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 唯有腦中警鈴大作, 阮寧拚命咬住嘴唇,這才沒有當場尖叫出聲。她急急地向係統追問:“是誰?我該怎麽辦?”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該死的嬌嬌, 為什麽不能劇透!


    阮寧攥著杯子不敢放下, 腦中飛快地轉著。


    是誰?


    能繞過那麽多護衛進到屋裏,眨眼間還下了毒, 這個人肯定對大學士府特別熟悉,胡太後應該做不到。林思的幫手,那個替她給王孟甫送信的!


    是誰?


    府裏這麽多人,誰最有可能被林思收買?


    電光石火之間, 阮寧突然叫了一聲:“陳武!”


    陳武一個冷驚,忙將身子向簾幕後又縮了縮,跟著就聽阮寧說:“我知道是你, 出來吧。”


    陳武深吸一口氣,默默地走了出來。


    阮寧咬著唇,強壓住心中的驚恐。果然是他,她調動了全部記憶,終於發現這府中唯一與林思有過不一般接觸的人,隻有陳武。他救了她, 跟她單獨相處過,他武功高強,還對府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呼救!她張開嘴, 陳武卻比她更快, 瞬間扼住了她的咽喉。


    觸感如同摸到了最細滑的豆腐, 而且是暖的,陳武渾身酥麻,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虎口處的力度便沒舍得加大。


    阮寧艱難的呼吸著,該死的林階,愚蠢的林階,這都養的什麽人,能不能有點知人之明!


    她急急地在腦中說:“係統,我要兌換!”


    透明麵板閃爍時,阮寧努力喘著氣,飛快地選擇了千裏眼功能,跟著又選擇實施對象為林思。


    在陳武慢慢加大的力度中,眼前的影象有些模糊,但還是看清楚了,那是林思,她正和王孟甫倒在床上,衣冠不整。


    阮寧抬手抓住了陳武的手腕,艱難地說:“林思騙了你……你,不用替她賣命……”


    她被他死死掐住,血液聚集,眼圈顯出淺粉色,眼中泛著淚光,嬌嫩的臉漲的通紅,連小小的耳朵上都迸出了淺藍色的血管,看上去那麽可憐,那麽無助,又,那麽誘人。陳武連著咽了幾口唾沫,忽然想,吹熄了燈就可以為所欲為,然後再讓她死。


    手上的力度不由得減輕了,阮寧咳嗽著,眼中的淚越來越多,但她第一句話就是:“你放心,我不喊人,我知道你是被林思騙了,她根本不愛你。”


    她在賭,林思無錢無勢,除了男女之情,她想不出有什麽可以蠱惑陳武。


    幸運的是,她發現陳武的臉繃緊了,她猜對了。


    手上的力道又輕了幾分,阮寧喘了一口氣,跟著噗一聲,蠟燭滅了。


    屋中一片黑暗,陳武靠得很近,熱烘烘的呼吸吹在她臉上,阮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立刻叫道:“林思要殺你!”


    陳武的嘴停在她臉頰近處,無邊欲念似被砸上了一塊大石,滿心滿身的火,瞬間都被砸滅。他終於開口了,低聲說:“你說什麽?”


    “林思現在在王孟甫那裏,他們商量著等你殺了我以後就帶人過來,裝作抓凶手直接殺你滅口。”阮寧胡亂編造著,急急地說,“不信你去看,他倆正在偷情!”


    陳武攥緊了拳,雖然他知道那兩個不幹淨,但是聽別人說出來分外刺心,他冷冷地問:“你怎麽知道?”


    “王孟甫跟我說的,林思什麽都告訴他了!”阮寧胡編亂造著,隻盼能把他弄引走,“要不然我怎麽知道是你,怎麽知道你在茶水裏下毒?”


