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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賺得多了東家多給點月錢, 賺的少了就少給點,大頭還是東家的。


    但在一處做事的,誰都想要搶個頭彩, 兩個月裏賺了多少錢便有多少底氣!


    這幾位管事的大多是跟著祁家多年的老人了,得了信任,才能做到這個位置。即使祁家三兄弟和睦,父慈子孝, 但是手底下的這些人可不會真的一團和樂,尋常私底下的磕牙拌嘴、爭勝掐尖是常事。


    莊子上的兩個管事當然總是領先一步,人家賺的錢多,腰杆子就硬。


    現在,宋管事的酒鋪子突然異軍突起,不趁著這個機會得意一下還要等什麽時候?


    祁昭有些驚訝, 因著對賬的日子都是他陪著祁父,對這些鋪子的斤兩, 祁昭心裏十分清楚, 酒鋪雖然進項不算少, 可是也不至於這麽多。


    可他在驚訝過後,便是笑著看著宋管事, 爽朗道:“怪不得宋管事這些日子來的勤快, 這進項翻了三四倍, 好!”


    聽了這話,左室裏麵的方氏直咬牙。


    好什麽好?進項是人家的,又不是你的,跟著瞎樂什麽!


    祁父則是迅速的看了看賬本,他雖然識字不多,可是上麵寫的數字還是認得的。


    一百二十一貫,白紙黑字,做不得假。


    伸手摁住了還想要說什麽的祁昭,祁父問道:“宋管事,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酒鋪這麽多的進項是怎麽來的?”


    並不是祁父懷疑宋管事,而是單純想要問問清楚。


    對於商場的事情,祁父不清楚,也不太上心,不然也不至於把所有的都給了祁昀。


    可想要從鋪子裏賺錢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能看到進項,祁父自然是高興的,隻是這進項怎麽來的還是要問問清楚。


    錢多錢少先放到一旁,總不能惹了什麽麻煩。


    宋管事往兩邊看了一眼,就對上了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按照他想著的,這些事情是絕對不開口的,誰問都不說。


    隻是祁昀大概早就知道宋管事的心思,早早就叮囑過他:


    “若是我爹問起怎麽賺的,不用說得太細,挑著大麵說便是了。也不用擔心會被人偷學了去,都是自家人,分管的也是不同的攤子,咱們做的事情稍微打聽打聽就能知道,故意瞞著反倒生分。”


    宋管事心裏有了章程,便對著祁父道:“二少爺月前讓我去聯絡了鎮上的幾家酒館,包下了他們的一部分酒水供應。”


    此話一出,幾個管事臉上都有些訝異。


    祁家因為是附近最大的地主,糧食多,釀酒的規模也不小,隻是尋常都是兜售給附近百姓,以及靠著鎮上的酒鋪賺錢,可現在聽宋管事的意思,這是低價大量兜售給了酒館?


    這不該賠錢嗎,怎麽反倒賺了?


    宋管事沒有解釋,隻是心裏得意,他們哪裏知道,如今的祁家酒鋪那可是攢了多少就能賣掉多少,根本不像是往年那樣存貨賣不出!


    他們本就是傳香佳釀,如今也算是揚眉吐氣。


    二少爺還說了,賺錢的日子在後頭,現在不過是開了個頭,隻要嚐過的人夠多,廣而告之,他們祁家酒鋪的名聲早晚是要打出去的。


    不過宋管事可不會把尾巴翹的太高,錢沒到口袋裏還是不張揚的好。


    努力按耐住心裏想要抖起來的衝動,宋管事故作沉穩的站在那裏,可是任誰都覺得他的胡子都要開心的反著長了。


    祁父想不清楚裏麵的道理,可也聽得出這不是得罪人的事兒,於是點點頭,臉上有了笑容:“不錯,宋管事辛苦。”


    同樣沒聽懂的祁昭卻沒有祁父那麽多心思,他從小看著祁昀長大,哪怕別人都怕祁昀,但是作為大哥的祁昭卻是處處護著弟弟,他聞言立刻看向了祁父:“爹,我就知道二弟有本事。”語氣裏是掩飾不了的歡喜。


    祁父當然知道自家大兒子純善,總是護著弟弟說話,不過祁父還是一碗水端平:“宋管事這一個多月跑前跑後也不容易,月錢該厚一些。”


    宋管事謝過了祁父,平靜的坐了下來,心裏卻是樂嗬嗬的迎接著周圍人豔羨的目光。


    隻是對其他管事而言,他們嘴裏祝賀宋管事“財源廣進”,誇著祁昀“財神轉世”,但是氣氛卻一點都不熱鬧,反倒又沉重了一些。


    瞧瞧人家莊子,五十貫。


    人家酒鋪,一百貫!


