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禦茶水遍地滿是彈坑,光景就像是有大氣層的月球表麵。在尼古拉教堂的瓦礫堆下發現的女人,正是小夜子。她從暴風雨裏撿回一命,但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


    「喂,你沒事吧?」


    雖然小夜子對武彥的聲音有所反應,不過她嘴裏隻是不斷重複念著美邦的名字。小夜子一直徘徊在夢中,夢境裏出現了新迎賓館那座開滿曇花的庭園。那一夜,幸福仿佛觸手可及。小夜子原本已經不奢望此生還能再次體驗到幸福,在那瞬間內心激動不已。那一瞬間,小夜子忍不住鬆開了理性的束縛,享受美妙的滋味。但是,幸福在對小夜子露出誘惑的笑容之後,就從她麵前消失了。幸福女神非常清楚,獲得希望之後再墮入絕望深淵是多麽讓人痛苦折磨,總是從背後冷不防地把人推落。已經處在幸福的人一定會這麽問,為什麽你不攻擊女神呢?隻有扇打女神的臉頰,飛踢女神的下巴,打斷女神的鼻梁,唯有淒辱女神的貞操才能獨占幸福。小夜子盡管對人殘酷,卻不會對女神表露憎惡。即使幸福女神隻會帶給卑下的人絕望,小夜子仍會對弛屈膝跪下。即使是因為小夜子和幸福無緣,但她就是隻能如此生活的女人。


    小夜子想讓美邦看得到曇花凋謝後的世界,她心裏很清楚那個讓人愉快的世界隻是一場夢境。不過現在的她,隻想和曇花一同沐浴在夜風的吹拂之下。當小夜子清醒之後,就要麵對阿修羅世界。


    ——美邦大人,請再次賜予我力量。


    小夜子緊緊擁抱夢裏的美邦,告別了夢的世界,接著她隻能朝著滿是血腥味的方向前進。小夜子感受到肩膀挫傷的疼痛,腦震蕩帶來的惡心,以及鼻腔充斥著硝煙味。然後,她耳邊響起如警鈴般的男人嗓音。


    「醒來了!喂,你沒事吧?」


    小夜子在武彥的懷裏醒來。她感覺到某種物體蓋住了自己的臉,於是伸手摸向唇邊,觸碰到了氧氣麵罩。武彥替她的腿止血,告訴她現在的狀況。


    「軍方好像使用了催淚瓦斯,還好我們有準備麵罩。我很想要找醫生過來,可是這裏裝備不足。」


    「沒關係,我就是醫生……」


    意識完全蘇醒的小夜子,冷靜地診斷起自己身上的傷口,大腿似乎因為暴風而有玻璃碎片刺進去。武彥戰戰兢兢地替她治療,可是技巧很不熟練。小夜子從白衣內袋取出手術刀。


    「沒插到動脈,借一下打火機。」


    小夜子用火焰消毒完手術刀之後,毫不猶豫把手術刀刺進自己的大腿。她完全不把汩汩流出的鮮血當一回事,直接用手術刀清理傷口裏的玻璃碎片,這個畫麵讓她身邊的武彥幾乎快昏厥過去。小夜子取出鮮血染紅的玻璃碎片之後,隨手就往背後一扔,腿上的傷口就像是缺氧的魚一樣張大了嘴。武彥他們的急救用具無法進行縫合手術,於是小夜子的目光移到了自動手槍上頭。


    「借我子彈,至少有一發吧?」


    小夜子拆開彈殼取火藥塗進傷口後點火,接著她的大腿肌肉傳出燒焦味,不禁皺起了眉頭。火焰把她大腿的神經給燒斷了。小夜子繃緊全身仰起,持續壓住傷口,隻見傷口有如被焊接般黏合起來。


    「這女人,居然用火藥來縫合傷口。」


    武彥心想,這女人是戰地醫院的醫生吧。她已經習慣用對待物品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身體。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武彥是佩服她的技術。


    「繃帶給我,你的技術很差,應該是要這樣纏的。」


    纏完繃帶的小夜子站起身來。武彥感覺到她的臂膀充滿了力量,任誰都無法想像,她剛才還呈現瀕死狀態。在他眼前這位被聖母像擁抱的女人,以銳利的目光環顧四周之後,發出了豪邁的笑聲,音量大到都快把氧氣麵罩震掉了。


    「啊哈哈哈哈!我活著,我還活著。」


    當軍方投下炸彈進行轟炸時,小夜子還以為一切就此結束了,雖然她不知道神是抱著怎樣的遊戲心態,不過現在她還確確實實地活著。小夜子心想,神大概是想看看她能把公社逼到怎樣的地步吧。如果神真的有那麽無聊,小夜子願意表現得讓弛目不轉睛吧,讓弛後悔放過小夜子,讓她活了下來。她早已決定自己被救起這條命要為誰犧牲。小夜子瞥了一眼武彥一行人之後,隨即理解了目前的局勢。


    「看來目前的局勢對你們遊擊隊很不利。」


    「你這女人是軍方的人嗎?」


    武彥舉起自動手槍,然而小夜子卻完全不為所動。


    「我是新迎賓館的女醫博士,看起來國防部似乎無法殺死我呢。」


    「為什麽你人會在首都層,政府應該對民眾發布過撤離勸告了吧!」


    小夜子以若無其事的口吻回答:「我是來破壞公社的宙斯的,但是在半路上遭到戰略轟炸機攻擊。比起你們,國防部好像更怕我。還是謝謝你們救了我。再來你們要怎麽跟對方打,請自便吧!」


    武彥對著正打算離開的小夜子大聲吼叫:「等一等,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到公社去了,我必須趁他們以為我死掉的時候攻進去。」


    「你身上有武器嗎?」


    「從那邊倒地的屍體身上拿就有了。如果我打倒了宙斯,政府就會陰溝裏翻船。如果你們要趁亂組織革命政府,都隨便你們,反正這和我無關。」


    小夜子這種不關己事的冷淡口吻,讓武彥覺得似曾相識。小夜子看上去似乎舍棄了所有感情,但其實她的內心充滿著足以灼傷人的熱情。當小夜子回過頭來時,讓武彥內心湧現充滿懷念的回憶。


    ——媽媽。


    武彥把小夜子和他母親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武彥的母親投入反政府運動後,就割舍一切情感,把兒子當成齒輪一樣教養。當時武彥認為兼具長官身分的母親是一個無情的女人,但現在他的想法大為改觀。武彥認為正因為母親並未表現出內心的感情,自己才得以生存至今。現在武彥才明白,若自己重感情,夥伴和他自己都早就已經陣亡。當武彥得知他母親過世的消息時,已經是戰鬥結束三天後的事。那是一種更幹脆的死亡——武彥母親在軍方的戰車的炮擊下,在森林中毫無留戀地死去。


    「等等,我來掩護你。如果擊垮宙斯的話,軍方也會癱瘓。」


    「妨礙到我的話,我會馬上就拋棄你不顧喔。」


    小夜子隻用下巴示意跟上來,就離開了彈坑。


    ※


    氣體濃度不停上升,將國子等人的視野染成一片黃色。原本以為會散去,結果在一小時內濃度達到十倍以上。霧氣甚至吞沒了人工地層的地平線,不斷急遼擴大。等待氣體散去以進行攻擊的國子一行人,內心也浮現不祥的預感。眾人才剛剛攻入亞特拉斯巨型支柱,對那些氣體也無計可施,若是神經毒氣的話,在外麵進行戰鬥就過於危險。司令部車站建築的氣密門另外一邊,猶如一個未知的世界。


    「真的是軍方在施放氣體嗎?規模也未免太大了吧。」


    「現在那些氣體覆蓋整個關東平原,哪裏能存放這麽多的氣體呢?」


    「快連絡地麵上的聖堂,要他們躲到地下避難室去。氣體的成分是什麽?」


    「現在科學小隊正在進行分析,但是我們對於化學武器並不熟悉,畢竟是舊時代的武器。」


    和核子武器同樣會汙染環境的化學武器,早在國子他們還沒出生前,就已經在這世界上消失。


    「除了對眼睛和喉嚨有害以外,其他還會有什麽影響?」


    「這一點我們還在努力調查當中,請您再等候一下。」


    國子正在咬她的大拇指,桃子揮開了她的手,阻止她做出這種難看的舉止。


    「你要改掉這個壞習慣。明明貴為一位首領,


    卻這麽沒氣質。」


    「桃子小姐,好奇怪。政府這樣做隻會被國際社會孤立。」


    「那是他們選擇的做法吧。對我們來說,那些氣體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如果它能快點引發伊卡洛斯的攻擊就好了。」


    「那真的是軍方施放的嗎?是怎麽逃過聯合國的審查的啊。連我們也都會被定期審查。」


    「應該是在某個地方偷偷製造的吧。」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很奇怪了。要是軍方想阻撓我們,他們隻要在首都層施放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讓它擴散到地麵上來呢。」


    不敢晈大姆指的國子,手指在唇瓣前摸來晃去。沒過多久,遊擊隊收到了伊卡洛斯傳送的最新數據資料。無論是誰看到那個數據,一時之間都會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日本被課征的碳指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數值。


