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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琇寧能聽出來她這話的言下之意, 是不打算跟她一起去上房了。


    不過這樣也好。現在看到許琇瑩,她心裏依然覺得不大舒服,不是很想跟她說話。就隻問她要到哪裏去。


    聽到許琇瑩說到後園裏麵走一走, 她就沒有再問什麽。點了點頭,抬腳繼續往前麵走。


    走出一段路, 想想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許琇瑩現在走的方向並不是後園,倒像是陸庭宣住的院子。


    她去找陸庭宣做什麽?


    許琇寧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委。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 雖然大家同住在她家裏,彼此也經常見麵,但陸庭宣原就是個不大喜歡和人親近的人, 對許琇瑩比較冷淡。許琇瑩呢,也不大和陸庭宣親近, 兩個人很少說話。可怎麽現在許琇瑩竟然會去找陸庭宣?


    許琇寧覺得一定是她猜錯了。許琇瑩也許隻是經過陸庭宣住的院子到其他的地方去而已。


    她急著去見爹娘, 就沒有深究這件事, 回過頭繼續快步往前走。


    一路到了凝翠堂,就看到宋媽在跟一個小丫鬟說話:“......剛剛墨蘭過來,說姑娘昨兒晚上還有幾聲咳嗽, 老爺和太太很擔心。你現在就去前院, 叫個小廝去將王太醫請過來。”


    宋媽是太太的陪嫁家人,現年四十多年的年紀。一張圓白臉, 生的十分富態。


    一般她臉上都會帶著笑意, 看起來很親和。不過若丫鬟仆婦做錯了事情, 她還是會很嚴厲的。所以父親和母親住的凝翠堂被她打理的很好。


    吩咐完丫鬟, 宋媽一回頭,就看到許琇寧正站在院門口。


    她先是一怔,然後立刻快步的走過來:“今兒風大,姑娘您怎麽出門了?還走了這麽遠的路到這裏,仔細吹了風,這可不是好玩的。”


    一麵又說墨蘭:“剛剛老爺和太太才囑咐你好生的照看著姑娘,你倒好,這一轉眼的功夫,姑娘竟然出門了。你也不攔著?”


    墨蘭也沒有分辨,垂手站著,認真的聽著宋媽的指責。畫琴卻是撇了撇嘴。


    宋媽穿了一件鬆花綠色領口繡纏枝花卉紋的比甲,頭上簪了一支一點油的金簪子,眉眼間滿是擔心。


    她是個溫和的人。因為不能生育的緣故,膝下沒有子女。就對許琇寧很好。


    宋媽做的一手好針線,許琇寧還記得她小的時候,她穿的鞋襪,兜肚之類貼身的小物件都是宋媽做的。直到現在她的屋裏還放著宋媽以前給她做的一隻布老虎呢。


    所以現在看到宋媽,許琇寧就覺得鼻子酸酸的。


    “宋媽。”


    小少女的聲音聽起來軟糯糯的,還有些發顫,宋媽聽了,立刻就問道:“哎喲,我的好姑娘,您這是怎麽了?竟然傷心上了。是誰給你氣受了不成?告訴我,我這就給你出氣去。”


    眼中的擔心都要滿溢出來了,說話的語氣也很著急,聽得許琇寧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


    “我沒事。”她揚著一張笑臉,是十歲少女獨有的嬌憨可愛,“咱們家誰敢給我氣受呢?您就是想給我出氣,那也沒地方去出呀。”


    若論起來,這整個宋府上下確實沒有人敢給姑娘氣受。就算是新來的那位陸少爺麵上看著淡漠了些,但宋媽也看得出來,這位陸少爺對她家姑娘還是很好的,什麽事都順著她。


    至於年前來的那兩位,弟弟還小呢,才五歲,懂得什麽?至於姐姐,雖然宋媽覺得許琇瑩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但她現在畢竟寄人籬下,哪裏敢給她家姑娘氣受?


    所以宋媽就放下心來,笑著說道:“嚇我一大跳,還以為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敢給姑娘氣受呢。但是姑娘這好好兒的,怎麽就傷心上了?”


    許琇寧自然不能說實話,就道:“因為我想宋媽了啊。”


    宋媽聽了,心裏就很感動。


    她家這個姑娘,相貌生的那是一等一的好。人也純真良善。雖然外祖父和父親都是當朝高官,走出去誰不要高看她一眼?但她卻從來不仗勢欺人,還愛幫人。嘴也很甜,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


    宋媽這會兒就恨不能再多疼許琇寧一些。


    “姑娘今兒是不是吃糖了,要不然這說出來的話怎麽這樣的甜?”


