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太太?”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驚訝的叫聲,“您怎麽在這兒?


    南檣回頭往身後一看,隻見有個圓圓臉的甜妹子正捧著一杯奶茶望著自己,臉上表情是可愛的目瞪口呆。


    “你叫我嗎?”她愣住了,用手指了指自己。


    “是呀!餘太太!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體驗生活嗎?”甜妹子看著她,顯然非常好奇,“這是我舅舅的店。”她舉起另外一隻手,那上麵掛著一袋青菜,“剛剛我幫舅舅買菜去了。”


    餘太太?很久很久,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南檣皺起眉頭連連擺手:“你認錯人了。”


    “認錯??”甜妹子偏起腦袋,“昨晚和餘先生一起吃飯的人不是你嗎?我是紅屋餐廳的服務員,昨晚隻有你們一桌客人,是我給你們引路的,我怎麽會記錯‘?”


    南檣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小姑娘確實認出了自己,隻是可能誤會了。


    “是,昨天和餘先生一起吃飯的是我,不過我不是餘太太。”她朝服務生妹妹笑笑,終於想起對方穿著白襯衣黑圍裙工作服的樣子。


    “怎麽會呢?你明明就是餘太太!”然而服務生妹之卻不依不饒起來,“全餐廳都知道那個傳說,我剛進來的時候就聽前輩說過了,羨慕得不得了,一直想見你真人呢!”


    “什麽傳說?”南檣有些敏感的豎起耳朵。


    “在‘紅屋餐廳'',隻有一位客人會點‘喜上眉梢’這道菜,那就是餘太太!“甜妹子捂著嘴巴笑起來,”我們都知道這個傳說!


    “什麽意思?”笑容從南檣臉上消失了,“‘喜上眉梢’不是你們的招牌菜嗎?推出很多年了,怎麽會隻有一個人點這道菜?“她臉色有點發白。


    “您不知道呀?”服務生妹妹臉上笑容更甜,“‘喜上眉梢’確實是餐廳曾經的招牌菜,但那都是十年前了,我們老板嫌這道菜做起來太麻煩,利潤也不高,早在六年前就把這道菜從菜單上撤了下來。結果餘先生來店裏吃飯發現換了菜單,專門去後廚拜訪了老板,他說自己太太特別愛吃這道菜,每次都點,所以他給了我們老板一筆報酬,請他保留這個做法,什麽都不要改變。”


    “哎,您可真是一個長情的人,這菜一吃就是好幾年。”服務生妹子感歎一句,“老板說這幾年裏餐廳菜單換了十幾個版本,早就沒有了‘喜上眉梢’的名字,沒人知道還有這個菜,自然也沒人會再點,但我們老板一直都記著對餘先生的承諾,就算休假了也會專門交代其他廚師,讓他們學會做這道菜。”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我們老板說,全世界隻剩一個人會點這道菜——如果有人在紅屋餐廳點了‘喜上眉梢’,不用問,那一定是還蒙在鼓裏的餘太太。”服務生妹妹說到這裏,臉上露出羨慕滿滿的笑,“哎呀,我說的這些您都不知道吧?餘先生的保密工作真是做得太好了!”


    南檣沉默聽完她的描述,隻覺得那些句子呼嘯著像颶風一樣刮過混沌沉重的腦海。


    回想起昨晚餘思危的一舉一動,莫名其妙的微笑,忽如其來的如釋重負……所有讓她詫異的細節在這一瞬間裏串聯起來,形成了清晰的箭頭,指向一個並不符合常理的結論。


    唯一的疑問是——餘思危這樣理智至上崇尚科學的人,真的會相信並且去驗證那個結論嗎?


    她整個身子都開始發起抖來。


    .