    「碳指數二·九四!」


    「喂,伊卡洛斯該不會是故障了吧?」


    國子連說話的聲音都破音了。


    「這是什麽鬼數據!幾乎都快到三了,比重碳債務國還要高!」


    「國子大人,伊卡洛斯的數據資料並未出錯,聯合國對氣體課予的處罰要比想像中更高。」


    「這怎麽可能。聯合國對化學武器課征的罰金,最高也隻有一·二四,就算施放的是v神經毒氣1,也不至於出現這種數字。快打開聯合國網站,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麽算出來的,還有詳細的計算方式。」


    「不可能的。您應該很清楚,簽署戰爭法的當事人,不能觀看對戰國的數據資料。到戰爭結束之前,我們都沒辦法連上聯合國網站。」


    「先讓前線的部隊撤退,在確定氣體的真相之前,我不要和軍方交戰。」


    當國子想晈大姆指的時候,她嘴裏馬上被塞進了一支筆。


    國防部也對異常碳指數感到非常詫異。他們也認定是伊卡洛斯故障,於是一笑置之,不過當他們確定這數據的真實性之後,幕僚從上到下都陷入了大騷動。


    「為什麽遊擊隊施放氣體要由我們承擔責任,而且還受到處罰?快聯係聯合國總部,我們要行使常任理事國的否決權。」


    「在遵從戰爭法這期間,我方無法使用否決權,因為戰爭而產生的碳,必須由敗戰一方負擔。」


    「別管什麽戰爭法了,那金額可不是遊擊隊能負擔得起的,那些家夥窮得要命。」


    政府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碳指數也亂了套。要是被聯合國課征三倍的碳稅,那問題就不隻是日本工業產品在國際上失去競爭力那麽簡單,而是會引起急速的通貨膨脹,人民的生活將會因此陷入困頓。在被裁定碳指數之前,所謂的勝利或敗北仍難判定。原本把事情交給國防部處理的首相官邸,現在也展開行動。


    「首相官邸傳來了影像,是梅宮綾子內閣總理大臣。」


    「那個妝化得很濃的老太婆,她打算出手幹預國防部嗎?」


    在螢幕上出現的首相,是日本第一位女總理大臣。她透過製定零碳稅公約,獲得富人等級和企業的壓倒性支持,進而順利當選。她是個精明強悍的首相,為了碳稅甚至可能連家人都出賣。梅宮總理還不知道線路已經連接上了,還在讓旁人檢查她喜愛的發型,並且對遞上來的珍珠項鏈嗤之以鼻,大罵:「沒辦法襯托我。」然後,她在攝影機前雙手環胸,以一如往常的沉穩語氣斥責國防部。


    「國防部的各位,我不是說過不能讓碳指數上升嗎?如果日本經濟惡化的話,你們打算該怎麽辦?」


    首相那種高貴又充滿氣勢的口吻,正是她本人的賣點,不過她在施政上麵卻是非常激進的。人民完全受到她那種雍容華貴的態度欺瞞,讓她在政治上為所欲為。國防部的將軍們也束手無策。


    「總理,真的非常抱歉。目前我們正在調查氣體的釋放地點及成分。」


    「氣體的釋放地點已經不重要了,簽下停戰協議,全軍撤退。」


    「怎麽可以這樣,難道要和遊擊隊進行和平交涉?這還真是前所未聞。總理,請您多加考慮。」


    根據梅宮首相的判斷,為了不讓碳指數繼續升高,停戰是上上之策。如果氣體一直施放到明天,日本經濟就會陷入毀滅。雖然梅宮完全不讚同遊擊隊的做法,不過為了碳指數,她什麽都可以讓步。原因在於,根據戰爭法的規定,如果停戰的話,可以減少賠償額度。


    「少爺們,你們做得太超過了喔。在這場戰爭遊戲當中,我能接受的碳指數是低於零點零五吧。現在開始,指揮權轉由危機管理部和首相官邸掌控。撤換所有國防部的高層幹部。」


    「怎麽可以這樣?總理,在戰爭期間請您不要擅自行動。」


    不知道是誰在嘟噥,不過梅宮首相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輕視她的人,女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她們認為義理人情隻是男性社會的產物。直到自己的想法實現之前,梅宮都會一直堅持下去。鋼鐵般的悍女子會讓男人反感,不過梅宮是如絲綢般身段柔軟的女人,她的做法是讓男人依照女人的邏輯做事。


    「身為首相的我是三軍總司令,我命令首都防衛部隊全軍撤退。」


    一時之間,大批武裝機動部隊衝進國防部大廈。這就是梅宮首相的做法,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和國防部交涉。在碳指數飄漲時發出逮捕令,讓機動部隊炮口對著國防部。總是先下手為強的梅宮首相,將國防部玩弄在股掌之間。


    「各位機動部隊隊員,請你們逮捕所有幕僚的幹部,他們全部都犯了叛國罪。」


    「怎麽可以這樣,總理,您做得太過火了……」


    將軍們被無情地銬上手銬,垂頭喪氣,蜷縮著身軀全被帶走了。


    梅宮首相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司令部裏回蕩著。當她取下珍珠項鏈之後,又命人整理她的發型,這次她換上了白色套裝。


    「我也必須和遊擊隊那邊談談。」


    停戰的消息也立刻傳到國子的耳邊。梅宮直接入侵國子這一方的線路,感覺就像是在電車上用屁股硬擠座位的老太婆一樣,這讓國子嚇了一跳。梅宮首相劈頭就向遊擊隊打招呼:「各位遊擊隊的先生女士。」露出微笑現身。


    「國子大人,是梅宮總理,請小心對付。」


    「我知道,她可是曆任總理大臣當中最難對付的。」


    遊擊隊打開己方線路讓國子現身螢幕之前,已經由桃子替國子梳整頭發。她為了不讓國子在外表上被比下去,還替國子穿上禮服,在臉頰輕輕拍上粉底。遊擊隊隊員們催促桃子快點打開線路。


    「再等一下,因為這可是女人之間的對談。我身為國子的媽媽,沒辦法接受她看上去像個窮酸的醜女,我們這邊的本錢是年輕。對了,國子,你要戴這個耳環。」


    桃子替國子戴上從凪子那裏拿到的勾玉墜飾耳環,沉甸甸的鑽石耳環讓國子更顯威嚴幾分。當國子戴上那個耳環時,她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心情,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政壇老手。這次的勝負,取決於她在即將開始的停戰協議中,可以取得多少有利己方的勝算。國子深呼吸一口,咬著下唇。


    「打開線路,回應對方的停戰協議。」


    國子與梅宮透過螢幕麵對彼此,她們先確認對方模樣打扮,檢視對方是否露出馬腳之處。梅宮首相的強硬態度,不會因為對方是遊擊隊或小孩而有所改變。國子清楚知道許多讓男性首相粗心大意的方法,不過因為對手是梅宮首相,所以她不知該怎麽下手才好。在充滿權力鬥爭的新永田町男性社會,身處其中的梅宮首相力爭上遊,並且脫穎而出。梅宮首相代表的雖是讓人憎惡的政府,但那不代表她是個蠢蛋。為了不被梅宮首相難以預料的算計玩弄,必須在她有所行動之前先下手為強


    。


    梅宮首相臉上出現國子意想不到的表情,她露出了微笑。


    「唉呀呀,遊擊隊首領居然是這麽年輕的小姐。我在學生時代,也曾經從事過ngo的活動喔。咦,你那條領巾不是聖路克女子學校的嗎?我也是那間學校畢業的喔。我對同校學妹的活躍感到榮幸。」


    在攝影機後麵的桃子,用手指敲著自己的腦袋,擺出「那家夥頭殼壞掉了嗎?」的姿勢。在外交舞台上,梅宮首相也按照自己的步調在交涉。這也對國家有益,因為各國元首不習慣這種婆婆媽媽式的做法。


    國子用手指搓揉領巾,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沒畢業。因為我被政府栽贓說我進行恐怖攻擊活動,所以我被校方退學了喔。我的最高學曆是關東女子少年感化院。我倒是認識很多黑道大姐頭和妓女的學姐呢。」


    「唉呀!真是厲害。你的人生還真是瘋狂,怎麽覺得連我自己都興奮起來了呢。」


    梅宮首相咯咯地笑起來。因為遊擊隊首領是年輕女性,梅宮也無法維持自己的步調。如果對方是男性的話,她就可以像是母親般大聲叱責:「你不可以做壞事!」但由於國子完全自招惡劣的一麵,讓她找不到把柄,梅宮首相憤然地把高跟鞋的後跟用力踩進地毯裏。


    「那麽,我們馬上就來簽訂停戰協議吧,我先撤軍。停戰線就設定在第五層,可以嗎?」


    「如果不讓亞特拉斯各層解除武裝,那算不上是停戰。我們向國際法院申請仲裁了。」


    「唉呀!你居然想透過聯合國,這樣會影響我們雙方的信賴關係。難得我們都是女人,我本來想和你好好地聊聊真心話,真是太可惜了。」


    國子本來心裏就很清楚,要是她抬出聯合國來,梅宮首相一定會非常不滿。這是因為梅宮首相內心的真正想法是避免讓聯合國主導,因為這樣才能規避碳稅的罰金。但是國子唯一的後盾就是國際社會,她就是為了這個時刻的到來,所以才會先簽署戰爭法。