    怪不得剛剛她沒有喝水。陳武信了幾分,不由得嗤笑一聲,可真是好,林思騙他,王孟甫騙林思,阮寧又騙王孟甫,連他在內,都是一群狗男女。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放心,我不喊人,我就是想讓你清醒一點,看清林思的真麵目。不信你現在去王孟甫家裏看,他們,他們一起睡在床上!”阮寧暗自祈禱那倆人動作慢些,可千萬別太快完事,讓陳武撲空。


    妒忌和被欺騙的痛苦如同一條毒蛇,咬得陳武心上一陣陣疼。他忽然又扼住阮寧,低聲道:“你跟我一起去看。”


    “咱們這樣走出去肯定會被發現的,”阮寧試圖先脫身,“你武功再高強,帶著我也是拖累。”


    “不,你跟我一起去,老實點,不要耍花招,不然我一刀殺了你。”陳武從靴子裏取出一把匕首頂在阮寧腰間,跟著鬆開了手。


    數分鍾後,燈光模糊的院中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走在前麵的女子還語調輕快地跟後麵的人說著話,隻是後麵的人卻隻連連點頭,並沒有接腔。


    暗衛和侍衛看出來後麵的是陳武,雖有些驚訝他怎麽跟阮寧走在一起,但卻也沒有疑心,畢竟,那是比他們大多數人資曆都老的侍衛。


    阮寧再次召喚係統,兌換了光速信息傳遞,使用對象是米易,傳遞的內容是:“速速帶人到王孟甫家中捉拿陳武。阮寧。”


    有陳武帶著,阮寧很容易鑽進了王孟甫的小院,門窗緊閉,但仍能聽見裏麵傳來女人的喘息聲和低笑聲,陳武的臉色難看極了,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以前他也讓她發出過這種聲音。


    阮寧攔住了他,低聲說:“我先進去,你等我問她。”


    陳武的匕首頂著她,分毫沒鬆。


    阮寧耐心解釋說:“他們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說正事,你等我去鬧一鬧,讓她把實話說出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陳武在猶豫中鬆開了匕首,甚至還弄開了門栓,阮寧立刻跨進去,大聲說:“林思,你好不要臉!”


    脫得隻剩下一個肚兜的林思慌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又氣又急:“你怎麽來了?”


    她怎麽來了?怎麽還沒死?陳武這個沒用的東西!


    王孟甫也隻穿著褻衣,此時連忙抓起外袍披在身上,詫異地問:“寧寧?你來幹什麽?”


    “表哥,”阮寧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們還沒成親,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王孟甫臉上一紅,訕訕地說:“情不自禁耳。”


    阮寧搖著頭,傷心又無奈:“阿思對你根本就是逢場作戲,她喜歡的是陳武!大學士府裏誰不知道她跟陳武有一腿……”


    林思大吃一驚,她怎麽知道陳武?這個蠢貨難道被抓了?她立刻反駁說:“你胡說,我什麽時候看上過陳武!”


    “胡說?嗬嗬。”阮寧冷笑一聲,“你跟他柔情蜜意的,還許諾嫁給他,所以他才肯為你做事,你這個□□,有了野男人還勾引表哥?”


    王孟甫的臉色難看起來,他不管林思怎麽否認,隻看著她定定地問:“你說,你跟那個叫陳武的到底什麽關係?”


    林思恨極了,該死的阮寧,永遠在跟她作對!她一頭撲到王孟甫懷裏,抽噎著說:“我沒有,我怎麽可能看得上陳武?他算什麽東西!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他的!”


    “是嗎?”門口處陰冷入骨的一聲,陳武進來了。


    他雙目通紅,太陽穴上青筋暴跳,然而聲音卻格外的平靜:“我算什麽東西?是啊,我算什麽東西?好妹子,是誰對我投懷送抱,是誰答應跟我睡覺,是誰半個時辰之前還坐在我腿上隨便我玩的?怎麽了妹子,是大哥伺候你伺候的不好嗎,你這麽說我?”


    林思從未像此刻這麽狼狽過,她看看王孟甫,又看看陳武,慌張地說:“你們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我,我,我……”


    她說了半天說不出理由,隻能嚷道:“都是阮寧的圈套,你們別上當!”