    “話說回來,餘太太您保養得真是好,現在看著還跟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哪裏像結婚好多年!”服務員妹子渾然不覺南檣心中的波浪滔天,站在對麵自顧自說著。


    “麵來了。”南檣還在兀自發呆,店主已經將滿滿當當一碗熱麵條放在桌上。


    “你認識我侄女啊?這送你!”他朝南檣咧開嘴,黝黑麻木的臉上露出笑容。而滾燙灼熱的霧氣蒸騰下,那碗本該價值八元錢的普通素麵,悄然變成了一份帶著鱔絲澆頭的貴價麵。


    .


    .


    梅雨後的周末是久違的陽光燦爛,餘念祖戴著耳機推著行李箱從機場出口出來,在那兒看到一個遠在意料之外的人——餘思危。


    “大哥!”他開心極了,朝對麵人大步奔跑過去,“你怎麽來了?”


    餘思危還從來沒有親自接過他,一直以來他公務繁忙,都是安排司機或者秘書前來,餘念祖也習慣了。


    “你消息真靈通,什麽都瞞不過你!”餘念祖摘下耳機,表情佩服,“連我提前回來的事你都知道!是誰告訴你的?我媽?我爸?”他本來計劃買的是今天的機票,哪知頭等艙都買完了,所以不得不提前一天坐上了紅眼航班。


    “回家吧,大哥請你吃飯。”餘思危看著這個青春洋溢的男孩,拍了拍他肩膀。


    “明天吃可以嗎?”餘念祖低下頭掏出手機,“我先給natalie打個電話,她答應了要給我接風的。”


    餘思危抿著嘴沒有說話。


    不過這通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聽,電話那頭一直是嘟嘟的盲音。


    “在忙嘛?”餘念祖嘀咕一句,打開app給南檣發了一條語音,“在哪兒?收到消息給我電話,我飛機落地啦!”


    “看來今晚隻能吃大哥的了。”關上手機,餘念祖抬起頭來朝對麵人笑,無憂無慮輕鬆快樂,“吃什麽?難得你請客,我要吃最貴的啊!”


    餘思危點點頭,不露情緒看了他一眼:“先回家放行李吧。”


    .


    s市的頂級江濱公寓裏,餘念祖放下行李箱正在收拾東西。


    “你看這個可愛不?”他從箱子裏扯出一個和自身形象極其不合的米白色長耳朵毛絨玩偶,“我專門買給natalie的,是不是特別像她?”他扯著兔子耳朵,模擬南檣說話的語氣尖聲尖氣說了一句,“matt!不要碰我頭發!”說完這句,他仰起頭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傻乎乎的快樂極了。


    餘思危看著他這個樣子,獨自整理著桌子上一遝文件,沒有接話。


    “也不知道natalie在幹什麽,怎麽一直不回我消息呢?”眼見大哥不搭理他,餘念祖自顧自拿起手機翻看起來,“就算開會也應該可以回消息吧?”他嘀咕一句。


    “念祖。”情緒醞釀夠了,餘思危看著眼前的大男孩,輕輕叫了一聲。


    “什麽?”餘念祖低頭看著手機,頭也不抬。


    “放棄natalie吧。”餘思危靜靜盯著他。


    “為什麽?”對這憑空飛來的一句話似乎並不意外,少年埋著脖子,嘴角牽出一絲莫名難測的笑。


    “你準備用什麽理由說服我?”餘念祖抬起頭來,雙目炯炯。


    “你們之間差距太大。”餘思危垂下眼瞼,回避他清澈的目光,“你母親不會答應的。”


    “哈!”餘念祖從齒縫裏嗤笑出聲,“都什麽年代了,還用這老套的借口!”


    他站起身平視餘思危:“你覺得我是需要依附別人生存的人嗎?你覺得我母親能夠控製得了我嗎?”他臉上掛著玩世不恭嘲諷的笑,“我是我,她是她。”


    “金錢,事業,家族,名譽,每一樣都是父輩牽製你的手段。”餘念祖不慌不忙道,“你好好想想。”


    “好好想我也不怕!我對繼承產業根本就沒什麽興趣,也不需要什麽遺產,他們能怎麽控製我?”餘念祖哼了一聲,“我成年了,有自己的人生,又不是父母的附屬品!”