    「國際法庭馬上就會選定仲裁者,並且向我們報告仲裁結果。我們想按照戰爭法的停戰條款進行談判,我們的行為是合法的。」


    「唉,好個盛氣淩人的小姐。聖路克女子學校的賢妻良母式教育恐怕也顏麵掃地了,我對你們的恐怖攻擊行為感到遺憾。」


    「我們堅決反對政府的難民政策,森林化的弊害已經影響到亞特拉斯了。如果你們不盡快改變政策,東京將會變成無法住人的地方。在停戰條件上麵,我們要求加上一點,那就是在兩年內把森林化的植林區域縮小百分之三十。」


    「請恕我無法做到,森林化是削減日本排碳的唯一方式。如果縮小百分之三十,那麽就會導致碳指數升高。」


    「政府就是因為以經濟為主的方式在思考,所以才會沒注意到地麵上的變化。等到亞特拉斯變成山林之後,一切就太遲了。」


    國子伸手把代達羅斯放到鏡頭前麵。


    「這植物會將種子從地麵上射進亞特拉斯,然後它就會發芽,以猛烈的速度生長。如果置之不理,不到一年,首都層就會變成一片森林。」


    「我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那種植物的報告。如果你想恐嚇威脅的話,應該要換比較有用的方式。」


    國子不禁火大起來,拿起代達羅斯種子猛敲鏡頭。


    「就是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總是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忠告,這個世界才會變成這副德行。早在幾十年前,我們就已經提出過警告了。你真的從事過ngo活動嗎?你就盡管試試看吧,試著把亞特拉斯的散熱係統開到最強,看看種子會不會從地麵上射穿進來。」


    梅宮首相也很在意之前從地麵而來的攻擊。以遊擊隊的掩護射擊來說,火力太過強大。不過,相對的,她也沒收到報告說那是軍方發動的攻擊。如果是第三者介入,也不知道其目的何在。梅宮首相用眼神示意,要攝影機鏡頭後方的秘書開啟散熱係統。


    「我沒辦法把你的話當真。不過,在停戰協議上,我們加碼對地麵上的森林進行環境評估。相對的,請你們從亞特拉斯撤退。」


    「我們不會放棄巨型支柱的。在停戰狀態下,遭到占領的領地歸占領者所有。如果你們想收到補給的話,我們會提供服務,不過限於食物和水。


    「這太超過了!我們要提出訴訟!」


    「所以向國際法院申請仲裁比較好吧?支付仲裁費的人是我方,我方當然有權利先陳述意見吧。」


    「政府絕對不會屈服於你們的恐怖攻擊行動!」


    梅宮首相終於顯露出情緒。聽到她這麽說,國子更確信談判能以自己的步調進行。在司令部的男遊擊隊員,收到來自國際法庭的聯係。


    「國子大人,仲裁人已經決定了,螢幕上會出現影像。」


    在螢幕上出現的人,是一個滿頭白發,眼神冷漠的白人男性。那種讓人背脊發涼的視線,全世界應該找不出第二個人。梅宮首相看到仲裁人之後,聲音都拉高成假音了。


    「謝爾蓋·塔爾夏!」


    塔爾夏被選任為國際法院的仲裁人,而出現在螢幕上。塔爾夏在聯合國有強大影響力,所以施加了不少壓力。


    梅宮首相的肩膀顫動著。


    「你竟敢把宙斯初始化。還真多虧了你,讓我們日本必須和遊擊隊締結停戰協議!」


    梅宮首相收到公社關於宙斯係統停機的報告,是在初始化後兩小時的事。如果事先收到報告的話,應該可以取得政府資料數據的備份,不過因為塔爾夏的獨斷獨行,使得日本政府失去所有資料。戰爭結束之後,國會必定會被在野黨施壓,梅宮首相所屬的綠黨,一定會失去大多席次。梅宮氣漲紅了臉怒瞪塔爾夏。「政府已經對你發出網路恐怖攻擊主嫌的逮捕令,我們不需要這樣的仲裁人!」


    然而,塔爾夏還是一如往常的冷靜。


    「梅宮總理,讓宙斯初始化是不得已的事。請你再看一次危機管理法,裏麵規定寫得清清楚楚,宙斯的係統升級,可以超越一切的權限,伴隨著任何犧牲,必須盡速進行。即使事後再向總理報告也沒有關係。如果為了取得備份而慢了兩小時處理,那會被視為對宙斯的背叛行為。」


    「唉,不知道該怎麽說你這男人。即使如此,也有道義上的問題。你很清楚在戰爭時期讓宙斯初始化會引發什麽問題吧?」


    「我對這國家的內戰沒有興趣。不如就把這當成你們虐待人民的教訓如何?」


    即使梅宮貴為首相,也不能幹涉公社的亞特拉斯計劃。因為塔爾夏提供資金給公社,所以政府的支出才能減到最低。雖然謀求國家利益是身為總理大臣的任務,不過對這個國家來說,即使亞特拉斯計劃會傷害到國家利益也必須進行。在梅宮首相的孩提時期,政府就已經請來塔爾夏經營公社。曆任首相皆是依塔爾夏的心情任命的。


    如果讓亞特拉斯計劃持續順利進行,塔爾夏絕對不會幹涉內政。即使在地麵上有虐殺行為,即使為了削減碳稅而進行森林化,若是對建設亞特拉斯的進度沒有影響,塔爾夏就完全不會過問。不過,相對的,如果是為了維持亞特拉斯的係統,那麽即使需要推翻日本政府,塔爾夏也毫不在意。


    雖然如此,梅宮首相還是無法接受。


    「我們可是失去了日本過去五十年的曆史啊!你做的事等同於讓這個國家解體!」


    「日本原本就不是有什麽偉大政治的國家。梅宮總理你隻是個很在乎碳指數的政客,我可無法接受你現在突然間追求起高尚的理念。在你下台之後,加藤外交部長會成為下一任首相。這兩次的選舉,一共五年的期間,真是辛苦你了。在這之前,請你做好最後的工作吧。停戰協議就依戰爭法第九


    條進行。」


    國子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但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梅宮首相和那位白人男性,看上去似乎是舊識。當塔爾夏毫不在意地朗讀停戰的條款時,國子忍不住插嘴說道:「等一下。仲裁人應該為完全中立的第三者,由政府方麵的人來擔任是不公平的!」


    塔爾夏停止朗讀,抬起頭瞥了國子一眼。


    「遊擊隊的首領啊,我是國際法庭依正式程式任命的仲裁人。你所簽署的宣戰布告書,裏麵清楚寫著讓聯合國進行所有的判斷,不得對仲裁人有任何意見。話說回來,向國際法院申請仲裁的人不就是你嗎?」


    「可是,你和梅宮總理居然是彼此認識的,這一點很奇怪,這樣子你一定會做出有利於政府的判斷。」


    草薙目瞪口呆。他原本以為塔爾夏隻是公社的大人物,這次卻又以國際法庭仲裁人的身份出現。仿佛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在塔爾夏的掌控之中,草薙對此感到恐懼,但同時他也判斷這情況對國子有利。因為公社想要保護國子,事情是不會惡化的,草薙偷偷在國子耳邊說:「喂!讓他當仲裁人就可以了。」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那家夥就是下令把你帶到公社去的老頭,現在他在亞特拉斯第五層的公社裏。」


    國子頓時蹙了一下眉頭。說起來,當國子一見到塔爾夏時,就覺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識。


    國子心想,她明明不認識任何年長的白人,對眼前的人卻浮現一股奇妙的感覺,不過,她在草薙所說的話中找到原因何在。這男人就是當初看到的年輕凪子影片中的白人青年。即使他看起來已經年老許多,但眼神的銳利依然未曾衰竭,甚至給人的感覺比在那段影像中更精氣旺盛。難道他就是出資協助凪子興建亞特拉斯,目前人在公社的謝爾蓋·塔爾夏?如果對方是凪子的同伴,照理說應該是自己人才對,不過,國子現在已經認定凪子是背叛者,所以無法信任塔爾夏。這男人為什麽想把她帶到公社去,目前還是個謎團,但國子不喜歡被對方玩弄股掌之間的感覺。


    「如果這男人是公社的人,那就一定是敵人了。」


    國子重重肘擊草薙的腹部之後,提出了異議:「我要提出異議,申請更換仲裁人。」


    梅宮首相也同時提出異議:「我方也要求撤換這男人。」


    「雙方的異議都不予接受。如果不願接受仲裁,那麽仲裁人有權把日本的碳指數提高至三·五以上。」


    聽到三·五以上的數字,梅宮首相歇斯底裏大喊:「這樣的話,日本就脫離聯合國!」


    梅宮首相的說法讓國子嚇出一身冷汗。


    「不能脫離聯合國!否則日本的百年曆史將成為泡影!」


    國子知道,過往日本曾經脫離聯合國發動戰爭。當時,日本戰敗之後,試圖重返國際社會,隻能無條件接受戰勝國提出的要求。脫離國際組織僅需短短一秒,不過要恢複國際社會的信賴,至少也必須耗上六十年的時間。日本為了成為夢想已久的常任理事國,在全世界到處撒錢,一直宣揚自己不會再侵略他國。


    塔爾夏端詳螢幕另一端的梅宮首相及國子,比較誰更具有領導資質。國子逼問著塔爾夏:


