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福隆安自是驚喜,畢竟退婚可是他夢寐以求之事,但轉念一想,若在此時說退婚,容璃沒了婚約的限製,皇上很有可能會將她嫁給那世子,想來她定不願嫁到蒙古吧?畢竟兒時曾聽她說過,不願遠嫁蒙古,不想離開京城,


    盡管他很想退婚,可今日說退,便等於將她往火坑裏推,太不道義了些,但若此時不說,往後再想提可就沒那麽容易。


    思來想去,福隆安最終將心一橫,拱手回話,“回皇上,奴才與容璃已然定親一年,早已將她視為妻子看待,又怎會願意將其讓與他人?巫師之言,未免有些誇大其詞,若單說八字,奴才與公主的八字也甚為相合,難道世子的幸福就是建立在拆散旁人的幸福之上?”


    此言一出,永琪那緊握的拳頭漸漸舒展開來,傅恒也不再渾身緊繃,稍稍放鬆了些,而乾隆帝則是十分讚許的點點頭,認為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孩子年紀雖小,倒還有幾分擔當。


    “朕了解了,永琪,珊林,你們先退下,傅恒留下,朕還有事與你商議。”


    所以皇上到底是個什麽態度,福隆安還沒弄明白,這就讓走了!隻問這麽一句,看來並不是真心詢問他的意見,而是在試探,試探他對容璃是否真心嗎?


    罷了!不管皇上怎麽看待,隻要容璃能躲過此劫就好。


    告退後,兩人出了蒙古包,永琪頗為讚賞的向他豎起了大拇指,“算你機靈,沒說胡話,才剛我這心都提到了嗓喉眼兒,生怕你說要退婚!”


    自從上回被容璃訓過之後,福隆安謹記她的教誨,再不敢衝動行事,三思而後行,“那世子說病就病,還找什麽巫師算命,又向皇上求婚,實在匪夷所思,恐有旁的心思,怕不是真心想娶容璃,我可不能讓他得逞!”


    “你曉得輕重就好,現在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幫容璃推脫此事,你們的分歧往後再說。”


    福隆安不禁好奇,“皇上究竟是個什麽態度?他們這不叫求親,明擺著搶親啊!還搶到小爺頭上了,真當我們富察家好欺負?”


    方才他們未到場之際,永琪已聽他皇阿瑪講過此事,言辭間已然透露了態度,“容璃與你定親一事,皇阿瑪已與達爾罕王講明,若然答應他,會破了君無戲言的規矩,若是不應,萬一世子有個三長兩短,皇阿瑪也會覺愧疚。”


    這個世子,福隆安還真是小瞧了他,估摸他是想著直接求娶公主會被拒絕,才會想到苦肉戲這一招,“明擺著是他們在耍把戲,皇上難道看不出來嗎?”


    負手而行的永琪搖頭苦笑,暗歎帝王也不是隨心所欲的,“看出來又如何?咱們皆信奉巫師,誰敢說巫師作假?皇阿瑪得顧及滿蒙關係,即便瞧出端倪,也隻能裝作不知,這不正找傅叔叔商議此事呢!”


    也不曉得阿瑪是個什麽態度,現下福隆安隻能靜觀其變,等他阿瑪出來再說。


    而此時的乾隆正坐在偌大奢華的蒙古包之中,若有所思,宮人將羊奶撤下,換上茗茶,呈於皇帝的是龍井,呈與傅恒的則是碧螺春,


    茶煙繚繞間,思前想後的乾隆帝仍未能下定論,這才宣傅恒過來共議此事,想聽聽他的看法。


    皇上既問了,傅恒便不再推諉,不去說那些無用的場麵話,“此事關乎珊林,原本奴才該避嫌才是,且國事麵前,珊林的婚事不算什麽,理該退讓,不過琢磨了半晌,總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與世子八字相合的正好是公主,這也太巧了些,究竟是真的病重需化劫,還是另有所圖?”


    這也正是乾隆心中的疑點,杯盞中芽芽直立的龍井靜謐懸浮著,茶湯清冽且甘香,偏那人心複雜,不知滿足,


    “當初的達爾罕王繼承者,朕選的是和敬的固倫額駙,這才把和敬嫁給他,許給他兄長色旺諾爾布的隻是一位郡主,而今色旺諾爾布有幸承襲王位,估摸著嫌棄自己隻是個多羅額駙,便想讓兒子也娶位公主做個和碩額駙,這才將主意打到了容璃身上。”即使乾隆看透達爾罕王的意圖,也不得不做萬全考量,


    “昨夜朕已與他提過,容璃與珊林有婚約,他仍不死心,希望朕找你商議此事,想讓你妥協呢!”