    隻是當她再看時,哪裏還有阮寧的影子?她早趁亂跑了。


    王孟甫臉色鐵青,撈起衣帶紮緊了,罵道:“好個□□!我堂堂男兒,不做這種剩王八!”


    “孟甫!”林思撲上去抓住他,掉下了淚,“你聽我解釋,我是清白的,我跟他什麽都沒做,我真的是清白的!”


    如果她是陳武的毒,那王孟甫就是她的毒,哪怕她知道他沒用又好色,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王孟甫使勁甩了一下沒有甩開她,薄被滑下,露出她光著的肩背,紅肚兜鮮豔誘人。陳武咬緊了牙,清白的?他忍了那麽久,被她耍了那麽久,他抱著必死的心為她去殺人,可她說她是清白的?


    她憑什麽清白!


    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林思的頭發,逼迫她抬頭看他,王孟甫有些害怕,本能地說:“你不要亂來。”


    話音未落,陳武一個手刀打暈他,踢下了床。


    林思尖叫一聲,掙紮著想過去看時,陳武把人往床上一推,跟著扯下肚兜,攥住雙腿,凶狠地壓了上去。


    米易帶著大批侍衛趕到時,所有人都聽見了林思的慘叫。


    門隻是胡亂掩著,屋內狼藉一片,地上扔著撕破的紅肚兜,林思的兩條腿無力地垂在床邊,隨著陳武的動作晃蕩著,血跡蜿蜒而下,而陳武像瘋了一般,也不管有沒有人進來,隻管拚命動作。


    米易一揮手,說道:“拿下!”


    第二天阮寧聽到消息,陳武昨夜被處死。


    作為現代人,阮寧很不習慣這種動輒殺人的時代,但是不可否認,陳武的死很讓她鬆了一口氣,有這麽一個武功高強的對頭無聲無息地窺探著,隨時準備殺她,她很害怕,而且她現在也兌換不起預知危險功能。


    她再次強烈地想念林階,有他在身邊實在太好了,什麽鬼怪都不敢近身,她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阮姑娘,你看林思怎麽處置?”米易十分自責,大人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可他居然出了這麽大的紕漏,險些害了阮寧。老人家不敢想象,要是沒了阮寧,大人會怎麽樣?


    “先留著,也是個見證。把她關起來不許見人,對外就說病了。”阮寧沉思著說。起碼太後的藥,太後的謀害她是人證,反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不如等林階回來再說。


    可是林階這廝,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王公子那裏怎麽處置?他也是知情人,就怕從他那裏走漏了風聲。”米易又問。


    其實處理王孟甫很簡單,但他是阮寧的親戚,米易不能替阮寧做主。


    “他麽,”阮寧露出一個促狹的笑,這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如送去給林思作伴,也算她給林思一個禮物,“這樣吧,盡快給他們辦親事,然後把他們關在一起,免得走漏了風聲。”


    於是整個人還在鬱燥狀態中的王孟甫突然被人抓過去,在暮鬆齋裏跟林思拜了堂。


    說是拜堂,其實沒有一點辦喜事的樣子,屋裏擺設的都還是過去的舊家什,連根紅蠟燭都沒有,林思臉色蒼白,穿的也隻是普普通通一件紅衣服,隻是她看見王孟甫被帶進來時,臉上露出了又歡喜又緊張的神情,輕聲呼喚道:“孟甫……”


    “滾!你這個□□的女人!”王孟甫拚命想掙脫侍衛逃出去,卻被人按死了跟林思跪在一起,王孟甫眼前立刻閃現出昨夜醒來時看到的情形——林思裹著被子在牆角哭泣,腿上有未幹的血跡,而那個叫陳武的粗魯侍衛赤身露體,身上沾著她的血……


    王孟甫掙脫不開,隻能瘋狂地叫了起來:“滾,滾,你這個□□!我不當活王八!”