    「如果逼得日本必須退出聯合國,那麽我方會讓步,把一半巨型支柱返還政府。」


    激動的梅宮首相對於國子的讓步置之不理。


    「我們不需要什麽巨型支柱。如果日本脫離聯合國,就不用在意戰爭法,可以徑行攻擊遊擊隊。小姐,你覺悟吧。我立刻就會從小牧派遣戰略轟炸機過去。如果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你們根本不識好歹。」


    「仲裁人,拜托你了。請不要讓日本脫離聯合國。這個國家必須進行重建,因此要和國際社會協調。碳經濟體製很快就會結束。讓碳經濟亂了套的日本,有責任向全世界展示下一個世紀應有的模樣。如果日本能留在聯合國,即使要遊擊隊現在立刻中止行動也不成問題。請你把這一點納入停戰協議的草案裏。」


    國子懇切地拜托螢幕上的塔爾夏。雖然國子無法信任眼前的男人,但萬一政府失控,就不該是發起內戰的時刻。現在她也隻能依靠塔爾夏這位仲裁人。


    對於國子的懇求,塔爾夏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塔爾夏像是一位中立的第三者,記錄下雙方的意見。最後終於確定了停戰條件。內容非常驚人。


    「日本政府必須把亞特拉斯第五層全部移交給遊擊隊,日本首都遷往第七層,第六層則是非武裝地帶,下一次交涉在新迎賓館進行。」


    梅宮首相聽到這些內容之後,整個人幾乎昏了過去。如果現在把首都圈交給遊擊隊,那就和戰敗沒有兩樣。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條件。「我要上訴。仲裁人無視於法律的正義!」


    「裁定是有效的。日本政府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移交首都層,停戰協議締結完成。接下來,雙方可以透過律師在國際法庭申辯自己的立場。」


    國子他們對這樣的裁定內容目瞪口呆。難以攻下的要塞,結果隻透過一位仲裁人就到手了。最先搞懂停戰協議內容的人,是不屬於遊擊隊隊員,也不屬於政府官員的草薙。


    「恭喜。你獲勝了。」


    草薙拍著國子的肩膀這麽說之後,國子也理解了停戰協議內容。接著,桃子發出歡呼,遊擊隊隊員們也因此理解了仲裁協議是對己方壓倒性有利。


    「國子大人,幹得好。這和我們的主張一模一樣。」


    「我們奪下亞特拉斯第五層了。哇!我要和我的家人一起住在新霞關。」


    國子被大家勾起笑容,也才明白當下發生的事情是現實。雖然表麵上停戰協議,但實質上就像打了一場勝仗。遊擊隊員當中有人把國子舉了起來拋到半空中,大聲歡呼。國子喊出聲音的同時,不禁眼眶泛淚。像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而犧牲的夥伴及曆史,化成了祝福的眼淚。國子最後被大家放了下來,當她望向螢幕的時候,仲裁人已經不見蹤影。國子有點後悔忘記和那個男人道謝,她明白這樣的裁定有失公平客觀。


    國子心裏也很在意,為何對方單方麵接受他們遊擊隊的主張。不過,她現在隻想單純地為這個勝利好好慶祝。國子心裏有點擔心,如果現在不好好慶祝的話,眼前的幸福即將消逝而去。


    國子身處司令部握住麥克風發出命令。


    「全軍停止戰鬥,我們已經達成停戰的共識。我再重複一次。全軍停止戰鬥。立刻凱旋回師。」


    然後,國子急著向地麵上的夥伴發出祝賀電報。「傳令到聖堂,作戰成功。我們已經控製了第五層!」


    歡喜沸騰的遊擊隊司令部,向聖堂發出了通知。聖堂會有什麽反應可想而知,現在一定到處飄散祝賀用的紙炮,充滿戰勝的欣喜。雖然空中與地麵距離遙遠,不過似乎隱約聽見到聖堂女孩們發出開心的叫聲。廣場上一定正擠滿了人潮,開開心心地跳著舞吧。然後,瓜子多半是默默地眺望著這個光景吧,她應該正竊笑著這個勝利正如自己所料。不過,按照凪子的做法,或許能在不流血的情形下奪得人工地層。國子猜不出凪子內心的真正想法,總感覺凪子讓她到亞特拉斯,一定還有其他目的。


    雖然取得了勝利,不過氣體依然籠罩著首都層,視線一片朦朧。如果不讓這氣體完全飄散,聖堂的人民就沒辦法移居到此地。其他人還可以暫時不顧這問題而歡欣鼓舞,可是國子必須弄清楚氣體的真相才行。


    「最根本的問題還沒解決。」


    突然間,司令部響起如雷電直劈般的爆炸聲。國子他們像是後腦勺被人用鈍器攻擊一般,一個個倒落在地。國子感覺到輕微的腦震蕩,頓時頭暈目眩,不過她試圖回神掌握狀況。然而,接連不斷地


    響起的爆炸聲,猶如一根巨大柱子直轟司令部。


    「發生什麽事了?」


    衝擊波從身後襲來,讓國子感覺內髒都快被壓碎了。胃部受到擠壓,胃液從體內湧出,肺部受到壓迫而無法呼吸,那種壓迫感就像上麵的人工地層往下直墜重壓一樣。


    「國子大人,代達羅斯開始攻擊了!」


    地麵上的森林再度噴射出如熔岩般的種子。代達羅斯正在攻擊亞特拉斯巨型支柱,攻擊強度甚至讓強韌的碳材料發出巨響,一平方公分實際上承受了三十萬噸左右的壓力,這是碳材料所能承載的壓力極限,這次代達羅斯的攻擊遠比先前更加猛烈。在東京境內的代達羅斯繁殖期開始了嗎?


    「進入現場的人員,親眼目睹並確認是植物進行的射擊。池袋、新宿、澀穀、品川、六本木、上野、台場、錦糸町,所有的森林正進行猛烈炮擊。」


    全東京的森林都在發射種子,對於來自地麵上的集中豪雨式射擊,人工地層也不得不畏懼。


    「國子大人,政府似乎已經從亞特拉斯排散熱氣到極限,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不對,他們是在測試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種子已經射到第七層了,射擊結束之後,我們要出發所有人清除種子,否則這裏會麵臨和聖堂一樣的命運。」


    「國子大人,種子簡直就像高射炮一樣,射擊高度衝到了海拔五千公尺。亞特拉斯根本無處可逃。」


    地麵上發出的射擊,猶如火山爆發般毫無間斷。橘色子彈突破雲海而來,毫不留情地攻擊亞特拉斯,。遊擊隊和政府之間的戰鬥,在雙方交涉之後可以協議停戰,不過森林可不會聽從仲裁人的指示。隻是出自本能地朝著繁殖地而來,森林讓原始的生命根源往天際奔馳。漫天而來的焰火種子已有數百億顆。


    桃子發現國子臉上露出呆滯的表情。


    「我們好不容易從政府那邊搶到人工地層,現在又要被森林趕走了嗎?」


    「我們不能讓聖堂的人們移居到這種地方來。」


    代達羅斯的種子毫不留情地攻擊亞特拉斯,人工地層已經出現災情,天花板上的照明遭到破壞,光線逐漸消失,微暗的陰影覆蓋著首都層。


    「國子大人,這樣下去司令部恐怕不保了呀!」


    輕薄碳材質建造而成的官舍被射成了蜂窩狀,瓦礫碎片像下雨一樣從天而落,大量飛灰形成濁流,幾乎遮住了視線。好不容易才攻占的巨型支柱,在代達羅斯的攻擊之下,也隻能撤守了。


    「全員撤退,往人工地層中央區域逃吧!」


    國子不禁發出歎息,桃子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


    「我們這次的敵人是代達羅斯啊……」


    「這鬼東西要怎樣才能打倒呢……」


    當國子轉身的時候,草薙人已經不在司令部裏。


    ※


    停戰協議締結之後,新飯倉公館立刻就接收到第七層即將成為臨時政府據點的通知。根據仲裁人的指示,首都必須迅速搬遷。美邦避難的新飯倉公館,被指定為臨時首相官邸使用。為了這次的搬遷,女官及管家又抱著行李搭上巴士。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政府居然會把首都層移交給遊擊隊?」


    「美邦大人知道這件事的話一定會很心痛吧。她新的住所是新帝國飯店的皇家套房,比這裏狹窄很多吧。美邦大人居然必須屈居老百姓住的飯店,對她來說真是太辛苦了……」


    女官們也隻能在政府官員背後輕聲歎息,離開新飯倉公館。據說公社將會保護下移至第五層的美邦。當每個人都意誌消沉地離開館舍時,隻有新女醫博士涼子的心情特別好。


    「我去接美邦大人羅。」


    涼子跨上排氣量一四四的經典款哈雷重型機車。那引擎的深沉聲響,更像猛獸的低吼聲。赤紅色的鋼鐵機身,有如北美大灰熊般的猛獸。涼子輕巧地跨上哈雷機車之後,蠢蠢欲動的哈雷立刻就被控製住了。如猛獸擁有過剩精力的引擎,仿佛渴望盡快有鮮血潤喉,等待著涼子的命令。


