經在縣城一年高中了,因為今年出來新政策,可以高考了,於是他便回家央求著,老爺子,讓他在讀一年,到時候考高好有把握考個好學校,對於老顧家能出個大學生這件事,全家人都是高興的。


    再加上顧書又是老顧家的孫子輩的老大,聽話,讀書又好,長的也最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討老人家歡心,顧老爺子手一拍,“去讀吧。”,讀書的錢誰出?當然老四和老三兩人負責了。


    顧安安眯著眼睛,“哥,我去你屋拿書,把你現在用不上的都借我。”


    顧書吞吞吐吐,卻礙於老太太發話了,隻能領著顧安安了南炕,因為顧書要考大學,家裏特意給顧書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不同於其他孫子輩,擠在一塊,顧書這個屋子雖然隻有十多平,但是書桌和衣櫃都擺的整整齊齊的,不用看,這都是顧單的做的。


    顧書磨磨唧唧的從書櫃裏麵抽了一本出來,垮著臉,“安安,這都是老貴的書了,你可要仔細點。”,在顧書的眼裏,家裏隻要他一個大學生就夠了,不需要顧安安在來逞強,更何況還是個女娃子,但不得不說,顧書對於顧安安有些忌憚,不同於安安的紮實基礎,顧書能去上高中,全指望著私下老師補課,才勉強考上縣城高中的。


    安安看著麵前一本算數課本,她笑的意味深長,“這不是學校發的書嗎?”,明明是免費的,卻還要說老貴,若是以前的顧安安,還真會把老貴的書還回去,不敢借了。


    但是現在的安安不會。


    被戳破的顧書有些惱羞成怒,“學費不是錢啊?”


    顧安安奇怪的看了一眼顧書,小聲,“哥的學費也是我爸出的。”,說完,砰的一下關上門,一溜煙跑不見了。


    氣的顧書半晌沒回過勁來。


    拿到書的顧安安,正準備去老太太屋裏問一問,自家老爸去哪裏,經過廚房的時候,就聽見王大英在咧咧,“安安個死丫頭,平常的碗都是她洗的,今天倒是跑的快,大嫂你說,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麽書,還不如多幫襯家裏做點活,早早的嫁人,夫家還能幫襯下家裏幾個兄弟,免得送去學校,真真是浪費錢。”


    趙君雁在收拾灶台,順便把晚上要吃的酸菜給拿出來泡在水裏,好化冰,聽到王大英的話,她原本不打算開腔的,想了下桌上的半塊魚,她小聲,“安安以前做的活還少?再說,安安上學,那是老四自己出錢,這有啥浪費?”,敢情給隔房侄兒子念書就不叫浪費了,給自家閨女念書叫浪費?這算哪門子道理。


    趙君雁平時很少開口,但若是開口,便一針見血,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思想觀念都不一樣,更何況,他們家平安,能在村裏麵讀書,一年到都的作業本,筆啊,這些費用,也全部是老四一個人包圓了,就衝著這點,她趙君雁就該謝謝小叔子。


    王大英還要打算反駁,但是想著別這話傳出去,到時候,小叔子不負責大兒子的學費可怎麽辦了?


    到底是把剩下的話給咽了下去。


    顧安安聽了一耳朵,嗤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周愛菊的屋內。


    問了下自家老爸,又從老太太的箱子內,拿了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家裏的這類開銷,全部都是顧衛強在外跑車的時候,買回來,由老太太保管,畢竟家裏孩子多,全部給分下去,就怕孩子們給謔謔了。


    畢竟,本子和筆可是金貴的玩意。


    這年頭,能讀書的家庭,可不多。


    而老顧家一下子出了兩個高中生,也算是村裏麵的一個大大的體麵。


    顧安安咕噥,“連奶都不知道爸去哪了,吃飯都不回家。”,轉身就回到了西屋。


    被顧安安念叨的顧衛強,這會在顧家村最裏麵的一戶人家那裏,說起來是一戶人家,不過是用茅草搭起來的一個窩棚,可以說,外麵的豬圈都是用鵝卵石堆起來的,若是論做工,那豬圈都要比茅草屋看起來硬氣幾分。


    能分到茅草屋住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犯了錯,被批..鬥的城裏人,流放在顧家村。


    因為位置隔的遠,村裏麵的人都流傳,這裏住著的人是黑..五類,壞..分子,大家都把茅草屋這邊當做瘟神,誰都不敢和這邊的人打交道,就怕惹禍上身。


    要說,這茅草屋住著三人,一對父子倆,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叫郎永齡,今年六十有三,京城皇城根兒上的人,郎家若是往上算三代,算是滿清的貴族,又稱為鈕鈷祿氏,若說名人的話,清朝的和珅便是出自這個姓氏,不過後來建國以後,便改成了郎姓。


    而郎永齡若是細算起來,便是和珅這一嫡支的,家裏當年就算是抄家,但好歹也算是富貴人兒,仍然留了不少家底,古玩瓷器,名人字畫,更是數不勝數,這潑天的財富,在往日會讓讓人羨慕,在今朝那可是要命的毒..藥,郎永齡會被冠上壞分子,流放到顧家村,便是遭了這些古玩的禍,而郎永齡早些年又被稱為郎一眼,外麵流傳,但凡被郎一眼掌過眼的文物,必定是真貨。


    可惜!


