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事了?”陸景奕中午來到海洋館, 目光掃過幾張陌生麵孔, 瞳色微沉。


    “沒事,動物園送來的海獅需要進行手術, 他們的負責人正在聯係醫生。”魚悠將淌過的碗筷遞給他, 神色淡然, 之前的鬱氣已然平息。


    陸景奕蹙眉:“不是有鍾醫生在嗎?”


    一旁的鍾醫生接口:“嗬, 他們認為海獅的病情惡化是因為我們,所以不信任我們的醫療水平。”


    “海獅的病情惡化了?”陸景奕習慣性地幫魚悠布菜, 心中猜到了大概。


    “嗯,胃部有異物,慢性穿孔。”魚悠拿起筷子夾菜,但手指有些僵硬,幾次都沒有夾起來。


    陸景奕目光一凝,拉過她的手, 輕輕捏揉幾下,問道:“手怎麽了?”


    “大概是血液不流通,過兩天就好了。”魚悠的手指在燃油中浸泡了一個多小時,油汙沾染在皮膚表麵,阻斷了氣息的吸收。


    海族原本是無法長時間脫水的,她之所以可以在陸地自由生活, 主要是因為她的皮膚可以分解空氣中的水分,若是無法保持滋潤, 皮膚就會幹涸, 血液就會凝滯。


    魚悠平時連化妝品都不用, 最多塗抹一點口紅。


    海洋生物的皮膚也不能隨便接觸化妝品,否則容易引起皮膚潰爛。若是表麵沾上油膜,就會窒息而死。


    陸景奕感受到魚悠皮膚上傳來的涼意,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聲音壓抑地問:“怎麽弄的?”


    如果是感冒,他不會覺得奇怪,但手指血液不流通,連筷子也拿不穩?


    魚悠默默地望著他。


    某人不想說謊就沉默以對,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


    陸景奕找餐廳員工要了一個勺子,魚悠正準備接過,卻見他直接舀了一勺湯,遞到她嘴邊,明顯是要喂她。


    魚悠:“……”大庭廣眾之下,她是拒絕的。


    “不肯吃就把實情告訴我。”陸景奕舉著手一動不動。


    魚悠張嘴,果斷喝了那口湯。


    陸景奕:那就繼續喂!


    他一勺一勺地喂食,在眾目睽睽之下麵不改色,越喂越順手,還get到了某種特殊樂趣。


    鍾醫生等人木然地看著他們,吃了一嘴狗糧,飯菜都沒味道了。


    魚悠的胃口不大,一碗飯就喂得飽飽的了。陸景奕還有些意猶未盡,心裏卻在琢磨她的手指問題。


    吃過午飯,陸景奕讓鍾醫生給魚悠看看手指,但他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陸景奕卻不放心,細心地幫她按摩手指,想著過兩天如果還沒好,就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下午兩天多,動物園那邊請來的醫生趕到了,歐陽館長立刻安排手術。


    海獅剛剛醒來,躺在手術台上迷迷瞪瞪地看著周圍的人,最後將目光落在魚悠身上,可憐巴巴地衝她叫了幾聲。


    但魚悠、鍾醫生等人被擋在手術室外,隻有張成仁和他請來的醫生走了進去。


    見來的不是魚悠,原本還算安靜的海獅立馬不樂意了,噌地一下蹦起來,嚇得張成仁一個踉蹌。


    不等他站穩,隻聽啪嗒一聲,海獅從手術台上跳下來,徑直往魚悠那邊跑,還沒跑出幾米,突然感覺腹部一陣劇痛,身體翻倒,嘴裏發出痛苦的哀嚎。


    “嗷嗚嗷嗚嗷嗚……”海獅在地上打滾,眼淚都流出來。


    魚悠抬步上前,張成仁伸手攔道:“你別過來添亂!張醫生,快想辦法。”


    “你們將它控製住,我給它注射麻醉劑。”張醫生手腳利落地準備針管和藥劑。


    張成仁叫來自己的同伴,兩人合力壓製海獅,但它掙紮得很厲害,又是咬又是拍,加上皮毛油滑,弄得他們手忙腳亂。


    張成仁從旁邊取來繩子,打算將它捆起來,但力度沒有控製好,海獅身上愈合的傷口都裂開了。


    它嗚嗚哀叫,努力仰頭望向魚悠,眼中帶著求救。


    張成仁用繩子胡亂在海獅身上繞了幾圈,用力壓在地上,然後狼狽招呼張醫生:“張醫生,快動手。”


    張醫生蹲下身,看著拚命掙紮的海獅,一時間不好下手。


    “張醫生,你還磨蹭什麽?快啊!”張成仁滿頭大汗地催促道。


    張醫生穩了穩心神,拿著注射器就準備下手。


    正在這時,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取走了張醫生手上的注射器。


    “魚悠小姐,你在幹什麽?”張成仁不滿地問道。


    魚悠沒有理會張成仁,蹲在海獅身邊,一手拿著注射器,一手輕撫它的腦袋。


    海獅抬頭在她掌心蹭了蹭,眼中的恐慌逐漸消散,掙紮的力度也減緩了。


    張成仁等人全都愣住了,雙手無意識地鬆開。


    魚悠單膝跪地,低頭垂目,神情專注地將麻醉劑注入海獅體內。手指酸麻,但力度卻很穩。


    不過片刻,海獅緩緩閉上眼睛,身體放鬆,安心地靠在魚悠腳邊,昏睡過去。


    從魚悠過來到注射結束,前後不過兩分鍾,輕描淡寫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張成仁是海獅的飼養員之一,照顧了它三年,結果還不如人家隨便養半個月!