    林思慘笑一聲,跟著卻柔聲說道:“王郎,我這麽慘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就認了吧,拜過堂咱們就是夫妻了。”


    “正是呢,好女兒,好女婿。”阮寧笑吟吟地走了進來,“給母親磕三個頭,拜了堂這門親事就算是成了。”


    拜過堂親事就成了?王孟甫總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仔細一想,正是那日夥同王氏騙她到小宅時說過的話,他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說:“寧寧,你是故意的?你巴不得看我倒黴?”


    “怎麽會呢,好女婿,快拜堂吧,不要瞎想了。”阮寧甜甜一笑,跟著一抬手,幾個侍衛按住兩個人,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吉時已到,洞房花燭吧。”阮寧眨眨眼睛,“祝你們新婚愉快哦。”


    不管暮鬆齋中怎樣雞飛狗跳,阮寧抱緊了林階的外袍,安穩地合上了眼睛。在混亂的夢境中她到處找他,可他東躲西藏,就是不肯出現。


    阮寧怒了,罵道:“死病嬌,出來!”


    “我來了。”一雙微涼的手伸進被中,摟緊了她。


    29章


    手是涼的,臉是涼的,胳膊是涼的,腿也是涼的,唯有心口處散發著熱意,緊緊貼著她的心口處。


    阮寧在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態中迷茫地想,這個夢好真實,連他的手撫摸過肌膚的戰栗感都和真的一模一樣。


    下一秒,冰涼的唇含住了她的唇,暖熱的舌隨即滑入,強迫她與他一起陷入小別後的瘋狂掠奪。


    阮寧在近乎窒息的快感中拚命睜開了眼,適應了黑暗之後,男人熟悉的輪廓出現在眼前。


    “林,階……”在被他牢牢攫住的間隙裏她喘息著,艱難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迎來的是更瘋狂的親吻和撫摸,有一刹那阮寧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溺亡在男人癲狂的熱情中。


    “再叫我一聲……”許久,聽見他喃喃的低語。


    “林階,你怎麽回來了?”阮寧鑽在他懷裏,將發燙的臉貼上男人堅實的胸膛,可那裏現在比她更燙,聲如擂鼓。


    “是我錯了,我不該拋下你一個人,”林階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她,“我來帶你走。”


    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抱緊她翻身坐起,跟著點亮了床前的紅燭。


    暖黃的燭光映照下,男人的臉上有無法掩飾的風霜之色,眼底是淡淡的青黑色,顯然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但他狹長的眼睛亮的驚人,眼尾撩起,掩入鬢中,於冷峻中帶出一抹異樣的、成熟男人的吸引力。


    阮寧忽然覺得心底深處柔情滿溢,現在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她喜歡這個男人。


    喜歡他的強勢,他的陰沉,甚至喜歡他的喜怒無常,更喜歡有他在身邊時那種安心的感覺。


    原來喜歡一個男人是這種感覺……阮寧沒有說話,隻安靜地抱緊了林階,窩在他懷裏,聽他的心跳。


    林階的薄唇慢慢勾起,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他伸手取下架子上她的衣服,輕輕牽起她的胳膊,柔聲說:“來,穿好衣服,咱們走。”


    “嗯。”阮寧答應著卻沒有動,於是林階皺著眉,低聲說了句“嬌氣”,卻又忍不住替她穿了起來。


    那些色彩輕豔的衣料雖然軟滑,卻都及不上她的肌膚,於是林階一邊穿著,一邊親吻摩挲著,簡單的幾件衣服足足穿了一刻鍾還沒穿好。


    阮寧捂住了他的嘴,嬌嗔地推開,埋怨道:“還要多久?”


    她的美目流轉,眸光中帶著媚意,臉頰上是淡淡的紅,林階眸光一暗,輕輕拿起她的手在手心裏吻了一下,跟著卻含住了她嫣紅的唇,輕輕一咬。


    “疼。”小人兒立刻叫了起來,小手拚命推搡他,那點可憐的力道卻像是在撓癢。


    林階心中一蕩,低低地笑了起來:“這樣就疼了?將來還有更疼的。”


    “流氓!”阮寧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掙紮著向床下跳,“不理你了!”