    女官們害怕引擎聲因不敢靠近,在遠處勸誡涼子。


    「涼子,美邦大人的身體不好。你身為醫生,卻用這玩意去迎接她,這樣是非常不妥的。」


    涼子用哈雷機車的前輪掃開女官長的腳,雖然隻是輕輕一掃,車輪重量卻讓女官長足足飛出三公尺之遠。


    「我知道美邦的病情,她罹患了膠原病。因為無法承受紫外線,所以不能暴曬在陽光下。所以,我會把她裝在這個防uv的袋子裏帶回來的,嗬嗬嗬嗬嗬嗬。」


    「你居然把美邦大人當成行李對待,未免也太過無禮了,她畢竟是你的主人啊。」


    涼子覺得她們很煩,於是駕著哈雷直接衝向聚集在一起的女官們壓了過去。隻聽見腳骨和脊椎骨斷裂的聲響,伴隨著女官們的悲鳴聲響起。即使如此,那輛哈雷機車依然低喃著渴求更多鮮血。


    「我來這裏的目的可不是為了侍奉美邦,我是來做更有趣的事喔。」


    「你在說些什麽?你隻不過是受亞特拉斯等級吸引才來的低層賤民。」


    涼子拉開皮衣坦露胸部,隻見她深邃乳溝夾著亞特拉斯永久居住許可證。涼子向女官們展示完許可證之後,得意地笑了出來。


    「打從一出生,我的亞特拉斯等級就是aa了,我爺爺擔任內閣總理大臣,可是有六年之久喔,嗬嗬嗬嗬嗬嗬。」


    管家張大了嘴。「你居然是鳴瀨慶一郎的孫女!為什麽你會來這種地方。」


    鳴瀨慶一郎正是為了建造亞特拉斯而投入百分之七十國家預算的狂熱政治家,結果導致日本財政失衡,在所有先進國中,日本人民的生活水準一變成為最差。直到現在,他還是當之無愧地受封為惡魔總理大臣。涼子正是他的孫女,亞特拉斯等級aa是公社賦予鳴瀨家的特權。


    「我是因為無聊才來玩的,對美邦那體弱多病的小鬼沒興趣,不過,我在新迎賓館有想見的人。我擁有aa等級,可以任意宰殺你們,就由你們來當哈雷的肉墊吧,嗬嗬嗬嗬嗬嗬。」


    涼子踩下油門,哈雷機車仿佛露出獠牙,狠狠地衝進女官們的行列,在車輪附近立刻出現阿鼻地獄般的殘酷景象。


    ※


    第五層正因為遷都造成的交通混亂而騷動難平。國防部的幹部們在梅宮首相的命令下遭到逮捕,梅宮首相因為敗在國際法庭的仲裁人之手,必須把首都讓給遊擊隊。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情況數度急轉直下,讓人搞不清楚什麽才是真實。茫然待在原地待命的軍方戰車部隊,也收到了撤退命令。


    「佐佐木中士,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要把首都交給遊擊隊。立刻解除武裝,移動到第七層,二十四小時之內禁止交戰。」


    「報告中尉,這是誰的命令?在兩小時之前,將軍還指示我要死守新霞關。」


    「那位將軍已經遭到逮捕了,他的命令是無效的。」


    「交出新霞關不就是要拱手把首都讓給遊擊隊嗎?我沒有收到那樣的命令,請讓總理出麵。」


    「隻要總理一到達第七層,內閣不信任案應該立刻就會通過,然後她就會被迫下台了吧。」


    「那誰會來保護日本?距離宙斯重新啟動的時間還有三十個小時喔。」


    中尉又收到了新命令。接二連三而來的新命令,讓人感到快精神錯亂。中尉看到新的命令書之後,忍不住噗嗤一聲。


    「啊——我們陸軍擬態部隊現在被編入聯合國部隊,必須負責維持首都層的和平,停止撤退。」


    「我拒絕,這不就變成要保護遊擊隊嗎?更何況,現在亞特拉斯還是一直受到地麵上的高射炮攻擊,現在可不是我方


    停戰的好時機。」


    「這是命令,如果我們不遵守的話,會被移交軍法審判。」


    中尉麵無表情地告知命令內容後轉身離去。部下們發出不平之鳴倒是還好,不過中尉身為他們的上司,連出聲抱怨都不行。麵對剛才還舉槍瞄準的遊擊隊,現在卻要露出笑臉和他們好好相處,未免也太沒道理。眼前就能看到金屬世紀的戰車在歡聲之中前進,每當他們擺出勝利姿勢,中尉的心情就很複雜。名義上雖然是停戰,但不論怎麽看都是遊擊隊獲勝。擁有高科技碳擬態材料的陸軍擬態部隊,也隻是一時之間占了上風而已。他們終於了解,自己畢竟隻是受到政治遊戲左右的棋子罷了。


    代達羅斯的攻擊力道逐漸變弱,就像地麵上的暴風現象,不過政府還沒有發現這個現象是森林引起的。


    「我們遭受不明組織的襲擊,在宙斯再次啟動之前,我們要和遊擊隊一起保衛首都層。」


    「我可不想和那些施放氣體的家夥一起戰鬥。」


    「那些氣體並非遊擊隊施放的,有一個不明勢力正在攻擊亞特拉斯。」


    在無法掌握現狀的情形下,不安和疲勞侵襲而來。老實說,每個人都感到很厭煩。縱使能讓亞特拉斯複原,反正還是會再遭到襲擊。為了結束這場黃鼠狼遊戲,必須先查出未知敵人的真麵目。


    有個男人來到中尉身邊。雖然那男人穿著便服,不過從他的動作和良好儀態,立刻就能判斷出他是個軍人,眼前這位舉手敬禮的男人讓中尉感覺很眼熟。


    「我是陸軍第十高射特科大隊的草薙國仁少尉,我有事必須立刻報告給政府高層,來自地麵上的攻擊是這個種子造成的。」


    草薙拿出代達羅斯的種子給中衛看,要求他盡快行動。


    因為停戰而撤退的政府車輛,造成了交通大混亂,另一方麵,金屬世紀的遊擊隊正在躲避代達羅斯的攻擊,雙方互不讓路而引發爭執。小夜子他們一邊側目冷眼盯著眼前的情況,一邊朝著公社前進。


    不屬於任何組織的小夜子,解除武裝的命令對她來說毫不相幹。如果路上有障礙,她就用炸彈炸開,武彥對她激烈的行動感到目瞪口呆。小夜子的個性是不會把感情顯露出來的,因此也無法預知她下一步會怎麽敞。小夜子看到路上被成堆瓦礫殘骸阻塞住,立刻舉起了火箭筒。


    「等等,繞路不就好了嗎?」


    武彥出聲製止的同時,爆炸聲也響了起來。小夜子拭去眼鏡上堆積的塵埃,若無其事地說:


    「我來開路,你們就閉嘴跟上來吧。」


    雖然小夜子的腳傷還沒痊愈,不過還是站到最前線行動。武彥想攙扶她的時候,小夜子以這樣沒辦法拿武器作為借口回絕。


    遊擊隊隊員們興奮地說:「武彥,和國子大人聯絡上了。政府似乎和我們金屬世紀簽下了停戰協議。我們收到命令要立刻去會合。喂,你要無視國子大人的命令嗎?」


    武彥加快腳下的步伐,想走到小夜子前麵去。


    「停戰根本沒有意義,政府讓宙斯再次啟動之後,一定就會斷絕亞特拉斯第五層的電力。為了要和政府進行對我方有利的交涉,必須要破壞宙斯,或是由我方掌控宙斯。你們就跟和國子大人說我已經戰死了,今後我自己一個人行動。」


    武彥扯下金屬世紀的徽章往後一丟。


    「你們已經不是我的部下了,回到國子大人身邊去吧。」


    拋棄部下的武彥,和小夜子同樣選擇以公社為目標。眼前的武彥讓小夜子想起自己的處境。


    「你好像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呢。」


    「你這個新迎賓館的精英醫師在說什麽啊?」


    「他們都以為我死了。那個人還有公社方麵也會因此大意,所以這樣正好。欸,可以給我一根煙嗎?」


    武彥遞出了short hope煙盒之後,小夜子停下了腳步。吐出煙霧的小夜子,臉上的表情因為許久沒嚐到的煙草味而和緩下來。


    「我已經五年沒抽煙了……」


    小夜子因為在意美邦的身體而戒了煙。美邦罹患了膠原病,那是一種免疫係統異常的疾病。對紫外線毫無抵抗力的美邦,可說是黑夜的孩子,太陽的光線會殺死美邦。身為主治醫師的小夜子,禁止美邦在白天外出。可是這樣等於是她單方麵禁止美邦享受人生,所以小夜子也戒掉了她愛抽的香煙,就和小夜子得知她死去的女兒生病時戒掉了酒一樣。


    當小夜子要抽煙的時候,那就是美邦可以在外麵玩耍的時候,或者是代表她下定決心要離開美邦身邊的時候。唯有決心一死她才會離開新迎賓館,因為小夜子被當成戰死了,所以獲得了短暫的自由,不過她並不會為了自己而使用這樣的自由。小夜子抽完一支煙之後,她內心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即使武彥提議她再抽一支,她也不感興趣。