    這兩邊的老東西可真不給人活路,管事們恨得牙根癢癢。


    在這些人當中,藥園的管事董大眼睛轉了個圈兒,心想著自己或許也能去找找二少爺聊聊?


    二少爺是不是財神轉世放一邊,隻要能把藥鋪進項提起來,董管事不介意抱著二少爺的腿喊他財神爺。


    而在左室裏,葉嬌抱著小石頭,拿著一塊掰小了的桃酥喂他。


    外麵人說的話她也聽得清楚,隻是有些聽懂,有些沒聽懂,能明白的就是相公賺錢了。


    相公是個有本事的,葉嬌一直這麽堅信著。


    可是葉嬌與方氏不同的是,換成方氏隻怕要得意的哼出曲兒來,葉嬌卻沒有太多反應,隻是滿心想著等會兒去告訴相公,她覺得自己懂得“發了”是什麽意思了。


    柳氏則是瞧著葉嬌,越看越滿意。


    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自家兒子身子好轉,手下管著的鋪子也有了進項,這可都是大好的事情。


    其實柳氏作為後宅婦人,外頭說的話她也不明白,可是這就越發堅定了柳氏覺得葉嬌有福。


    心裏舒坦,臉上也就笑得越發慈祥,柳氏專門讓劉婆子晚上準備一碗杏酪,她記得葉嬌喜歡吃這個。


    可是相比較於葉嬌,方氏的心裏就不大樂意了。


    她瞧不上經商之人,以前鋪子沒有起色的時候在她看來理所應當,可現在鋪子好起來,方氏卻覺得難受。


    說不上妒忌,隻是人在高處呆的久了,突然被蓋了過去,難免心裏難受。


    隻是臉上方氏不敢把心裏的膈應表現的過於明顯,依然捧著柳氏說著話,一家人相安無事到夜幕降臨。


    祁明入夜之後才到家,全家在一起吃了個團圓飯。


    隻是郎中叮囑過,祁昀在晚上依然不能出屋,也就沒有過來吃。


    葉嬌作為祁昀的娘子,自然是要列席的。


    她也拿到了柳氏給自己準備的杏酪,卻不吃,而是讓小素找了個食盒裝起來。


    而在晚飯的時候,祁父先是誇了一下自家二兒子的本事,剩下的時間就是關懷三兒子。


    祁明今年不過十二歲,按理說還是調皮的年紀,可是自小讀書,生生的帶出了些少年老成的感覺。


    不過是兩個月不見,因著他年少,如今看到居然覺得比上次見長高了些。


    祁明的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一直很冷靜,隻有在柳氏一句句心疼一句句想念的時候才臉頰微紅。


    不過環視一周,祁明顯然是在找祁昀。


    他是被祁昀帶著啟蒙的,對二哥的感情非同一般。


    等吃罷了飯,他板著臉對著葉嬌道:“二嫂嫂,今天晚了,等到了明天我定去看二哥。”


    “好。”葉嬌笑著應了,待祁明離開,這才提了食盒往回走。


    提著食盒進了院子,快步走到臥房門前,推開了個縫,葉嬌剛剛側身進去就迅速合了門,生怕讓外麵的寒氣進來。


    關門落閂,再把門簾落下,葉嬌想著,趕明兒個要和小素說一聲,也要換上正廳裏麵那樣厚厚的門簾了。


    一回身,就瞧見了披著外衣盤腿坐在軟榻上的祁昀。


    祁昀似乎沒有發現葉嬌進來,背對著門口,坐姿端正,格外專注。


    葉嬌輕手輕腳的把食盒撂下,而後進了內室,站在祁昀身後探頭看去。


    軟榻上頭擺著一方矮桌,上麵是個鬆木色的棋盤,祁昀手邊放著兩個棋簍,一黑一白,正慢慢地往上麵擺著。


    葉嬌還準備再看看,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攥住了。


    女人一偏頭,就對上了男人的眼睛。


    這會兒已經入了夜,屋裏點的蠟燭把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柔和的薑黃色光亮,連祁昀總是蒼白的臉色現在瞧上去也柔和了許多。


    他原本是單手握著葉嬌的手,感覺到女人的指尖微冷,便鬆開了棋子,雙手握上去,用掌心的溫度給她暖著,嘴裏問道:“怎麽手這麽涼?”