    林階一把將人摟進懷中,抱著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抱緊了,別掉下來。”


    阮寧下意識地摟緊了他的脖子,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就見他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去箱籠裏翻出一件披風蓋在她身上,大步流星向外走。


    “鞋,沒穿鞋。”阮寧急急地說。


    這平常的一句話聽在林階耳朵裏卻有了別樣的誘惑意味。他從衣裳底下準準地握住了她的腳,忽地抬起來送在唇邊含住了,舌尖打著轉,輕慢。


    阮寧叫了起來:“癢,啊,疼,你放下!”


    林階感覺渾身的血都熱了,他沙啞著嗓子,低聲說:“小妖精,你勾引我。”


    阮寧嗔道:“胡說!”


    跟著身上一沉,男人摟著她撲倒在床上,強健的身體壓牢了她,灼熱的唇自腳趾向下,一處處細細吻遍,直弄得她幾乎靈魂出竅,帶著哭腔央求他說:“別,林階,別……”


    林階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時間太緊,他真想縱情暢意,真正做她的男人。他強製命令自己起身,整理了衣袍,跟著拿起床前那雙淺碧色的繡鞋,小心地替她穿上。


    她羞澀地捂著臉側身窩成一團,任由他服侍著,將小巧的鞋子套上玲瓏雙足,那乖順的模樣簡直是致命的一擊,整個兒奪走了他的心魂。


    林階的心砰砰亂跳,他咬著牙打橫將她抱起,快步走出了海棠居。


    “大人,”米易在外麵候著,一臉擔憂,“出了什麽事?”


    “無事,”深夜的涼風很快讓林階恢複了平時的冷峻,“我不放心,來帶她走。”


    米易恍然,連聲說:“大人路上小心。”


    十數名黑衣侍衛默默地跟在林階身後,齊齊在府門外上馬,沉寂黑夜中隻聽得清脆的馬蹄聲陣陣,轉眼已經來到城門前。


    “開門!”身後一騎縱馬上前,高舉金符向守城士兵喊道。


    厚重的城門吱呀呀打開了,林階摟緊懷中的人,雙腿在馬肚子上一夾,當先奔了出去。


    城外的官道在黑暗中呈現一種朦朧的灰白色,十幾匹馬一起飛馳,蹄聲如急促的鼓樂。


    阮寧不由得又向林階懷裏縮了縮,她有些害怕,兩世為人,這是她第一次騎馬。後背緊緊貼住了男人堅實的胸膛,那裏的暖意讓她心安,而男人也很快回應,空出一隻手臂來,攔腰摟緊了她。


    阮寧又擔心起來,忙說:“你拉著點韁繩,當心摔了。”


    “我?摔了?”林階帶著一絲調侃低頭在她發上輕吻一下,“你太小看你男人了,便是再快幾倍,我也不會摔。”


    像是為了證明一般,他忽地猛踢了幾下馬肚子,嘴裏呼哨著催促,馬兒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刻狂奔起來,阮寧尖叫一聲,頓時覺得如同置身在驚濤駭浪之中,她像一葉小舟,在風口浪尖上顛簸。


    “林階,林階,你瘋了!”她驚恐地叫著,拚命反手去抓身後的男人。


    林階在她耳邊放聲大笑,使勁將她向懷裏挪了又挪,兩隻手從她腰間將她牢牢環抱住,交叉而過又分別抓住韁繩,他結實的大腿牢牢將她固定在懷裏,隻管催著馬兒飛也似地向前衝。


    阮寧整個人仍舊在顛簸著,心卻慢慢地安定了下來。他整個身子壓迫著她,她被迫向前傾,低頭彎腰,然而連這種壓迫感也讓她安心,不知不覺中她丟開了恐懼,任由他帶領著,如小舟找到了掌舵的人,穩穩向前。


    林階笑得越發暢快,馬蹄如飛而去,身後的黑衣侍衛們默默交換著驚詫的眼神,跟著大人這麽多年,幾曾見過他當眾大笑,而且還騎馬摟著一個女人?