    時代不對,原本應該為國家發光發熱,保留曆史文化的郎永齡被打上壞分子的稱號,家裏也被抄了,還是他早年收養的一個兒子,費了大功夫,才被流放到顧家村。


    顧家村雖然偏遠,但是勝在名聲淳樸,來到這裏,郎永齡起碼不會受到在別處的那樣的欺辱。


    至於另外一對父子倆,則是省城有名的骨科西醫,尤其是老子,馮顯全早年留學英國,專門為了學習國外的骨科醫術,學成歸來,成了省城醫院的教授,更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卻被右..派打上了壞分子的稱號,被擼了職位,流放到顧家村,甚至他的右手,在被批..鬥的時候,傷了骨頭,說來可笑,以骨科醫生出名的馮顯全,卻因為右手救治不當,成了半殘廢,在也無法拿起手術刀。


    至於他的兒子馮青岩,原本在他和老婆離婚後,可以摘出去的,但是馮青岩也算是孝子,擔心自家老頭子一個人在流放,熬不過去,索性藏了一本國外的醫書,在被抄家的時候,從他身上搜了出來,又經過家裏幾番打點,父子兩人一塊被流放到了顧家村。


    和郎永齡成了伴,說起來,也算是有人陪著了。


    這三人也是豁達的人,每天在喂喂豬,掃掃豬圈,郎永齡愛古玩研究,但是來了顧家村,可沒這個條件,索性保留了遛鳥的愛好,皇城根兒上的貴族人,骨子裏麵的閑散和傲氣,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溝溝裏麵,也還刻在骨血裏麵。


    他手上的還提著一個竹篾編的鳥籠子,這鳥籠子是顧衛強請他三哥顧衛民給編的,至於籠子裏麵的那隻斑鳩,則是郎永齡自己在山跟前兒前下了個套子,給套住的了,雖然這斑鳩不如以前他在家養的那隻鸚鵡聰明,但也算是不錯了。


    顧衛強這次過來,是打算謝謝馮顯全的,他一起在運輸隊的一個老師傅,前段時間大雪出門跑貨,緊急刹車的時候,手撞到了方向盤上,折了進去,這老師傅是帶顧衛民進運輸隊的,有著天大的恩情了。


    顧衛強思來想去,於是把注意打到了馮顯全身上,馮顯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著黑夜的時候,把馮青岩給弄到了縣城,特意給老師傅看了看,還別說,這兩個月一養,老師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樣,也算是又保住了在運輸隊的飯碗,對於顧衛民來說,這兩人可是大恩人,這不還欠著人情在。


    顧衛強手上還提著半斤燒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還有半斤豬耳朵,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顧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後,就索性從後山繞了個圈子,繞道了茅草屋這邊,他推了推門,“老馮在不?”


    破舊的老木門,咯吱一下,打開了。


    遞到顧愛國的手上的時候,她多給來了五十塊錢,“老三,老四,你們都有門手藝,能掙錢,你們大哥卻是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他手上一分錢都沒有,往日種地得的糧食,都進了一家人的肚子,我從你們這份錢裏麵,一人少分二十五,給衛國,你們有意見沒?”


    顧衛民和顧衛強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顧衛強開口,“大哥不容易,我知道,往後平安的學費書本費,還是我來出。”,平安上小學,一年亂七八糟的費用,也就最多二十塊,這個錢,當叔叔的還是出得起。


    他這話一說,顧衛國和趙君雁齊齊的感激的看著顧衛強,這是四弟心好,這才願意幫著他們。


    而王大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連滾帶爬的到了顧衛強身邊,求情,“四弟啊!你都管平安了,你就行行好,一視同仁,也管下我們家顧書吧,往後顧書考了大學,會好好報答你的。”


    王大英幾番撒潑,上前為難顧衛強,顧衛富看著跟沒看見一樣,相反,他這會希望自家婆娘,一哭二鬧三上吊,能夠讓老四回心轉意,起碼供著顧書讀完高中。


    一直當做隱形人的顧書,整個人也活泛了起來,殷切的看著顧衛強。


    顧衛強踢開了王大英,“二哥,你就讓二嫂這麽撒潑?這錢我還該不該給,你來說?”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顧衛富。


    顧衛富如坐針氈,若是那句該給,他實在說不出口,畢竟兩年下來千把塊,不是小數目,他說,“四弟,你也算是顧書的親四叔,若是顧書考上了大學,是咱們老顧家光宗耀祖的事情。”,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都是姓顧的,你好意思不管自家親親侄子嗎?


    坐在首位的顧老爺子附和,“可不是,顧書是我們顧家門麵,也是老四的親侄兒子,你該幫幫他的。”


    顧衛強神色冷靜,“二哥,你知道蘭芝為什麽帶著婉婉回城嗎?”