    葉嬌側身坐到了他旁邊,把指尖縮在男人掌心,臉上笑眯眯的:“娘讓人做了杏酪,我帶回來給你。”


    祁昀有些不讚同的看著她:“你自己吃便好了,天這麽冷,何苦要提回來讓自己挨凍?”


    葉嬌依然笑著看他:“我答應過相公的。”


    祁昀細想了一陣才想起來,之前葉嬌是說過要帶杏酪回來給他吃,隻是過去的久,祁昀都記不清了,偏偏葉嬌還記得清楚。


    心裏暖烘烘的,祁昀又握住她另一隻手,輕聲道:“下次,讓別人送過來,別總勞累自己。”


    葉嬌應了一聲,眼睛則是看向了棋盤。


    祁昀本是打打棋譜換換腦子,見她有興趣,便道:“想學嗎?”


    可這次葉嬌答應可不像是之前學認字那麽痛快。


    她學認字,為的就是讀的懂醫經,不至於當睜眼瞎子,就算知道又難又麻煩她也樂意。


    可是這個黑子白子的一看就很難,學來了也不知道做什麽用,葉嬌坦誠的開口道:“難不難?難我就不學了。”


    祁昀不由得彎起嘴角,依然攥著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對麵,緩聲道:“咱們不學難的,隻玩五子棋,做個遊戲罷了。”


    隻要祁昀說不難,那就是不難的,葉嬌對自家相公一直是盲目信任,立刻興衝衝的點頭。


    祁昀收拾了棋盤上的棋子,一邊收拾一邊給她講規則。


    葉嬌一聽,果然簡單。


    拿著棋簍,葉嬌覺得怪不得精怪們都相當人呢,真有意思。


    不過下著棋的時候,祁昀有一搭無一搭的和她說著話,葉嬌也沒有任何隱瞞,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細細的告訴了他。


    祁昀並不意外宋管事會得了誇讚,雖說現如今酒鋪剛剛走上正軌,賺的錢遠沒有那些大酒鋪的多,可是相比較之前確實是進步很大。


    超過了莊子上的進項有些讓祁昀意外,卻也不算驚人。


    隻是聽了方氏打翻茶杯,祁昀抬了抬眼睛,輕聲道:“嬌娘,不用太在意。”


    方氏小氣了些,也不甚聰明,可是自有大哥祁昭看著不會出什麽大事。


    祁昀隻是不想讓葉嬌因為方氏多想。


    葉嬌正捏著棋子盯著棋盤考慮下一步怎麽走呢,聞言,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我在意什麽?大嫂打碎的又不是咱們的茶杯,娘都說不用她賠了。”


    祁昀先是一愣,而後就彎起嘴角:“說得對,嬌娘真聰明。”


    他怎麽又忘了,自家娘子的那顆心最幹淨不過,清的像水,有著尋常人身上已經很少能見到的善良。


    真好。


    略略玩了兩把,祁昀讓著她,兩人各贏一盤,見時候不早便收拾了棋盤。


    祁昀吃了杏酪,葉嬌拆了頭發,洗漱之後便要睡了。


    不過在吹蠟燭之前,祁昀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正裹著被子躺在軟榻上的葉嬌,猶豫了一下,男人輕聲道:“嬌娘,晚上……一起睡可好?”


    葉嬌不過是瞧了一眼,卻沒放在心上,滿心都念著自己提著的排骨湯,催著鐵子去喊了祁昀來吃。


    而這遝子紙祁昀就撂在了小室的桌案上,等到轉天祁明來了,才重新拿出來。


    祁明一瞧見,臉就皺了起來。


    他是家裏的老幺,無論是祁父還是柳氏,都是疼著寵著的,大哥祁昭比他大了許多,又是個處處維護弟弟的,自然是縱容著,生怕祁明受了委屈。


    偏偏祁昀不同,自家二哥自小時候就不太抱他哄他,不是催他讀書上進就是逼他寫字作文。


    以前祁明埋怨過,可是長大了些,知道自家二哥體弱,甚至活不過三十,即使有著錦繡才華也沒辦法考取功名,這才處處約束著他,希望祁明可以出人頭地。


    祁明早慧,了解祁昀的良苦用心後便對祁昀百依百順,到了二哥麵前就溫順的如同小白兔。


    隻是這會兒,祁明實在是控製不住表情,耷拉著嘴角對著祁昀道:“二哥,我知道錯了,今天能不能不抄字了?我想和娘多說說話。”


    祁昀把紙拿起來翻看,又放到一旁,這才看著他,卻不提抄字,而是道:“許久不見,三弟,我們來對劍可好?”