    「你離開了新迎賓館,為什麽想狙擊宙斯,理由何在?」


    「為了讓我的美邦大人被宙斯選為繼承者。」


    「但是你已經不是新迎賓館的人了。」


    「和那沒有關係,美邦大人是我的希望。亞特拉斯計劃把人分等級,當宙斯選出了『那個人』的話,那麽亞特拉斯計劃就算完成了。問題在於,在美邦大人以外,還有其他競爭者。」


    武彥也是知道亞特拉斯計劃緣由的其中一人。結束這場戰爭最快的方式,就是殺死所有a等級的小孩。為此,武彥還主導了綁架行動。當時,他下定決心要自己隨時都能離國子而去。武彥知道亞特拉斯不隻是個積層都市而已,如果可以徹底破壞亞特拉斯等級製度,那麽亞特拉斯計劃就會大幅重新規劃。


    「我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結束戰爭。為了這個理由,就算要我化身為鬼,我也無所謂。」


    「我早就把靈魂賣給惡魔了,要賣的話,當然要賣個好點的價錢。對吧?」


    小夜子眼裏浮現寂寞的眼神,臉上露出一丁點笑容。武彥似乎有點能理解小夜子過的是怎樣的人生,武彥相信小夜子一定為了信念和他自己做了一樣的事,並且也徹底覺悟自己無法再重回平凡的生活,小夜子的眼神充滿了決心,仿佛是在說:「既然要當壞人,那就要像壞人一樣永遠被人討厭,遭人唾棄,受詛咒地活下去。」然而,武彥心裏還擔憂國子的未來,他很遺憾無法親眼見到國子的未來,小夜子也同樣覺得自己看不到美邦的未來。即使如此,兩人下定決心為了主人而盡忠。


    「我和你都命中注定要當活在陰影下的人。」


    「對啊。」小夜子笑了。但是小夜子知道陽光的滋味是什麽。當她生下小孩的時候,人生仿佛走向了陽光,甚至因為被太陽擁抱而感到害羞,那種感覺非常美妙。所以她也想讓美邦迎向陽光,完全忘掉活在陰影下的日子。小夜子歎著氣低聲說道:「還有另一個aaa的人,公社居然完全沒提到……」


    「居然有兩個aaa的人啊!」


    武彥第一次聽到如此高階的亞特拉斯等級而大感驚訝。超越內閣幕僚級aa的aaa,在官方資料上應該是不存在的。金屬世紀的情報課駭客潛進宙斯好幾次,結果獲得的情報還是有誤。


    「你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耶。像aa之類的等級,其實是用來掩飾aaa存在的虛設等級。」


    「那個aaa的人會是誰?」


    「宙斯知道,所以我才要去問出來。」


    正當小夜子白衣的一角颯爽地翻飛,準備前往公社的時候,她聽見了討厭的聲音,那聲音讓小夜子的心反射性自我防衛。「那聲音是……」


    重型機車扭力轉換器的聲響由遠而近,在荒廢的首都層裏,出現了綻放赤紅光芒的哈雷重型機車。跨坐在重型機車上的人,是


    一個身著皮衣,充滿魅力的女性。赤紅色的哈雷機車,雙輪也被鮮血染為紅色,見到小夜子之後,油門仿佛也發出聲音威嚇。「小夜子,好久不見啊,嗬嗬嗬嗬。」


    「涼子!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涼子從重型機車上一躍而下,露出鄙視眼神站到小夜子麵前。涼子渾身散發出對這世界無所畏懼的氣勢,是一個如薔薇花束般的女人,而且是絕對不會枯萎的薔薇。隻是這種薔薇的尖刺,內含劇毒番木鱉鹼2,涼子透過讓他人黯淡來使自己閃耀。涼子和小夜子以前曾是同學。


    涼子展現出一如往常的美貌,刻意用惹人厭的眼神盯視小夜子。


    「我是來接我的美邦喔。對了,我還沒和你說過我換工作了吧?我現在是新迎賓館的女醫博士喔。嚇到了嗎?前女醫博士小夜子。」


    「新迎賓館!你為什麽會到那地方去?你明明就是東大醫院的教授。」


    「沒錯,我把你踢走之後當上了教授,可是我膩了,因為那個可憐的女人不在了嘛,嗬嗬嗬嗬。」


    涼子緊跟著小夜子離開的後腳來到新迎賓館,涼子的興趣就是讓小夜子感到自卑。高中時一心向學,自閉孤獨的小夜子,和華麗無雙、每天在各種宴會穿梭的涼子,正好形成極為強烈的對比。涼子是柴可夫斯基大賽史上最年輕的優勝者,倍受期待成為耀眼的獨奏音樂家。


    實際上,涼子無論做什麽事,都能做到超越完美的境界。她完全不是那種辛勤努力過後獲得成功喜悅的人。不論家世、美貌、頭腦還是運動神經,全都與生俱來,這樣的涼子經常讓對手相形失色。


    涼子之所以開始拉小提琴,是因為國中有個被稱讚為天才小提琴家的同學。涼子在開始學拉小提琴之後,立刻就超越了她。然後,在讓對手嚐到再也無法拿起小提琴的挫折感之後,涼子馬上就不拉了。遊泳也是這樣,當涼子發現身邊有一個以奧運為目標的女性之後,便開始上遊泳課,然後總是在遊泳池畔說當上代表奧運的遊泳國手有多麽容易,但她本人完全沒有代表參加奧運的意願,在羞辱完對手之後就突然辭退。涼子是個具有先天優勢,才氣縱橫的完美女性。


    涼子是在高中時期盯上小夜子的。陰暗而不顯眼的小夜子,是那種典型的書呆子模範生。涼子的目標,就是勝過除了念書什麽都不會的小夜子。當涼子得知小夜子的目標是東大醫學院之後,她也進入了東大,而且是用公費的特級優等生身分進去的。然後,當涼了知道小夜子會留住大學醫院工作之後,她也留了下來。當涼子知悉小夜子倍受期待成為未來的教授候選人時,便橫刀奪取教授的寶座。不過有一天,小夜子就這樣消失了,據說是受到新迎賓館的召喚,如果不追過去,涼子就不是涼子了,所以她向公社表明身分,讓自己得以進入女醫博士的名單裏。


    「你就這樣不吭一聲就消失,未免也太差勁了。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嗬嗬嗬嗬嗬。」


    「誰和你是朋友,你贏過我有那麽高興嗎?」


    「當然羅,嗬嗬嗬嗬。」


    小夜子早就習慣被別人蔑視或視而不見。所以她一開始也不在意涼子的存在。隻要想到彼此來自不同的世界,也就不會有什麽好怨的。不過,小夜子不得不相信涼子的行動處處針對她,目的是帶給她龐大的壓力。小夜子為了試驗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於是她向康乃爾大學申請留學,結果涼子立刻就向康乃爾大學申請留學。後來把目標轉為哈佛大學之後,涼子也跟著變更成哈佛大學,專攻領域也同樣選擇免疫學,小夜子當下就明白自己成了涼子的目標。凡是小夜子想要的東西,涼子全部都會奪走。


    最後,小夜子就什麽都不想要了,那是麵對涼子唯一的自衛手段。


    這樣的小夜子,難得有了掏心掏肺的對象,就是美邦。涼子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涼子把夢幻名琴史特拉底瓦裏小提琴丟到小夜子麵前。


    「你好像小提琴拉得很好嘛,美邦是這麽說的。來吧,來一段《魔鬼的顫音》,給我拉吧!」


    「美邦大人她……」


    小夜子心想,既然美邦都那麽說了,那就不能讓她丟臉。這是小夜子生平第一次拿起小提琴,她連怎麽用下巴固定小提琴都不知道,結果拉出了可怕的音色。涼子聽到這樣的聲音,不禁睜大眼睛大笑起來。


    「太厲害了!塔提尼也會從墳墓裏爬起來吧,看來我得替美邦做耳鼻喉方麵的檢查了。聽了這種音色,她的耳朵應該會爛掉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許你侮辱我最重要的美邦大人!我要向公社報告!」


    「欸,你知道嗎?美邦對我懷有某種情愫呢。她又沒有多可愛,我可是很困擾呢,嗬嗬嗬嗬嗬嗬。」


    怒火中燒的小夜子向涼子出拳。不過涼子輕易地用腳撥開,讓小夜子跌倒在地,然後用高跟鞋的鞋跟踩進小夜子包著繃帶的大腿。武彥立刻上前掩護。「喂,你對受傷的人做什麽?」


    涼子輕快地躍上重型機車,抬起前輪賞了武彥一巴掌,哈雷機車忠實地執行了涼子賦予的任務。


    「我說小夜子,你從以前就沒有看男人的眼光呢,去撿個好一點的吧。以前你不是和醫局部門的川端教授有婚外情嗎?那家夥根本硬不起來。你還真厲害,居然還能懷孕啊。你是給他吃了威而剛嗎?或者是體外受精?嗬嗬嗬嗬。」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明明沒對別人說過我懷孕的事。」


    涼子揚起嘴角微笑。


    「因為讓川端教授接近你的人是我啊。身為好友的我,看到你都不跟男人來往,覺得你好可憐。你真該感謝我。」


    當時川端要求涼子和他交往。對婚外情沒興趣的涼子,對川端說,如果他願意和小夜子交往,或許可以考慮看看。然後,在兩人開始交往後,涼子立刻在醫院裏散播傳書,馬上敗壞了小夜子的名聲,讓她處於不堪的立場。