    “不要急著說大話,你現在輕易擁有這些,所以才會覺得放棄很容易。”餘思危歎口氣,“matt,你一直都過得順風順水,所以根本不了解什麽是失去,丟掉當前的社會階層是非常可怕的。”


    “對,你說的很對,我的確是擁有很多,但這不代表我會害怕失去。”餘念祖挑高眉毛,“為什麽你一開始就把natalie和我的家人對立起來?為什麽你覺得我的父母一定不會接納她?這是有預謀的假設,是個陷阱。”麵對餘思危的循循善誘,餘念祖顯示出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冷靜。


    “natalie有很多優點,她聰明,文雅,進退得當,我相信我的父母會喜歡她。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快樂,世界上有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快樂?”少年毫不退縮振振有詞說著。


    餘思危沉默一會兒,這才道:“好,我們不談你的父母,但就算拋開你的父母來談,你們也很難有結果。你和natalie出身差距太大,這是客觀事實,出身不同導致價值觀差異巨大。年輕人談戀愛隻需一時衝動,但是麵對婚姻家庭,還需要處理無窮無盡的問題。也許現在你很喜歡她,但經曆過了磨難後,你曾經喜歡的地方可能都變得味同嚼蠟,如果到那時候再拋棄natalie,對她來說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成年男人,對於普通人家的姑娘,如果不能給她承諾,最好一開始就不要給她感情和希望。”餘思危冷冷道,“這是你能給予她最大的仁慈,懂了嗎?”


    .


    餘念祖沒有說話,他安靜望著對麵人的眼睛。


    ——此時此刻,對麵人臉上帶著罕見的焦慮和不確定,是什麽讓這位泰山崩於前也不改色的的男人如此緊張呢?


    “然後呢?因為那個什麽可能會存在的不幸,我放棄了我喜歡的女孩,然後呢?我們會怎麽樣?都會變得幸福快樂嗎?”餘念祖忽然開口,聲音郎朗。


    餘思危有些艱澀的回答:“起碼最後你們不會成為仇人,還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懦夫的想法!”少年毫不遲疑打斷他。


    “我和她甚至都沒有開始,談什麽美好?我放棄了她,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轉投別人懷抱遺憾終老,而我一輩子都不知道和她相愛是什麽感覺!說什麽回憶都是幌子,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話!”餘念祖英俊的臉漲得通紅。


    “matt!你不能這麽自私!”餘思危板起臉嗬斥道,“隻因為你不想有人生遺憾,所以就要拖累一個無辜的人嗎?你和她明明沒有結果,為什麽要去糾纏對方?做人要負責任!我這是在保護你你知道嗎?!”


    “你怎麽知道沒有結果?”餘念祖頗為不屑的冷笑一聲,“你怎麽知道natalie是怎麽想的?你知道她不喜歡我?你知道她不願意承擔和我在一起的後果?再說了,她和別人談戀愛就不會分手嗎?談戀愛如果分手就會死嗎?難道那些曾經的回憶全部都是虛假?”


    “大哥!你老是這樣自以為是!”少年將心底的肺腑之言脫口而出。


    “你很厲害,很完美,你是大家公認的優秀,但你所做的一切決定就都正確嗎?你就能夠代替別人做主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natalie願意和我一起經曆這場人生冒險?她有勇氣承擔不同人生的不同結果?為什麽你不問她就直接給出了答案?你憑什麽替她做決定?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代表她?!”


