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宮回來, 杜晏就被王後傳喚過去。


    王後例行問了些杜晏近來的情況之後,就話鋒一轉:“晏兒,聽說你近來同那成國質子甚是親近?”


    杜晏直言:“親近談不上, 晏就是覺得,捉弄他甚是有趣。”


    王後眉頭微皺:“成國質子身份敏感, 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妙。”


    王後對於自己誕下的這對雙生子,教養手段是完全不同, 原寧被她養得天真不知世事。


    而杜晏則是截然不同, 從三年前, 王後就已開始教導杜晏君王之道。


    “阿母,晏現在乃是女兒身,即便是同成國質子親近些,大王也不甚在意。”他諷刺地笑了笑,“說不定還會樂見其成。”


    王後聽聞杜晏如此說道, 眉頭皺得更緊,她輕聲道:“我知你不願做著女子裝扮,然大王懼吳家勢大。如若我又誕下嫡長子,且還是龍鳳呈祥之吉兆, 前朝要求立你為太子之言畢竟喧囂塵上。”


    她抬手撫了撫杜晏的頭發, 歎氣道:“若是如此,我吳家更是危矣。”


    這些話, 自杜晏懂事之始, 王後就幾乎是耳提麵命日日提及。一是怕他男兒身被迫做女兒打扮, 會心生怨氣。二又是生怕杜晏忘卻自己乃是男兒身的事實。


    杜晏見王後神情哀切, 也不願再刺激她:“阿母多慮,晏同那成國質子接觸,心中自是有章法。”


    “以此為掩飾,等到數年之後,我也有理由拒絕嫁娶之事。”


    陪同王後用膳過後,杜晏才回到宮中。


    他一踏入殿門,就揚聲問道:“成瑜何在?把他尋來。”


    侍女得令就要去尋成瑜,腳步才動,就見他邁步而入。


    杜晏眉頭揚起,喝道:“成瑜,你竟敢私自跑出去玩耍!”


    現下天色漸晚,成瑜也沒料到杜晏會站在院中等他,嚇得手一抖。


    從他袖中落下一個小巧精致的暖爐來,一看就造價不菲,絕對不是現在的成瑜用得起的東西。


    成瑜慌忙彎腰去撿,手指才碰觸到,就被一隻精致繡鞋踩住。


    “手拿開。”


    成瑜聽話縮回手指,靜立一旁,看著杜晏把暖爐撿了起來。


    “這個暖爐,我記得是寧兒最喜歡的那個?”他挑了挑眉,“怎麽,堂堂成國王子,還做起賊來不成?”


    成瑜猛地抬起頭來,向來波瀾不驚的眼中燃起幾分怒火:“這不是偷的,是二公主送我的。”


    杜晏見成瑜手指紅腫,轉念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原寧心地善良,大概是白日裏在學宮見到成瑜生了凍瘡,便把這暖爐贈予對方。


    雖說知道來龍去脈,杜晏可不會任事態發展下去:“你是我的奴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收別人的東西。你現下就去還給寧兒,說你不會同她做朋友。”


    說罷,他隨手把暖爐拋回成瑜懷中。


    見成瑜站在原地不動,他又補充一句:“否則,明天整個學宮的人,包括夫子都要知道你偷盜寧公主心愛之物一事。”


    看著成瑜有些憤然離去的背影,杜晏懸在半空之中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劇情的力量果然強大,在上一個夢境,最終方想想在杜晏沒有盯著的八年內還是嫁給了陳業州。在這個夢境,他不過是陪王後用個膳的功夫,原寧就和成瑜有了接觸。


    如今杜晏完全不敢放鬆心神,生怕一個疏忽,原寧又要同成瑜上演一場交織著國仇家恨的曠世虐戀。他可不想讓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最終落得那麽個淒涼下場。


    原寧的退路,杜晏早就幫她規劃好。


    原國被滅一事不可扭轉,而吳家一門忠烈,大抵上是要殉國的。而原寧和王後,杜晏隻能是設法替她們隱瞞身份,送出王宮隱居山野之中。


    而杜晏自己,自然是要盡職盡責的作為成瑜爭霸天下道路上,最巨大的那塊攔路石。


    冬去春來,轉眼間已是立春。


    這日,杜晏坐在石凳之上,指使著成瑜給他抓蟲子。


    成瑜雖然話少,但對於杜晏的命令,從來不會提出任何異議,比之那些總是喜歡規勸他的侍女可要好用多了。


    不多時,成瑜就拿著裝滿蟲子的金絲小籠子走了過來。


    杜晏本想是用這一籠子蟲子去嚇原玨那個慫包,他對於捉弄小孩當然是沒什麽興趣,但為了人設也隻得隔三差五想些法子捉弄那個原玨。


    他提著金絲小籠子,正想離開,就看到長廊盡頭有一行人走來。


    杜晏一眼就認出來人身份,他眼珠一轉,扯著成瑜就走到花園中一棵大樹之下。


    杜晏對著成瑜抬了抬下巴:“蹲下。”


    成瑜已經習慣杜晏的頤指氣使,並沒有反抗的意思,也不多問,直接蹲在樹下。


    杜晏踩著成瑜的背,動作利落地爬上那棵大樹。


    隨後又對樹下的成瑜勾了勾手指:“上來。”


    成瑜依言上去,同杜晏一同坐在距離地麵最近的粗壯枝丫上。


    眼見那行人越來越近,杜晏屏住呼吸,又對成瑜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原王同一名姿容絕豔的女子緩步而來,隨後在樹下石桌之旁坐下。侍女很快將手中捧著的果盤布好,又有侍女捧琴而來。


    惠夫人情意綿綿地望向原王,道:“大王,今日妾新學了首曲子,可否勞你品評一番?”