    傅恒倒是無所謂的,一切但憑皇帝做主,隻是有些話,他不得不說,


    “答應的話,可以彰顯皇上的寬厚仁德,達爾罕王必定感激,但他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定是怕皇上給固倫額駙恢複爵位,動搖他的王位,才會趕緊為兒子籌謀,皇上若是應承,是否會讓蒙古人覺得咱們滿清皇室太好說話,往後個個都使勁渾身解數來求娶清廷公主,勢必亂套!”


    欣慰的乾隆笑點頭,感歎果然是君臣一心,“朕擔憂的也是這個。但凡有一次先例,往後便不好收場,是以這種行為必須杜絕,以免其他部族皆抱有僥幸心態。不過朕若直接拒絕未免拂了達爾罕王的顏麵,還是得拿愛卿你做擋箭牌。”


    作為臣子,理該為皇帝分憂,傅恒自是不介意,笑拱手道:“皇上盡管拿奴才說事兒,把奴才說成蠻橫無理唯利是圖者皆可,隻要能斷了達爾罕王的念頭便好。”


    拒絕是容易,隻不過,那世子的病也不曉得是真是假,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乾隆便成了袖手旁觀的冷血人,達爾罕王怕是會懷恨在心,不利於滿蒙和諧,是以乾隆決定先派個太醫過去探查虛實,再做論斷。


    此事很快傳開,連容璃這會子也已知情,時刻關注著,聽聞下人來報,說是皇上派去的太醫仔細診斷,確定世子的確病得很嚴重。


    盡管太醫和巫師都這麽說,容璃依舊不相信,認為是他們耍了什麽詭計才會如此。隻因她接觸過世子這個人,曉得他有心思,便更加肯定此事絕不會是巧合那麽簡單。


    雪茶才從外頭回來,憂心如焚的向主子回話,“奴婢打探到皇上找了傅中堂和二爺過去商議此事,也不曉得二爺會不會借此機會與皇上提退婚,一旦他這婚退了,那世子那邊就更不好推脫,萬一皇上真的答應達爾罕王,把您嫁至蒙古可如何是好?”


    福隆安心心念念的都是怎麽退婚,上回太後詢問他得心願,若不是永琪相攔,他怕是早就脫口而出,這回世子又想搶親,於他而言,的確是最佳時機,他很有可能順水推舟就此退婚!


    即便她不願嫁至蒙古,也沒理由去攔福隆安,不願坐以待斃的容璃決定親自過去一趟,借著探病的由頭一查虛實,遂讓下人為其更衣。


    梳妝之後,雪茶掀開帳簾,容璃才跨出去一步,便見廣袤草原之上,步履匆匆的福隆安正迎著旭日輝光朝她這邊走來,四目相對間,福隆安加快腳步行至她跟前,說有事兒找她。


    這會子她是沒工夫搭理他,推脫道:“我有要事得出去一趟,回來再說。”


    “哎---你要去哪兒?”得知她打算去看望世子,福隆安搖頭輕嗤,“你還真信他病了?他就是耍把戲博你同情呢!千萬莫上當!”


    說得好似她多天真一般,是非真假她自是曉得,不必他來提醒,“我過去是有原因的,你甭管。”說著又要轉身,卻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不許她去見世子,


    “那人詭計多端,我怕你去了會吃虧。”


    說來這還是她定親之後頭一回看到他的眉頭為她而蹙,以往都是漠視或冷淡,從不曾對她有過任何關心,今日竟這般抓住她的手腕,警告她前方有危險。


    若換作以往,得他關懷,她必定歡喜,可如今已曉得他的心思,再不會因為他的一絲好而悸動,隻漠然垂眸不語。


    察覺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福隆安才發現自個兒的行為有些越矩,瞬時鬆手,“一時情急,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就聽我一次,別過去,萬一出什麽事兒,我……我怎麽跟你哥交代?”


    他的言行,容璃突然有些看不懂了,“你不是一直想退婚嗎?如果皇阿瑪答應將我許給世子,你不就解脫了嗎?再也不必做什麽和碩額駙,不必被人嚼舌根說你依仗女人,還可以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你應該很高興很期待才對,何必管我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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