    不是沒看上你嗎?這句話顧衛富到底是沒說出來。


    “因為婉婉要去縣城讀高中,我沒同意,安安為了把這個名額讓給婉婉,她在冰天雪地裏麵跪了一下午,我做為她們的父親,看著姐妹兩人,為了一個縣城讀高中的名額,就差爭的頭破血流,蘭芝這才起了心思,帶著婉婉回了省城,讓娘家人供著婉婉繼續讀書。”


    這其中的關鍵,隻有周愛菊知道,哪怕是顧老爺子也不清楚,安安跪在外麵的時候,外麵的說法是,安安犯了錯。


    其實不是,是那孩子,心善,要把讀書的名額讓給婉婉。


    “安安和冬冬原本有個家的,也是有媽媽的,就是為了貼補這個家,供著顧書在縣城瀟灑,我們四房這個小家散了。”,顧衛強在大家的眼裏是無所不能的,他從未在家人麵前展現過自己的懦弱,他的語氣太過平淡,但是臉上的哀悼怎麽也掩蓋不住。


    周愛菊坐在椅子上麵,聽到這話,哭的成了淚人,是她!是她錯了!


    毀了四房啊!


    毀了小兒子。


    更是讓安安和冬冬,早早沒了媽。


    顧安安也是,她以為爸爸對那個女人早都沒了感情,哪怕是唐蘭芝走的時候,爸爸表現的都太過平靜,卻不知道,他也是個人,心會痛,在怎麽沒感情的女人,畢竟在一塊生活了十幾年,這個家說散就散了。


    她突然緊緊的握著顧衛強的手,誠懇,“爸爸,對不起,我當時應該攔住她的。”,她是誰?他們都清楚。


    顧衛強把手抽了出來,摸了摸閨女的頭,“不怪你。”,蘭芝早都想走了,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蘭芝固然有些不對,同樣的,他也是,一味的退讓,才會有了今天這個地步。


    顧衛強難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開口,“二房的事情,我不會在管,顧書,你好自為之。”,據他查到想消息,顧書的錢,多半拿到縣城去吃喝玩樂了,若是省著點花,以二哥的賺錢能力,是供得起他上學的。


    空氣中突然安靜,李月娥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淡淡的來了句,“顧家,可真是狼窩,衛民,我和成成先回家了,你辦完了事情,在回來。”,說完,牽著自己的兒子,頭都沒回的離開了顧家。


    剩下的人,連首座的老爺子,都覺得自己老臉臊的難受,那句讓老四幫二房的話,怎麽也開不了口。


    族老七叔公,拿了一份簽字畫押的紙,塞到了口袋裏麵,起身,“根生啊,我看你真真是老糊塗。”,說完,跟李月娥一樣,離開了顧家。


    剩下的可都是自己人了。


    但凡有點良心的,都不會開口再說,讓顧衛強供著顧書讀高中了。


    王大英不覺得,她腦袋一轉,“四弟啊!婉婉既然把名額給讓了出來,就繼續給我們家顧書吧!”


    “滾!”


    顧衛強強壓著怒火,一手牽著閨女,一手牽著兒子,對著周愛菊說,“媽,我們中午去華子家吃飯,您跟我們一塊去吧。”


    “我們四房就要西屋的東西,其他的都給二哥和大哥他們。”


    周愛菊擺了擺手,“你們去吧,該是你們的一分都少不了,媽在家幫你收著。”,她這會哪裏還有心思吃飯。


    “奶,你跟我們一塊去華子叔家,中午有蹄髈呢,老多肉了。”,顧冬冬人小鬼大,牽著周愛菊的手不停的晃悠。


    周愛菊慈愛的笑了笑,“去吧,吃的壯壯的,長身體。”


    見周愛菊態度實在堅決,顧安安也沒在說啥了,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自家奶奶。


    顧衛民和安安他們一塊出來。


    他拍了拍顧衛強的肩膀,“這麽多年,辛苦你了,四弟。”,顧衛民向來聰明,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麽,在顧家,他不受寵,故而當初說去老李家做上門女婿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猶豫。


    起碼師傅和月娥,是真心實意對他的。


    不是說,顧老爺子和周愛菊不好,而是他們心中都有了偏袒,那個人不是他,也輪不到他顧衛民。


    顧衛強苦笑,“沒啥辛苦的,都是自願的。”


    “一塊去華子家喝一杯”


    “算了,月娥和成成還在村口等我,有啥事情,記得來縣城找我,在怎麽說,咱們是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送走了顧衛民。


    就隻剩下顧安安三人,她緊緊握著顧衛強的手,問,“爸,您後悔嗎?”


    顧衛強掰開了安安的手,她手上的老繭,甚至比他這個幾十歲的大男人還多,他笑的心酸,“安安,爸爸一點都不後悔,相反,還很開心,往後我啊!就把你和冬冬養大了就好。”


    說道這裏,他鄭重,“咱們爺三相依為命,以後家裏的重活,全部放著,等爸回來做,或者讓冬冬來做。”,說這話的顧衛強,絲毫沒想到,自家小兒子也才八歲而已。


    反正在他看來,最虧欠的就是安安了,往後他也要跟華子一樣,讓安安過上半夏那種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養的胖胖的才好看。


    安安還不知道,自家老爸心中的宏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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