    對劍,並不是兩個人持劍械鬥,雖說如今的書院都要求學子要知曉六藝,傳授劍道的也是有的,可是縱然祁明做得來,祁昀的身子骨也是撐不住的。


    祁昀說的對劍,是雙方各說出一種劍的名字,另一方說出這劍的相關古詩古詞。


    明著是用劍名來做遊戲,可真正用意卻是想要探探祁明的學識。


    祁明是喜歡讀書的,甚至有些癡,聽了這話立刻抬頭挺胸:“你考吧。”


    祁昀嘴角有笑容一閃而逝,聲音平緩:“赤霄。”


    祁明想都沒想,立刻回答:“擊水翻滄海,摶風透赤霄。”


    “龍淵呢?”


    “美玉生盤石,寶劍出龍淵。”


    “再來說說,魚腸。”


    “古琴蛇蚹評無價,寶劍魚腸托有靈。”


    祁昀並沒有停下問,祁明也沒有停下答,一點磕絆都沒有,祁昀眼中的滿意越來越多。


    可是祁明卻也越來越心驚。


    他從五歲開始出外求學,便是很少回家,而是住在書院裏苦讀,再加上祁明是個愛詩書的人,讀書能使他快樂,這幾年過去,他的涉獵量已經遠超同齡人。


    但自家二哥在家裏十天有八天要臥床休息,居然也能有這般學識,祁明先是驚訝,後是敬佩,最後隻有折服。


    可是祁昀喊他來對劍並不是為了賣弄,輕輕地扣了扣桌麵,祁昀淡淡道:“劍講究鋒芒,而你是文人,手上的筆卻不比寶劍來的差,它能帶給你的也比一把劍帶來得多。可你瞧瞧這個字,可配得上你的才學?”


    祁明聞言耳朵都紅了,耷拉著腦袋,低低的應了一聲。


    他也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二哥也該是為了自己好,多練練才是對的。


    又想到自己剛才為了躲避練字找祁昀求情,祁明就覺得臉紅。


    祁昀瞧著他,放緩了聲音:“縣考在即,考卷自有人謄抄,這練字可以放緩些,但不能鬆懈,若是你未來有了大前程,這字要能見人才好。”


    祁明立刻點頭答應下來,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時候柳氏讓人過來喊祁明過去,祁昀並不攔著,放他離開。


    隻是在祁明出門的時候,祁昀淡淡說了句:“以後記著,君子慎獨。”


    祁明立刻答應。


    哪兒還記不住呢?


    昨天寫了上百遍,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等到祁明走後,祁昀才重新拿起了祁明寫的大字。


    雖說祁昀覺得三弟的字沒什麽筋骨,可平心而論,還是比自家嬌娘的好看不少。


    不過祁昀又想著,嬌娘才學幾天?能寫出來就很好。


    再說了,嬌娘那圓乎乎的字,別人想寫還不會呢。


    臉上有了笑,祁昀起身出門,卻發現自家嬌娘並不像是平常那般抱著花盆溜達,而是坐在石桌前,看著地上擺著的大大小小十幾盆花草,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祁昀見狀走了過去,坐到葉嬌身邊,笑著問:“怎麽了?”


    葉嬌收回目光,扭頭看著祁昀,把那人跟著遞過來的帖子交給了祁昀。


    “一大清早的就收到了這些花花草草,送來的人是藥園董管事的女兒。”葉嬌記得董管事,可她卻不認識董管事的女兒。


    這些也不是給祁昀的,而是要給葉嬌。


    葉嬌盯著這些花看了好一陣子,倒不是這些花有多漂亮,而是因為這些都是藥材花,裏麵還有幾株是葉嬌認得的。


    有些滋補,有些驅寒,總而言之都是好東西。


    不過祁昀掃一眼,便道:“這董氏嫁給了藥鋪的掌櫃,算是自家人,她既然送了,你收下就是了。”


    管事掌櫃給東家送禮並不新鮮,幾盆花花草草算不得大事。


    葉嬌眨眨眼睛:“這禮,會不會太重?”