    在一連串連珠炮彈的質疑聲中,餘思危緊緊捏住手中的文件,整個指關節都泛著青白。


    “我的確知道你和她不會有結果,百分之百。”思忖片刻,他有些艱澀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著,似乎在竭力抑止什麽,“因為她不會喜歡你,也不能喜歡你……”


    “因為你也喜歡她。”


    餘念祖忽然插了一句進來,毫不留情。


    啪嗒,像一把尖銳的利劍狠狠刺進軀體,對麵那具固若金湯的軀殼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在長久的寂靜中,雖然手中文件早已被捏到變形,對麵的男人卻破天荒沒有做出絲毫反駁。


    .


    望著沉默的男人,餘念祖心中雲開霧散,有些哀傷。


    所有的猜測都被證實,沒有什麽比同性相爭時的直覺更為靈敏。雖然他早就察覺到堂哥對natalie的態度有些微妙,但他一直麻痹和寬慰自己,那些都不過是好奇和探究——堂哥是絕對不會喜歡natalie的。一直以來,大哥都會選自己所見範圍內最出色的女性,富有和美貌缺一不可,清秀而貧窮的natalie顯然不符合要求。


    兄弟相爭實在是感情糾紛中最惡俗的橋段,想不到他和自己崇拜的大哥竟然也不能免俗。


    “既然你也喜歡她,那就公平競爭!”想明白了,餘念祖振作開口,“餘家祖訓,麵對困難從不低頭,即使對手是你我也不會退後!”這個二十出頭滿是熱血的男孩,望著眼前功成名就的兄長,充滿勇氣挺直脊梁:“更何況我有贏的把握?我早看出來了,natalie對你根本沒有意思,她一點也不喜歡你!”


    最後這一句徹底激怒了餘思危。


    他望著餘念祖,沉沉冷笑:“你憑什麽這麽說?你知道她是誰嗎?”


    “她是誰?”餘念祖昂首瞪著他,“難道你還能代表她?”


    隻聽砰的一聲,餘思危將文件重重砸在桌子上:“她是我老婆,你的大嫂!”他咬牙切齒道,“你說我有沒有資格代表她?!”


    .


    s市,麵館附近的巷子裏。


    南檣顫抖著拿起手機,凝視著眼前的屏幕。


    上麵顯示著一個她早就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雖然沒有存進通話記錄,但她閉著眼睛都能按出來正確的數字和順序,此時此刻,雖然已經猶豫很久,但她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通話鍵。


    “應該找他當麵談一談。”她心裏忐忑不安想著,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告訴她,有些事隔著電話說和當麵談結果可能相差十萬八千裏。隻是以她現在的身份,怎麽才能夠知道對方當天才會公布的行程呢?


    她忽然想起一個人,樸實可靠,真摯純良,是牛芬芳的童年玩伴,也是餘思危形影不離的司機。他曾經在雨中為牛芬芳撐傘,告訴她“有麻煩的時候記得找我”。


    “喂,軍哥哥嗎?”她毫不猶豫撥通了鐵軍的號碼。


    .


    s市,頂級江濱公寓。


    少年看著眼前七竅生煙的男人,下意識搖了搖腦袋。


    “你怎麽這麽無恥?”餘念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才都在說些什麽?natalie怎麽會是你老婆?她隻是一個才剛畢業不久的女學生!”


    “莫非你對她私下做了什麽?你是不是威脅她了?”少年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大概是想到了某些突破底線的做法。


    “我沒有威脅她,她確實是我妻子,一直都是。”餘思危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語調的平靜。


    “你瘋了?!”餘念祖瞪大眼睛,“你到底在說什麽胡話?什麽老婆妻子的?你們注冊了嗎?合法嗎?”