    夜色越來越深,一行十數人馬匆匆不停,盡力向前趕去,阮寧的眼皮越來越沉,睡意襲來,在睡著前的一瞬她低聲問道:“林階,為什麽這麽著急帶我走?”


    林階抿起了薄唇,沒有回答。昨夜李盛連夜趕到,告知他爬床那女人是胡太後的手筆,與此同時,米易的信鴿也趕到驛站,通知了陳武之事,林階當即決定,返京帶阮寧一起走。


    他晝夜兼程,片刻也不曾合眼,隻為盡早與她見麵。他一路懊悔擔憂,生怕在這一日之間再生變故,讓胡太後得了下手的機會。當初怎麽那麽輕率地留下她在虎狼環伺之中呢?她那麽笨那麽嬌,原應該隨時放在手心中嗬護,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視線的。


    可是這些九曲回腸的心思都涉及皇家私密,又不能告訴她。林階在躊躇中低頭吻了下她的發,正想婉言推脫,卻忽然發現她呼吸綿長,嬌軟無力,竟是在他懷中睡著了。


    林階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在她眉心又吻了下,跟著勾起了唇。還真是個傻乎乎的小嬌人兒啊,這樣顛簸的路程,居然也能睡著,看來她真的是全心全意信賴著自己。


    這讓他心底柔情無限,不覺便放慢了速度,生怕將她吵醒。


    這樣一慢,等趕到落腳的驛站時,已經比預期時間晚了多半個時辰。原本是打算在此處小憩一個時辰的,但此時隻剩兩刻多鍾可以合眼,林階小心抱著懷中沉睡的人下了馬,徑自走進房中向床上一放,跟著躺倒在她身邊,瞬間便沉入了夢鄉。


    門外恭候多時的驛官看得呆了,他收到消息便在此恭候,原指望跟首輔大人說上一句半句話,哪知首輔大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全部心思都隻有懷中那個嬌小的人兒。她是誰,怎麽如此得他的寵愛?


    天光大亮之時,紫禁城中的明侑收到了林階的請罪折子,說要趕回來接走阮寧,並且會晝夜兼程趕路,不耽誤既定的和談行程。派去探聽消息的禁衛軍很快趕回來,奏稟說林階果然是連夜回府,連夜出城,明侑合上折子,沉吟不語。


    老師並非輕舉妄動之人,到底是怎樣的危險讓他如此不安,竟然半路折返帶走了心愛的女人?


    “你來。”明侑抬眉看向禁衛軍佐領,“去探聽下慈寧宮和大學士府有沒有異常的動靜,悄悄地,不要驚動任何人。”


    30章


    阮寧比林階醒得早,大約是林階剛睡著時她就醒了,她動了動沒有掙開他的懷抱,於是便微微向後挪了下頭,安靜地看著林階的睡顏。


    即便在睡夢中他臉上也是一派冷肅,長眉緊鎖,唇角微抿,高挺的鼻梁在臉側投下淡淡的陰影,襯得他眼下的青黑色越發明顯。他已經走了好幾天,連夜趕回京中接她,肯定很累吧?


    兩世為人,他是頭一個這麽在乎她的男人,雖然老了點。阮寧心裏想著,下意識地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觸碰,林階的眼睛微微動了動,人卻沒醒,於是阮寧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很密,微微卷翹著,襯得他冷峻的容顏也柔軟了幾分。這個人年少時一定很好看吧?那種少年的,新鮮快樂的好看,不像他現在眸光中總是帶著審視和威壓。


    阮寧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睫毛,末梢軟軟的,蹭在指尖上有點點癢,心癢。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他微微敞開的胸膛,膚色冷白,肌肉隆起,隱約可見分明的輪廓,於是她悄悄地,把手也摸了上去。


    結實、寬厚、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揉,捏一捏。於是她大著膽子揉了一揉,又捏了一捏。


    林階的長眉毛擰的更緊了,但還是沒有醒。阮寧暗搓搓地繼續往裏伸手,就在此時,標準女聲冷不丁地發話了:“對著一個熟睡的男人動手動腳,宿主你會不會有點太癡漢了?”