    原王頷首道:“可。”


    恵夫人羞澀一笑,素手清揚,錚錚琴音傾瀉而出。


    就在原王聽得陶醉之時,忽然有東西從天而降,落在琴上。


    惠夫人定睛一看,竟是數條扭動著身軀的肥胖蟲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她尖叫一聲,驚慌之餘還掀翻了桌上的琴。那價值連城的琴就這麽摔落在地,斷成兩截。


    原王大怒,拍案而起:“放肆!”


    就在侍女紛紛行禮請罪,周遭一片寂靜之時。


    眾人就聽頂上大樹之中,傳來清脆笑聲。


    “阿父,這立春的蟲子,可是養的頗為肥壯,晏一片心意,你可歡喜?”


    從成瑜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原王的表情微微扭曲瞬間,隨即便換上慈祥的笑容:“晏兒,這天氣才將將轉暖,你就迫不及待出來玩鬧,怎不多陪陪寧兒。”


    杜晏對成瑜使了個眼色,成瑜便跳下樹去。一落地,他就對原王行一禮:“大王。”


    這會功夫,樹上的杜晏就有些等不及了,揚聲喚到:“成瑜,你在磨蹭什麽?”


    原王笑道:“過去吧,不然晏兒又要發脾氣了。”


    成瑜聽令來到樹下。杜晏把手中金絲小籠拋入他懷中,隨後直接跳下樹枝向著原王方向跑去。


    成瑜分明看見,在杜晏看不見的方向,原王的眼神是冰冷的,如同成王後看他的眼神一般,臉上帶著笑意,眼底卻是沒有任何感情。


    再看看在原王麵前完全褪去飛揚跋扈,一臉孺慕之情的杜晏,成瑜在心裏冷笑一聲,這刁蠻公主,倒是天真得很。


    二人回去的路上,成瑜心中一直思慮方才之事。


    他現在還要靠著這長公主的庇護,雖說經常被對方蹉跎,但借著她的名頭,在這原國國都中,行事卻要方便不少。


    起碼,他得以踏出王宮,而非日日被囚禁於一方小小天地之內。


    因此,成瑜倒是也不能繼續看長公主如此跋扈下去,君王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公主,你這般捉弄大王,是否有些不妥?”


    杜晏瞥他一眼:“如何?你也要學那些侍女般規勸於我?”


    成瑜一看他的神情,就知再說下去便要發怒,隻得識趣噤聲。


    杜晏前行幾步,又回頭得意道:“你方才有沒有看到那惠夫人氣得麵容扭曲的模樣?你可知為何我這般捉弄她,她依舊隻能上前討好我嗎?”


    “不知。”


    杜晏嘴唇一翹,笑得張揚:“因她不過是個賤婢罷了,家族在原國籍籍無名,又怎敢問罪於我?”


    見到成瑜若有所思的神情,杜晏不禁感慨,為了把自己很有利用價值這消息傳遞過去,自己還真是煞費苦心。


    ***


    今日,成瑜獨自一人走入學宮,而非如同這數月之中那般,時時跟在長公主身後。


    春日裏的倒春寒讓身體嬌弱的二公主病倒,她在生病的時候總會特別依賴雙生姐姐。


    杜晏便留在王宮內陪伴自家妹妹,今日裏的課程便是隻有成瑜一人前來。即使是隻有成瑜一人前來,那些貴族子弟依舊是不敢上前挑釁。


    長公主跋扈之名人盡皆知,對於她暫時沒有失去興趣的玩物,旁人即便想要動上一下也是不可的。


    隻是在那些貴族子弟眼中,這個成國質子,果然同所有成國人一般,是個軟骨頭。為了能在原國過得舒坦,居然在難以相處的長公主眼前搖尾乞憐。


    偌大學堂之內,沒有一人上前同成瑜打招呼。成瑜並不在意這些,他按部就班地把筆墨擺好,等著夫子入內。


    今日的主講夫子乃是醫家學者。醫家學者多在各國遊曆,對於山野傳聞是信手拈來,學子們都很是喜歡醫家學者主講的課程。


    所以杜晏才會打發成瑜來聽這門課,並指明要成瑜將課上內容完全背下,屆時原原本本地複述於他。


    成瑜自是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上課之時記得認真。


    “吾在北方苦寒之地遊曆之時,曾路遇凍僵的獵戶。本想將其泡入熱水之中救治,卻被一老丈阻止。那老丈言明凍傷之人需以雪擦遍全身,而不能直接浸入熱水,否則會肢體僵硬壞死,最終一命嗚呼。”


    夫子在上款款而談,成瑜執筆之手,卻是猛地停了下來。他抬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


    夫子見他神情有異,問道:“公子瑜可是有疑問?”


    成瑜站起行禮,聲音微微發抖:“夫子方才所說救治之法,可是救助凍僵之人的正確之法?”


    夫子頷首:“自然,當初我也是不信,還好在場之人將我攔下,這才沒有害了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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