    「川端那家夥啊,總是從旅館打電話給我喔,我每次都能聽到你在淋浴的聲音。他說啊,和你這種性冷感的女人上床很無趣,嗬嗬嗬嗬嗬嗬。」


    「你閉嘴,你給我閉嘴!」


    小夜子人生最初也是最後的愛情,結果居然是涼子玩的把戲,對她來說這是最深切的屈辱。小夜子第一次憎恨涼子,覺得這女人是個阻礙她人生的敵人。


    看著小夜子氣得紅彤彤的臉頰,涼子心情好到陷入了陶醉境界。


    「就是這樣,我就是想看到你這種表情,不然你總是而無表情,這樣我很難判斷你的想法耶。我明明不想當什麽醫生,你真是讓我的人生繞了好大一段路啊。然後,那個被你生下來的瑕疵品後來怎麽了啊?我記得是叫美登裏嘛?」


    「我不準你說我的美登裏是瑕疵品!」


    小夜子擲出的手術刀,被涼子用手指夾住。涼子輕輕回拋手術刀,切斷了小夜子眼鏡的鏡架。如果說小夜子給人的恐怖是像抓了狂一樣,那麽,涼子帶給人的恐怖,則是她在做瘋狂行為時一直都維持理性。


    「欸,你知道嗎?你女兒罹患的那種病症,治療法是我研發出來的喔,可是我故意晚了三年才發表,因為雜誌的占星專欄寫說『現在要忍耐』嘛,『咪咪』的占卜可是很靈驗的,嗬嗬嗬嗬。」


    「你說什麽?」


    如果涼子早點發表基因治療的方式,那麽小夜子的女兒就不會死了,她聽到這個事實之後整個人愣住了。涼子知道美登裏的病症之後,立刻就研發出新藥,然後,涼子為了讓小夜子感到痛苦,所以沒公開這件事。為了讓女兒活下去,小夜子絕對願意會跪在涼子麵前,即使涼子要求小夜子舔鞋子,她也一定會舔,如果被要求用嘴巴洗內褲,她也一定會照做。小夜子的女兒是她的太陽,如果女兒能露出笑容,小夜


    子願意陪著笑臉當涼子的奴隸,然而涼子卻沒給她做牛做馬的機會。


    「我的美登裏……我的美登裏……我的美登裏……」


    「如果你女兒長得可愛一點,或許我可能會想早一點發表,可是,醜女就算可以活久一點也沒用,嗬嗬嗬嗬。」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小夜子淚流滿麵地攻擊涼子。騎在機車上的涼子,輕易躲過了小夜子的攻擊,並用哈雷機車後輪回旋攻擊。涼子和哈雷機車可說是一心同體,把它當成是自己的手腳般靈活使用。哈雷的車輪不隻是為了奔馳而存在,同時也是強而有力的腳,可以踩踏對方,還能當成手臂揮出上鉤拳。小夜子被無情地扔到地麵上,嘴巴吃進了泥土而嗚咽啜泣。


    涼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眼眸裏綻放出光芒,涼子可以說是為了這一瞬間而活著的。雖然說,凡是涼子想要的東西,她就有那個能耐馬上弄到手,不過,如果別人不會羨慕她的話,她就完全不會想要。侮辱對方使其崩潰的愉悅心情,是隻有涼子才能體會的至高快樂。涼子認為,若是要梳妝打扮,不在新娘麵前穿著要價十億日幣的鑽石皇冠和禮服,那麽就毫無意義可言。如果要吃東西的話,在饑餓的乞丐麵前吃才叫美味。若要和男人上床,那麽要搶朋友的男人才稱得上開心。在做完壞事之後,耳裏聽到的那些憎恨、忌妒、怨歎的聲音,就像多巴胺一樣讓涼子情緒高漲亢奮。現在,涼子正自豪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到你在新迎賓館研發出來的新藥化學式了。以你的愚蠢程度來說,確實是做得很好,不過你那個新藥會有副作用喔。若是我做出來的新藥,應該就能讓美邦站到陽光下了吧。這就是化學式喔。」


    涼子展示放在乳溝裏的化學式光碟。


    「如果你想要這個的話,那就陪我再玩玩吧,嗬嗬嗬嗬。」


    小夜子雖然已經頭昏腦花,不過還是試圖要奪取光碟。涼子遊刀有餘地騎在哈雷機車上耍弄她。


    「求求你,救救美邦大人,我就算被流放到地麵上也無所謂。請,請你救救美邦大人,求求,求求你啊涼子……」


    「那麽你燒頭發展現誠意吧,哼哼哼哼。」


    喘息著的小夜子從口袋中取出打火機,然後毫不猶豫對自己的頭發點火。


    「拜托,拜托……」


    四周飄起燃燒的焦臭味。小夜子頭發著火,屈膝跪在涼子麵前,武彥看到這樣的情景,試圖用上衣撲滅火。


    「笨蛋!你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我幫你搶光碟。」


    武彥舉起機關槍瞄準涼子的頭部,涼子巧妙地駕駛機車避開子彈,哈雷機車的轟鳴聲與涼子的狂笑聲在首都層回響著,武彥用完子彈之後,涼子在光碟上點了火說:「我還是不要給你好了,嗬嗬嗬嗬。」


    隻要小夜子對美邦展現關心,涼子就隻會徹底妨礙她。涼子踩下油門衝向小夜子。


    「如果你想去公社,就把我打倒之後再去吧。」


    小夜子一拐一拐地在首都層拚命逃跑。失去了一半頭發的小夜子,被哈雷重型機車緊追在身後,涼子以機車前輪撞擊小夜子的背部,在她倒下之後用繩索套住來回拖行。即使如此,小夜子還是堅持不放棄去公社的念頭。


    「美邦大人……請您再稍等一下……小夜子一定會……」


    「你還講啊!我會帶美邦回去的!」


    涼子用鼻子哼著歌,拖著小夜子來回轉圈。涼子認為自己天生的模樣就像聖母一樣美麗,世界上最美麗而又沒有原罪的女人,對自己是問心無愧的。所謂道德和倫理,隻不過是束縛人心的繩索,在靈魂可以隨心所欲時,人總是會感謝神明。這一點涼子也是一樣,涼子扯開自己引以為傲的女中音嗓音唱出〈聖母頌〉,她的歌聲在首都層回響:


    萬福瑪利亞,充滿聖寵的瑪利亞,充滿聖寵的瑪利亞。


    主與稱同在,禰在婦女之中受到讚頌,稱的親子耶穌同受讚頌。


    她那歌聲連世界知名的女高音瑪莉亞·卡拉絲都要甘拜下風,聽聞者無不感動。在首都層飛舞的鳥群,因為涼子的美妙歌聲而眾在一起。在海鷗潔白翅膀之下的首都,放眼望去一片荒涼,在荒野上奔馳的赤紅色機車,一直拖著小夜子前進。涼子唱著〈聖母頌〉慶祝勝利,她的歌聲有如野獸抓到追逐已久的獵物時所發出的怒吼。今天是涼子的謝肉祭,將小夜子的血與肉奉獻給神明表示感謝。


    在欣喜的涼子背後,扭曲的小夜子被拉扯著前進。小夜子早已失去意識,即使如此,涼子繼續騎著重型機車在首都層奔馳。


    「小夜子真是個可憐的女人,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嗬嗬嗬嗬。」


    涼子覺得玩得差不多了,於是把小夜子丟進新上野的不忍池。汙濁水池的水麵上還漂著蓮葉,把小夜子的白衣染成了綠色,她浮在水麵上一會兒,最後沉沒了下去。


    ※


    締結停戰協議的公社,正在不眠不休地進行宙斯的恢複作業。


    「總理官邸傳來消息,請把新霞關的係統移到亞特拉斯第七層。」


    「第六層是非武裝地區,凍結防空係統。」


    「停止第五層的擬態計劃,不要用在遊擊隊身上。」


    「宙斯的係統更新剩下不到二十小時的時間,已經進入最後的調整階段。」


    不同於管製室的喧囂,公社的會議室正是安靜的晚餐時間。公社的幹部們、塔爾夏以及美邦坐在桌子旁邊。幹部們因為太過緊張,所以不敢動筷子去吃眼前的餐點。


    「公社這邊沒準備適合美邦大人的房間,請您暫時在這裏歇息。」


    對於這個隻有寬廣空間這個優點的會議室,美邦沒有任何意見。


    「沒關係,妾身是自行到這裏來的,各位用餐過後請離席,妾身想和這位外國人單獨交談。」


    美邦直盯著塔爾夏看,盡可能裝出一副平靜的模樣。雖然美邦有很多想說的話,不過瞥了塔爾夏一眼之後,就知道對方不是個簡單人物。如果對這位見多識廣的老人流露出真正的情感,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塔爾夏露出觀察事物般的眼神凝視著美邦。他心想,這就是宙斯選出來的孩子嗎?他一邊審視,一邊回想起什麽似地苦笑起來。


    「妾身有什麽好看的?公社是什麽時候讓外國人來當經營者?這裏可是日本的聖地,不是外國人可以進出的場所。」


    幹部製止美邦的失言。「美邦大人,塔爾夏先生是公社最大的投資者,還請您謹慎以對。」


    「不要。剛才在地下室,妾身已經見到了這裏的最高經營負責人,他算什麽東西?」


    美邦拍打桌子,逼近塔爾夏。然而,塔爾夏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喔?你見過水蛭子了嗎?那不是小孩子該看的東西。」