    “你給我出來!”阮寧差點沒叫出聲,“你個偷窺狂,說,是不是每次你都在偷看?”


    標準女聲咳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我是來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了,在這個文裏的時間線還有不到三個月,如果到時候你還不能完成任務,就會強製轉入虐文。”


    “那這個文裏的我會怎麽辦?”阮寧問道,“他呢?”


    “回到最初文裏的設定,抹掉一切因為你產生的波動。”標準女聲幽幽地說,“他不會再記得你。”


    “想得美!”阮寧瞥一眼身邊的男人,作為她第一次親密接觸的男人,想忘掉她?沒門兒!


    “完成任務的條件是他為我而死,是必須他主動,還是被動也可以?”這是阮寧想了很久的問題。


    “當然是病嬌主動了,要不然你把他推過去替你擋刀擋槍,豈不是太容易了?”


    阮寧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如果我自己製造一個必死的機會,但他是主動選擇,這樣不算違規吧?”


    標準女聲簡直要擊節讚歎了:“你終於想起來這招了!”


    跟著卻又狐疑:“你很喜歡這個男人吧,舍得讓他死嗎?”


    阮寧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不可否認她挺喜歡林階,可她很清楚這隻是作者筆下的一個故事,而多年獨自生活的經曆也讓她學會了不對任何人投入過分濃烈的感情,享受可以,動心可以,沉溺不可以。


    “我現在成績怎麽樣?”阮寧問道。


    透明麵板出現了:霸王票15,營養液160。


    標準女聲語調輕快地說:“收拾渣男賤女那波劇情給你拉了不少好感度,但是,你又收到了兩個差評,我給你念念。”


    什麽,一下子兩個差評?阮寧簡直要驚呆了,什麽仇什麽怨,她這波操作難道不溜嗎,為什麽有倆差評!


    “女主這是什麽智商?看不下去,已棄文。”


    “男女主都不潔,差評。”


    阮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潔?


    說她智商低也就忍了,不潔?還能怎麽潔?喝八四消毒液洗胃?


    “我也很好奇,所以特意調取了差評背景。”標準女聲帶著一絲竊笑,“這個讀者覺得有過情史的都不潔,林階被胡太後糾纏過,你就更不用說了,非但有情史,還有身體接觸。”


    擦!就因為這個她又多了個差評?已經四個差評了啊啊!


    “幾個差評算任務失敗?”阮寧咬牙切齒地問。


    “十個。多於五個少於十個的情況下宿主也會受到相應懲罰。”


    阮寧:……


    真想一輩子躲在這個文裏不出去算了,碼字的世界真殘酷。


    “還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宿主,經評判,宿主的主線任務已經完成過半,加上虐女配這條支線發揮的不錯,所以從現在起,宿主與我之間正式達成初級平等地位,從今後每次宿主召喚我都會回應,不會不理你了。”標準女聲又說。


    “什麽是初級平等地位?”阮寧疑惑。


    “病嬌係統綁定了許多宿主,隻有出色完成任務的宿主才有資格與係統形成平等關係,否則終其一生都隻是為係統打工的低端紡織女工。平等地位分為三級,達成初級平等係統會及時回應,二級平等係統會對宿主的下一步行動提出建議,三級平等係統會竭盡全力幫助宿主。”


    怪不得以前經常呼叫半天係統也不應答。阮寧憋著氣,問道:“所以從現在起你就隨叫隨到?”