    麻醉成功後,張醫生正式開始動手術。


    魚悠站在一旁觀看手術過程,張成仁這次沒臉再趕人,老實縮著一邊。


    這場手術進行了兩個小時,魚悠也站了兩個小時,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張成仁幾人已經上了幾次廁所,打了幾回瞌睡。


    當張醫生將胃部的異物取出,縫合好傷口後,魚悠這才靠近,見海獅情況穩定,便將目光移到放置在器皿中的異物上。


    異物呈針狀,一共四枚,3公分到5公分不等,上麵滿是腐蝕的痕跡。


    “這是……”張醫生用鑷子夾起一根,遲疑道,“好像是針狀的塑料物品。”


    “它的胃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張成仁懷疑地看向魚悠,“飼養海獅的地方根本沒有這種塑料製品。”


    魚悠平靜道:“塑料是高分子化合物,不宜消化,看腐蝕程度,應該有一個多月了。無論這些東西是怎麽被海獅吃進肚子的,都與我們海洋館無關。”


    “你是法醫嗎?”張成仁嘴硬道,“隨便看兩眼就能確定?”


    魚悠看了他一眼:“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用儀器檢測一下。”


    說完這句話,魚悠越過張成仁,從藥櫃中取來傷藥,一邊小心翼翼地幫海獅處理外傷,一邊提醒道:“這明顯不是簡單的誤食,建議你們回去好好查查,免得其他海獅也發生同樣的病症。”


    “你的意思是我們動物園有人故意喂海獅吃下這些東西?”張成仁誇張道,“別以為你有點本事,就可以隨便侮辱我們。”


    “侮辱?”魚悠倏地轉頭,目光淩厲地看向他,“這是侮辱的問題嗎?麻煩你們對這些動物負責,任何可能影響它們健康的危險,都要盡量避免。如果你覺得我說這些隻是在侮辱你們,那麽你們又將這些動物的生命健康當作什麽?”


    張成仁張了張嘴,在對方的注視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溫柔的人發起火來,還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


    “好了,仁哥,我們走吧。”張成仁的同伴拉了拉他的手。


    張成仁心有不甘地瞪了魚悠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隻聽魚悠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等治療結束後,我會將治療費和飼養費的賬單發給你。以後你們動物園送來的動物,所有費用都要全額支付,並且賠償名譽損失費,公開道歉,不要忘了。”


    張成仁腳步一錯,差點栽倒。


    處理好海獅的傷口,又用海洋之力幫它梳理了一下,魚悠這才走出手術室。


    陸景奕走過來,拉起她的手,輕輕捏揉:“疼嗎?”


    魚悠笑道:“沒事。”


    “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直接讓他們滾,沒必要受他們的氣。”陸景奕剛才一直忍著沒開口,心裏卻記下了這筆帳。


    “我也不想受氣,但我更不想讓別人懷疑我們做公益的誠信。”人類之間想要建立信任非常困難,但想要毀掉別人的信任卻非常簡單。


    陸景奕舍不得她受委屈,卻也尊重她的事業,隻能盡其所能地支持她,保護她。


    海獅的治療進程,魚悠照常發布到網上,客觀地敘述了它的病情。


    張成仁回去之後,對海洋館的人大肆貶低了一番,將大部分過錯都推給他們。園長本來非常生氣,但對海獅的飲食健康卻上了心,找人幫所有海獅進行了一次ct檢查,結果發現它們的胃裏全都有異物。


    園長震怒不已,當場就揭穿了張成仁的謊言,將他辭退。


    為了謹慎起見,園長又對其他動物進行了全麵檢查,讓人震驚的是,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動物,全都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很顯然,有人故意給動物喂食異物。如果沒有及時發現,必然有很多動物要遭殃。


    根據這條線索,他們很快查到了凶手,是一名工作不到一年的飼養員。他的弟弟以前也在這個動物園工作,因為得罪了園長而被辭退,然後他在尋找新工作的過程中,意外被車撞死。哥哥認為弟弟的死全是園長的錯,所以有意報複,在動物食物中參雜異物,打算弄死幾隻動物,讓動物園名譽掃地。


    此事了結後,園長替張成仁履行了諾言,支付了海獅的所有費用和賠償,並公開向海洋館道歉。


    馴養基地的知名度大大提升,虛擬幻想海洋館即將建成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海獅術後,身體恢複良好,等它可以下地後,每天如同狗崽一般跟著魚悠四處晃悠。


    一天不遛遛它,它就不老實吃飯,被慣得不行,也是之前遭了大罪,缺乏安全感,隻有跟在大佬身邊才能放心蹦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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