    「那是美子吧?你居然把美子變成妖怪了,快讓她恢複原狀!」


    「很遺憾,那是不可能的,水蛭子的靈體會附身至肉體消滅為止。」


    美邦聽到這件事之後嚇得整個人愣住。美邦在地下室親眼目睹可怕的咒術,而且也深深記住美子變形後的樣子,美子溫柔的眼眸變成像是一雙蛇眼,豐腴的雙頰變成凹凸不平的青色肌膚,原本柔亮的發絲,變成像蟲的觸角般不斷蠕動。如果不稱之為妖怪,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當美邦被水蛭子盯著看的時候,有一種心髒好像被捏住的感覺。如果不是大宮司抱住了她,恐怕當時早就昏厥過去了。變身成水蛭子的美子,瞪著美邦這麽說:「你就是,解開,宙斯密碼,的,月亮,女孩嗎?嗚啊啊啊啊。」


    那聲音裏完全感受不到美子溫柔的氣息,水蛭子立刻就嚐試突破電子結界,因為電子結界的力量已提


    高到極限值,所以水蛭子立刻就因此抽搐。宮司們手持竹槍把水蛭子逼回結界時,她身上鮮血四處飛濺。美邦很想大喊:「住手!」但卻發不出聲音。於是,美邦在理性上知道那不是美子。如果不是她親眼目賭咒術的進行,可能從一開始就會認定水蛭子是妖怪。美子身上穿的十二單和服被刺得淒慘破爛,那件衣服每次一染上鮮血,美邦就感覺她認識的美子正在消失,因此感到非常害怕。


    從座位上站起來的美邦逼近塔爾夏。


    「妾身是新迎賓館的主人,你未免也太無禮了。縱使你是公社的出資者,也不能違抗妾身。那個妖怪的用處是什麽?」


    「為了讓亞特拉斯計劃的推動不受阻礙,水蛭子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幹部們也跟著附和,即使是政府也不能幹涉公社的營運,關於這一點美邦也是一樣的。


    「美邦大人,請您盡速離開,亞特拉斯的興建現在很順利,經營方麵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在公社裏頭養妖怪,傳出去實在是很難聽。如果你不立刻讓美子恢複的話,我就強製把你驅逐出境,讓你再也無法踏入日本境內。」


    「即使是這個國家的總理大臣,也無法把我趕出去。聯合國把戰後處理的相關事宜都交給我去做了,而且我幹得也是有聲有色。」


    塔爾夏主導的停戰協議,將保護國子和美邦列為優先事項。他把國子和美邦分別安置在第六層非武裝地區的上一層和下一層,這樣比較便於管理。國子和遊擊隊獲得第五層,暫時不會輕舉妄動。因為有了停戰協議,塔爾夏隨時都可以找得到國子,像是增加協議的內容,接受她的要求或者拒絕她的要求,這些都牽動著國子一喜一憂,政府當局也不能對國子出手。他接著說:「我很忙,你就在第七層的新帝國飯店待命吧。」


    「不準命令妾身,無禮的家夥。妾身是正統的宙斯之子。」


    「宙斯應該命令你先待命了吧?你現在隻不過是其中一個候選者罷了。在這段期間,我才是主人。宙斯要仔細觀察你們的秉性之後,才會做出慎重的選擇。」


    「你說選擇?難道除了妾身之外,還有其他候選者存在?」


    塔爾夏若無其事地碰觸操作板,螢幕上出現的影像除了美邦之外,還有國子和草薙,這是美邦第一次看到國子。


    「這兩個人和你一樣解開了宙斯的密碼,雖然隻有你才過著特別奢華的生活,他們可沒有發出不平之鳴喔。那個穿著水手服的女孩,在地麵上過著像猿猴一樣的生活。然後,這位青年認真地在軍隊裏工作。」


    美邦記得草薙。某天美邦坐牛車造訪地麵時,曾經見過他,當時拿研發新藥樣本過來的軍人正是草薙。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的身分和妾身一樣嗎?」


    「正是如此,和你同樣是aaa等級。現在各方麵都是國子占優勢,不論是判斷力、行動人、人望、智慧、領導才能,無論哪點都是無可挑剔的,隻是個性有點像不良少女,唯一的敗筆就是必須再教育。」


    美邦對塔爾夏說的話感到驚愕,那個地麵女孩身份那麽卑微,居然同樣是aaa等級,讓美邦很不愉快,不過美邦也明白了塔爾夏顯然很關心國子,但是美邦有自己的秘策可用。


    「那隻母猴子人在哪裏?把她帶到妾身麵前來!」


    「你想讓用她說謊的方式幹掉她是沒有用的,她會透過本能發現你的能力而逃過一劫。」


    塔爾夏這麽一說,美邦倒是可以理解。美邦回憶起那天在地麵上遇到草薙時,無論她怎麽誘惑,他就是不為所動。唯有受貪念控製的人心弱點,美邦才有辦法操弄,美邦知道有極少數人是不會說謊的。


    沒有物欲的小夜子以及個性單純的美子,都突破了美邦的試煉。然後,新的女醫博士涼子,因為她身上隻擁有優越感,所以是不需要說謊的人,涼子具備人類所能獲得的一切能力和才能,即使是諾貝爾獎,隻要她有心要拿,想獲獎也絕非難事。不過,那隻限於她有一心想要征服的對象。


    「美邦啊,你如果要讓宙斯做出決定選你,你就必須治好自己的膠原病。如果你無法在外麵現身,宙斯根本就不可能會選你,這就是月之子才有的悲哀啊。」


    美邦怒火攻心,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知道自己的罩門。


    「妾身也不是自己想要才得病的,小夜子已經開發出新藥,妾身一定可以到外麵去。小夜子都這麽說了,她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小夜子已經死了,你就期待新主治醫生的能力吧。好好保重,你的未來就取決於涼子的貢獻了。」


    「不要。如果妾身需要那種惡劣的人幫助,倒不如永遠藏在垂簾後方。」


    「那就隨便你了。我話說在前麵,我們這段交談已經錄音下來了,宙斯重新啟動之後,不知道會怎麽評判你,到時還真想看看。」


    美邦心想,在這裏再多待上一秒,自己就一定會哭出來。她被塔爾夏抓住的弱點都和自尊有關。美邦抬頭向上,不讓盈眶的淚水落下,她屏住呼吸離開了會議室。然後,在門扉關上的同時,維持著表麵張力的淚水滑落而下,但是美邦還沒有發出哭聲,她告訴自己這不是眼淚而是汗水,美邦拔腿就跑,其實也已經到了快出汗的地步。公社居然這樣侮辱她,讓她一秒鍾也不想多待,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回到充滿殺人凶手和藥罐子傭人的新帝國飯店。美邦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心想隻有小夜子和美子讓她不用承受這種侮辱。


    「小夜子、美子……不準你們離妾身而去,妾身不準……」


    「美邦大人,您要到哪裏去?那邊是禁止進入的。」


    美邦不理會周圍製止的聲音,再次奔向通往地牢的道路。美邦心想,或許美子會在門後露出溫柔的笑容迎接她,這是她最後的希望。美邦突破充滿下水道臭味的地牢,打開最後那扇檜木門扉。


    「美子,我們回去了!」


    但是,在門後的卻是正在啃食蜈蚣的水蛭子。


    「什麽事啊,月之子。找我,是想,做什麽?嗚啊啊啊啊!」


    水蛭子一邊發出咬碎蜈蚣的聲音,一邊嘔吐著,如雛鳥般抬起下巴好幾次,好吞下喉嚨的蜈蚣。美邦看到這樣的畫麵,幾乎喪失了最後的希望。美邦茫然地看著宮司們用竹槍剌穿水蛭子的身體,一直逼近電子結界,直到貼近水蛭子。


    「美邦大人,不行,您會被水蛭子撕裂吞噬的!」


    「沒關係……能被美子殺掉也是妾身所願……不準靠近。不許碰妾身,通通跪下!」


    在美邦的吃喝之下,宮司們一起跪下。美邦真正想要讓對方伏跪在地的人,其實是塔爾夏,然而讓美邦悔恨的是,自己雖然擁有莫大的權力,卻依然無法對他出手。反正就這麽被帶到第七層去,也是過著和幽禁無異的生活。若是這樣,待在穿著熟悉和服單衣的水蛭子身旁,或許還比較幸福。美子身上穿的單衣是美邦替她挑選的款式,美子的龍膽草和蘇木色外袍,恰能表現出她的清純以及溫暖。


    水蛭子等著接近她的美邦進入她能抓到的範圍之內。


    「美邦大人,您真的會被殺掉!」


    美邦毫不猶豫,一步步地靠近電子結界,然後跨越了保護繩界線。在那一瞬間,水蛭子用爪攫住美邦嬌細的喉嚨。被抓住的美邦,立刻就被抬至水蛭子露出獠牙犬齒的血盆大口邊,水蛭子張起大嘴,打算把美邦從頭部一口吞下。


    「美子,再見了,我們在黃泉相會吧……」


    ※


    美邦滴落的淚水落進水蛭子的喉嚨裏,然後,水侄子的身體產生了異狀。隻見水蛭子翻起白眼,全身激烈痙攣,從內髒深處吐出千隻蜈蚣。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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