    “當然合法。”餘思危冷笑一聲,“我們不止有注冊,還舉辦了婚禮,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結合光明正大。”


    “ohmygod,你瘋了,真的瘋了!”餘念祖慘白著臉喃喃自語,“連說假話都能麵不改色,你這個人真是顛覆我想象……”


    “念祖!”餘思危不耐煩叫了一聲,果斷打掉他後麵的胡說八道,“natalie的中文名字叫南檣,和你大嫂是一個名字,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能明白嗎?”他狠狠瞪著餘念祖。


    “你的意思是……natalie是大嫂的替身?”餘念祖有些怔忡。


    餘思危搖頭。


    “難道你的意思是……她們其實是同一個人?”他像夢遊一樣說出自己的猜測,雖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餘思危點了點頭。


    對麵少年的表情在一瞬間裏誇張到扭曲。


    .


    s市,麵館附近的巷子裏。


    南檣終於撥通了鐵軍的電話,說明了來意,鐵軍剛接到南檣的電話時態度很是驚喜,直到聽見她說有急事要找餘思危以後,態度漸漸轉為變成沉默。


    “小芳,我記得上次給你說過,餘總的行程是絕密的,他不讓我們對外說。”電話那頭的鐵軍顯然有些忐忑。


    “軍哥哥,我保證不對外泄露,我真的是有很要緊很要緊的事要和他當麵談。”南檣的聲音緊張得發抖,“而且這件事不能等,等不了,如果他責怪下來,我會承擔所有責任。”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約幾秒鍾,然後傳來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知道了,你現在人在哪裏?我來接你去找他。”鐵軍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並且給出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解決方式。


    “我在鐵甲巷31號。”南檣大喜過望報出地址。


    “好,我剛好在附近,這就趕過來。”鐵軍沉聲道,“你在原地等我。”


    .


    s市,頂級江濱公寓。


    “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餘念祖用顫抖的聲音質問起眼前的男人,“你知道自己剛才說的,是現實生活裏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嗎?”


    “是不可能發生,但它確實發生了。”餘思危雙手撐在書桌上,歎了一口氣,“不管你願不願意,承不承認。”


    “大哥!你醒醒!”餘念祖走到跟前,伸出手臂箍住他肩膀搖晃,“大嫂已經死了!她死在澳大利亞!兩年前!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消息!我們有皮帕報案和警方搜索的記錄!半年後法律就會正式宣告她的死亡!”


    “她沒死!”餘思危抬手甩開少年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將對方推到地壁上。“


    “她沒死!沒人找到她的屍體!她會活著回來的!”餘思危握著拳頭朝少年咆哮,臉上表情是暴虐駭人的凶神惡煞。


    “大哥!你清醒一點!”餘念祖踉蹌爬起來,朝他不甘示弱大吼,“我知道你不接受事實,但你也不能感情用事啊!你想過嗎?就算大嫂真的沒死,她怎麽回來?你安排了那麽多眼線,隻要有人使用她的護照或者銀行賬戶就會報警,大嫂她身無分文沒有證件,怎麽從澳大利亞回來?難道是騎著海豚穿越太平洋嗎?!”


    “……所以她才換了一個身份。”餘思危眼睛一亮,“所以她才變成了女學生。”他喃喃自語起來。


    “大哥!拜托你用腦子想想!”餘念祖已經要被眼前人的執迷不悟氣得抓狂,“一個三十多的婦女怎麽可能突然變成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學生?就算是整容那也是有恢複期的好嗎?最重要的是——”他深呼吸一口氣,“你不是派人去查過嗎?溪周南崖村的牛芬芳,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她的身份是確實存在的,沒有作假。”


    聽完這句,餘思危的神情從迷茫漸漸變為冷凝。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確實很不合理,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餘思危堅持己見,“我有證據,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也可是出錯!”餘念祖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你知道關心則亂嗎?除了你,還有誰這樣認為?還有誰支持你的看法?”


    “康飄得。”餘思危僵著臉吐出三個字。


    “what?”餘念祖的眼睛頓時瞪大如銅鈴,“你真找了他?那個香港人?”