    宋媽一麵調笑著,一麵親自上前給許琇寧打簾子:“外麵風大,姑娘快進屋。可巧大少爺剛剛也過來了,正和老爺太太在裏屋說話呢。”


    凝翠堂一共有五間上房,現在許父許母等人正坐在東次間說話。地上擺了一隻掐絲琺琅鎏金大火盆,裏麵燒著旺旺的炭火,很暖和。


    宋媽走進去,對許正清和沈氏他們行禮,笑道:“老爺,太太,大少爺,姑娘來了。”


    打起碧紗櫥上吊著的薑黃色暖簾,請許琇寧進屋。


    許琇寧一走進來,就看到許正清和沈氏對麵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兄長許明誠坐在旁側的一張繡墩上。都轉過頭來看她。


    沈氏還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一臉關切的問著:“這大冷的天,你怎麽出來了?仔細吹到風。”


    一麵摸了摸她的臉頰和手,冰涼冰涼的,連忙吩咐屋裏的丫鬟:“火盆裏再添些木炭。再拿個湯婆子過來。”


    丫鬟答應著,忙忙的各自去拿木炭,拿湯婆子。


    吩咐完,一轉頭,就看到許琇寧正在目光怔怔的望著她。


    沈氏越發的擔心起來:“寧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這樣看著娘?”


    許琇寧不說話,忽然撲到她懷裏,然後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在亂墳崗飄蕩的那五年,她很想念爹娘和兄長。更何況後來還得知他們全都死了。現在看到他們好好的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的就想哭。


    許正清和許明誠見她哭了也很擔心,兩個人都開口詢問緣由。


    許琇寧怕他們擔心,就止住眼淚,從沈氏的懷裏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唇角微牽,想要扯出一個笑意來。


    不過一雙幹淨清澈的杏眼裏麵依然蓄滿了眼淚水。


    “爹,娘,大哥,我沒事。我就是,就是想你們了。”


    沈氏的大丫鬟梅月和荷月一個正在往火盆裏倒水磨細炭,一個拿著灌滿了熱水的湯婆子過來。


    沈氏伸手接過,試了試不燙手,這才遞給許琇寧,讓她抱在懷裏。


    “你這孩子,可真是越來越嬌氣了。娘昨兒不是才剛去過你那裏?看著你歇了午覺才回來的。今兒我早起的時候原也想和你爹去看你的,但想著你那會兒未必起來了,就想等一等再去。不想庭宣那孩子忽然走來辭行,我和你爹苦勸不住,正在這裏說這件事,一時就沒顧得上去你那裏看你。你就因著這個傷心上了?可真是越活越像個小孩子了。”


    雖是嗔怪的話,但眉眼間卻滿是關切。還拿了錦帕過來,動作輕柔的將她臉上的眼淚水擦掉。


    許琇寧雖然不聰明,但也知道,若她現在告訴父母兄長她已經死過一回,是昨兒睡了午覺,睜開眼又發現者自己活過來的事,他們肯定是不會相信的。隻怕還會覺得她是魔怔了,隻會越發的擔心她。


    所以她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溫順的坐著,讓沈氏給她擦臉頰上的眼淚水。


    許正清倒沒有覺得許琇寧嬌氣。在他心裏,女兒家原就該嬌養的。


    “寧兒莫哭。”


    他穿一件佛頭青色家常錦緞袍子,頜下有須,麵色白淨,看起來很儒雅淡然的樣子。


    這會兒他麵上帶著溫和笑意,柔聲的哄著許琇寧,“你不是最喜歡吃瑞福齋的桃片糕?爹爹現在就叫人去給你買回來,如何?小姑娘家家,哭的眼皮都紅腫了可就不好看了。”


    許明誠雖然也很寵愛自己這個唯一的親妹妹,但他是個老成的人,不像父母這樣寵溺許琇寧都擺在臉麵上。


    隻說著:“父親不用特地叫人去買。我待會兒要出門拜訪朋友,回來的時候從瑞福齋帶些桃片糕回來就好。”


    瑞福齋裏的桃片糕有加了核桃的,也有加了玫瑰糖的,還有加了瓜子仁,花生仁和桃仁的,叫小廝去買,他們未必清楚許琇寧到底喜歡吃哪一種。還是他自己去買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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