    祁昀眉眼柔和:“不過是些觀賞用的花,不妨事的。”


    葉嬌堅定認為自家相公學識淵博似海,而祁昀說這話也不像是弄虛作假。


    細想想,葉嬌覺得應該是和之前的那株石芽草似的,她認得,可是旁人卻不知這東西要做什麽用。


    又聽祁昀道:“若是不喜歡,現在退回去也行。”


    葉嬌忙道:“我喜歡,可喜歡了。”說著,就指揮小素和鐵子把花抱進了廂房,等會兒她要仔細研究一下。


    祁昀隻當葉嬌喜歡侍弄花草,也不多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這個午後過得平靜又愜意。


    可祁家院子裏日子太平,卻不知院子外頭,祁家二郎已經出了名。


    這年頭,人人都講究個迷信,還都有點仇富。


    縱然祁家平時為人和善,無論是對鄉鄰還是對手下的佃戶都是格外關照,可他家有錢,就少不得有人眼熱。


    當然沒人因為那點嫉妒就去做出什麽壞事,即使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現如今雖說是清明世道,可這有錢富戶和小門小戶之間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沒人有膽子上去惹他們。


    至於背後裏聊閑天的時候說點家長理短就沒人管了,更有那嘴碎的總喜歡念叨別人兩句是非。


    祁二郎的身子不好的事兒便是這麽傳開的。


    人人都說那祁二郎生了個凶狠模樣,橫眉豎目,長得難看不說,還白的像紙,別人遠遠看到都要躲避開的,祁家順風順水這麽多年合該出個磕絆,這祁二郎不僅長相凶神惡煞,還是個短命鬼。


    編排的有鼻子有眼。


    任誰說起祁二郎,都要先歎息一句可憐,然後互相安慰——


    富人家的日子也不好過,瞅瞅,這可是短命啊!


    似乎隻有這麽想這才能反襯著自己這窮日子不算太苦。


    不過隨著祁家酒鋪流水一般的往外送貨,傻子都看得出祁家酒鋪日子好過了。


    宋管事又總是逢人便誇讚二少爺有本事,二少爺有能耐,直接把祁昀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這倒不是宋管事故意溜須,實在是白花花的銀子亮閃閃的銅板太招眼,宋管事這麽大年紀了,還是頭一遭如此揚眉吐氣,自然是往天上吹祁昀。


    隻是他的話說得過於誇張,信的人不多。


    但長眼睛的人都瞧見了,祁家酒鋪紅火了起來,找了不少做事的,這些人都說裏麵忙得很,每天都供不應求。


    即使宋管事別的話可信度不高,但“祁二郎有本事能賺銀子”的話還是能取信於人的。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就傳到了葉家村。


    葉家村並不富裕,可是嘴碎的人哪裏都有,得了個新鮮事兒就要翻來覆去的說,尤其是這事兒的主人公還和自家村子有些聯係,那就說得更加熱鬧。


    河邊,幾個洗衣裳的婦人湊在一起,聊的便是祁家的事情。


    “也是邪門了,年前還說祁家二郎要不好,結果到了今兒才多長時間啊?突然又好了。”


    “好沒好的不知道,可我聽人說啊,這祁二郎之所以體弱多病,那是因為開了天眼,有了財神爺的本事,這才……”


    “得了吧,還開天眼,你當是二郎神嗎?”


    “要我說,該是人家葉家娘子有福氣,本來是個衝喜抬過去的娘子,現在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過,瞧瞧之前回門的那個陣仗,咱們村子的姑娘們誰家有這份體麵。”


    “葉二嫂不是總背後說人家白吃幹飯嗎?現在好了,有個好親家攀不上,也不知她咋想的。”


    說到這兒,有個婆子歎了口氣:“若是當初讓我家那女兒嫁去就好了。”


    這話引來了一陣笑話:“得了吧,當時誰不知道嫁過去就是個火坑,你舍得讓你親生女兒跳?”


    正說話,遠遠的就瞧著葉二嫂過來了。


    葉二嫂素來摳門,對待街坊也不好,不是今兒個找東家借針線,就是找西家借瓦罐,可旁人找她幫忙的時候她卻連個好臉都沒有,得罪了不少鄉鄰。


    見她過來,就有個婦人停下了洗衣裳的手,心裏存了擠兌的心,昂起頭來喊她:“二嫂子,恭喜你了,你家妹夫有大本事哩!”


    葉二嫂近來本就別扭,聽了這話,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些錢除了留下了一些給葉寶讀書,餘下的都給了葉二郎當本錢。


    可葉二郎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本就是個莊稼漢,哪兒能玩的過那些一腦子彎彎繞的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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