    “對。”


    “如果我想讓你消失呢?”阮寧冷颼颼地問。


    標準女聲一聲不吭,立時消失無蹤。


    窗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擊聲,是侍衛們在提醒出發的時間到了,林階立刻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忽閃忽閃的、濕漉漉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枕著他的胳膊,帶著詭異的表情看著他,又像在生氣,又像在發癡。


    林階抬臂讓人滾進懷裏,帶著惺忪睡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怎麽了,不高興?”


    “沒有。”濕熱的呼吸吹在耳朵眼兒裏,阮寧咯咯地笑了起來,抬手推開他的臉,“我餓了。”


    林階把人抱下床時,心裏頗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遺憾。這些日子他除了惡補房中的知識,順帶也看了些情情愛愛的話本子,按照話本子的說法,這種小別重逢,千裏相迎,又雙雙在陌生環境中並頭醒來的時刻,應該是男女之情飛速攀升的最佳契機,可她居然滿心想著要吃。


    再想到上次她那句不合時宜的“刷牙”,林階不覺啞然,還真是個別致的小人兒。


    飯菜很快送到了房中,看著一心撲在吃飯上幾乎無視他存在的阮寧,林首輔的心中很是苦悶。


    一行人換了新的馬匹再次出發,雖然幾天來總共隻休息了兩三個時辰,可林階向來精力過人,此時也隻是覺得眼睛有些幹澀,路上還有精力跟阮寧調笑幾句,相比之下阮寧這個無所事事的反而很快就被馬兒顛簸的昏昏欲睡,隻閉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林階見她精神不濟,便也放慢了速度,一路小心嗬護,生怕把她累壞了。


    饒是如此,到了下一個落腳點時阮寧依舊覺得渾身酸疼,尤其是腰肢以下,又麻又脹又疼簡直不像是自己的,被林階抱下馬後她就癱在床上一動不動,連晚飯也沒精神吃。


    林階端著碗,小聲哄她:“吃點粥,不吃飯怎麽趕路。”


    “不想吃,要不然明天你先走,我歇一歇再去追你。”阮寧臉朝下趴在被子上,懨懨地說。以前看電視上那些人騎在馬上很是瀟灑,哪想到實際體驗根本就是拿屁股在堅硬的馬鞍上摩擦摩擦,她簡直懷疑那些常年騎馬的都長了一個鐵臀。


    “不行!”林階板著臉說,“簡直胡鬧,怎麽能一個人走!”


    他覺得自己的聲音並不算嚴厲,但跟著就看見阮寧嘴巴一扁偏過頭不肯看他,他下意識地把她的臉扳過來,卻發現她兩隻眼睛濕漉漉的,滿滿都盛著委屈。


    林階:……


    好像也沒有凶她吧……他有些無奈地捏捏她的臉,聲音放和軟了些:“好了,不鬧了,路上不安全,你必須跟我一起,大不了我慢些走。”


    “腿疼,屁股也疼。”阮寧嘟著嘴說。


    是真的疼,她沒敢看,但總覺得大腿內側似乎磨破了。


    林階想起自己年少時學騎馬的情形,有些理解了,她那麽嬌嫩,肯定是疼的。於是他的聲音又輕軟了幾分,幾乎是在哄她了:“乖,泡個熱水澡,明天你側身坐著,我抱你走就好了,咱們得快些趕上使團,越拖得久越不安全。”


    他好說歹說,懷裏的小人兒終於眼淚汪汪地點了頭,於是他歎口氣讓她側身靠著自己,一勺一勺喂她吃粥,又耐心地把點心弄成小塊給她過口,一碗粥吃完時,林階覺得,自己怕是養了個嬌氣的小閨女吧。


    “大人,熱水燒好了。”侍衛在窗外回稟。


    “抬進來。”林階拉起被子將阮寧蓋好,走去開了門。


    熱水一桶桶加進去,高大的浴桶裝的半滿,水汽氤氳中林階把人抱到淨房,低聲說:“泡泡就不疼了。”


    “你出去。”阮寧跳下地,毫不留情地一指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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