    餘思危沒有說話。


    “ohmygod!”餘念祖抬頭望天,臉上是絕望的欲哭無淚,“大哥!你為什麽會相信容子瑜那個女人的話?她說那個康飄得是玄學大家你就信了?她說康飄得是首富禦用風水師你就信了?她就是隻貪得無厭的毒蠍,到處找人騙錢!說!你給了康飄得多少?”他怒視餘思危,


    “很多。”餘思危隻說了兩個字。


    從認為“兩百萬隻是小數目”的大哥嘴裏聽到“很多”兩個字,餘念祖驚呆了,他相信那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匪夷所思到餘思危甚至不願意說出具體金額。


    “你這個……你這個……”餘念祖氣的牙根子磨得霍霍作響,“你這個瘋子!神經病!”他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名詞。“你不是餘家最聰明的嗎?為什麽會相信那個騙子的話?他就是抓住你的心理說些你想聽的,然後騙你的錢!你掙那麽多錢就這麽白白送出去了?那不是大風刮來的!是你不眠不休努力掙回來的啊!你就甘心送給那個騙子?難道沒有更好的用途了?!”


    “你說呢?那麽多錢,你說我該怎麽用?”餘思危望著少年笑笑。


    “你可以……你可以去做慈善,可以擴大產業,如果要尋求內心平靜,也可以捐助宗教信仰機構!”餘念祖有些急促的回答著,“每樣都比直接送錢給那個騙子更好!”


    “信仰?”餘思危臉上露出嘲諷而意味深長的笑,“什麽信仰?有誰保佑過我?”


    他深呼吸一口氣,咬緊牙關。


    “我這一生,自問從來沒有辜負誰。哪怕生下來被父母遺棄,被親戚猜忌,也全憑自己的雙手走到今天。我實打實做事,兢兢業業,努力創造了幾代人也花不完的錢,解決了那麽多的就業崗位,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抬起頭來,惡狠狠盯著餘念祖,臉色如紙一般透明,“可命運是怎麽對我的?就這麽無緣無故弄死了我老婆,弄死了我孩子?讓我家破人亡?!”他咬牙切齒說著,眼睛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金錢?神明?誰顯靈了?誰起作用了?”他將手中文件拋向空中,“你說!我還能信什麽?!你說!你說!!!”


    隨著最後一個撕裂的尾音落地,鋪天蓋地的白紙從半空兜頭而下,紛紛揚揚散落在房間周圍,悲涼凋零。


    餘念祖呆呆望著眼前那個曾以理智著稱的男人,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完美和矜持已經被撕得粉碎,現在他所能看見的,隻是一個帶著徹骨孤獨的男人。他用荒謬的謊言舔舐無法複原的傷口,在日複一日的崩潰中,逐漸走向絕望。


    .


    s市,麵館附近的巷子裏。


    鐵軍的車很快到了小麵店旁邊,他開的是餘思危的公務車。南檣見他停穩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去,拉開副駕駛的門做了進去。


    “謝謝你,軍哥哥!”她微微喘著氣道,“你幫了我大忙。”


    “究竟什麽事這麽著急?”鐵軍邊發動車子邊側臉看她,很有些好奇。


    “說了你也不會信的,總之是很重要的事。”南檣笑笑,“餘總應該不會怪到你頭上。”


    “這麽神秘?”鐵軍邊打方向盤邊皺眉,情緒並不高漲,“小芳,你最好少跟餘總那種人在一起,我們跟他們可不是一個世界的。”


    “我知道我知道。”南檣朝著他堆出笑顏,“我這也是……”


    話音尚未落地,耳邊忽然傳來尖銳的喇叭聲。


    隨後空中響起了人類的驚呼聲,輪胎和地麵的摩擦聲,金屬的翻滾碰撞聲。黑暗和疼痛鋪天蓋地噴薄湧來,像洪水一般將車中男女兜頭網住,拖向另一個世界。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南檣腦海裏響起了鐵軍曾經的警告——“小芳,離餘總遠一點,他的處境很危險,千萬不要被他拖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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