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隻小土狗來了, 薑雨潮這個院子確實熱鬧了不少。先前那些因為主子性格突變而惴惴不安的奴婢們,現在都一個個笑得像花兒一樣,每天樂嗬嗬地逗著小狗玩。也可能是發現主子現在雖然沒以前那麽溫柔但也不愛苛責奴婢,所以終於放下了心。


    總之這院子每天都能聽見小姑娘們清脆的笑聲, 還有小奶狗的汪汪叫, 就連明月觀裏的女冠們偶爾過來送點東西, 都喜歡逗一逗那隻撒歡的小狗。


    薑雨潮覺得有點吵,但懶得出聲管她們, 都是一群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甚至還有個十二歲的,屁大點的年紀。


    作為小土狗的真正主人,薑雨潮反而很少逗狗玩, 可那小狗確實聰明,仿佛能認主一般, 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愛跟著薑雨潮轉。薑雨潮看書,它就在腳邊繞來繞去, 自得其樂。幾個小丫鬟眼巴巴看著,覺得小狗太可憐了,忍不住小聲對薑雨潮說:“主子, 您看小寶貝這麽喜歡您, 您也理理它呀。”


    薑雨潮:“……”小寶貝?什麽惡心的稱呼。


    她渾然忘記自己從前追著偶像奚少元喊寶貝的時候了。不僅是寶貝, 哥哥、弟弟、老公、爸爸……她什麽稱呼沒喊過。


    “主子, 小狗狗來了這麽多天了, 您還沒給它起名字呢。”蘭橋大著膽子說。


    起名字什麽的也太麻煩了。薑雨潮瞧了眼桌上桂影剛端來的一盤桂花糕, 很是隨便地說:“那就叫桂花糕。”


    蘭橋立即嫉妒地看著桂影,“小寶貝怎麽就跟你姓了!早知道我就給主子端一盤蘭花片。”


    桂影掩唇失笑,嗔了她一眼。


    小土狗桂花糕還不知道自己有名字了,抬起壯壯的前肢趴在薑雨潮的繡花鞋麵上,蹬著小腿。薑雨潮覺得自己放個腳都能踩到它,揮了揮手裏的書,“去去,你們把桂花糕帶出去玩去。”


    沒有網絡的世界是枯燥的,但這樣過了兩個月倒也還好,薑雨潮不僅撕逼強,適應能力也強,已經能習慣這個世界的飲食和作息。她唯一不能習慣的,就是這裏沒有奚少元。


    她晚上做夢,夢見自己還在現代,刷著微博,忽然看見自己的愛豆發了條微博,宣布要結婚退隱,發出來的那張照片裏女方的臉一片空白,怎麽都看不清楚。


    真是個最大的噩夢。


    薑雨潮一身冷汗地睜開眼,還有些驚魂未定,忽然聽到床邊傳來汪汪兩聲叫。她掀開床幔,看見桂花糕趴在自己的鞋子上。小土狗的眼睛黑黑的,嘴巴微微往上翹,像是在笑一樣,看上去又憨又可愛,叫聲也嫩嫩的。


    薑雨潮伸手到桂花糕麵前,“你怎麽偷溜進來的。”


    小狗甩著尾巴跟她的手指玩耍,還伸出舌頭傻乎乎地舔她的手指。


    “主子,你可醒了?”門外傳來蘭橋的聲音,薑雨潮瞬間把逗狗的手縮回了床帳裏,應了一聲。


    蘭橋端著熱水進來,一眼瞧見小狗在腳踏上噠噠跑,“哈哈,桂花糕怎麽偷跑進來了,它一醒就來看主子呢。”


    薑雨潮洗漱用早食,然後又開始依例端著本書看。正統書籍看了,風土人情市井閑書也要看。她們這院子有一道門可以直通道觀外,隻需要穿過一條夾道,基本上就是在這裏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觀內的女冠們偶爾過來,這一日又有個女冠提著籃子來了。


    她們會定時給信眾和清修居士們送些自己製的香線,還有些據說做過法事開過光的小東西。


    “今次來是給蕭居士送點菜,都是觀內的人自己在後山種的。”女冠寒暄了兩句提起正事,“這幾日道觀內有好幾場法事,屆時可能會來一些外客,蕭居士要是不愛這熱鬧就把前麵那小門關著,也免得被人打擾衝撞了,左右也就這幾日。”


    “我知曉了,多謝真人告知。”薑雨潮讓人送走了女冠,又囑咐蘭橋,“之後幾天觀內要做法事,你們也別在觀內亂跑了。”


    畢竟是洛都最大的一家女道觀,香火還是鼎盛的,寺廟麵積也很大,寺內古木森森,鍾罄聲聲,幾個閑著無聊的奴婢偶爾也會去前麵拜一拜。


    “但是主子,過兩天的地官大帝聖誕法會,我們是可以去看的啊,因為有不少人來看,真人們才擔心您會被衝撞呢。”蘭橋扳著指頭數,“等中元法會結束了,還有王母娘娘聖誕,城內不少夫人會來,真人們要做法事為她們祈福,這種才是不許很多人旁觀的。”


    薑雨潮:“……”什麽什麽法會?


    她感覺到了文化差異,難得露出點感興趣的態度,一個院子的奴婢都圍過來給她解釋。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有趣的,能放鬆的日子不多,各種節日都記得清楚,薑雨潮漲了好大見識,也有點想去見識見識這從未見過的法會。


    “去啊去啊,反正也不遠,咱們打開院門穿過一條夾道就能直接去了,現在住在這,也沒人管主子,還不是主子您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都在觀內,不會出事的。”蘭橋慫恿道。


    現在這些奴婢們是嚐到了在這裏生活的好處了,別的不說,至少自由,不管在相國府還是後來在王府,她們哪裏有這樣的自由自在。


    薑雨潮決定要去看法會,然而這天卻沒去成,因為大早就有相國府來人,說讓她回家去祭祖。中元節祭祖這習俗,薑雨潮是知道的,隻是她上輩子也沒這個經曆,她親爸就差沒祭她了,哪敢讓她去祭祖。蘭橋桂影她們則是忘記了這回事,因為去年在昱王府,她也不用回蕭家祭祖,現在就不同了,她都被休回來,還算是蕭家人,當然得回去。


    回到相國府,眾人都忙忙碌碌的,沒什麽人搭理她,薑雨潮見到蕭錦香,還以為她又要來送菜,誰知這回人家學乖了,不過來自取其辱。


    其實蕭錦香也想抓緊時間和蕭錦月吵架,然而蕭夫人不許她過去,上回老夫人壽宴過去,各家女眷中就有風言風語說蕭錦香心係昱王。這還了得,以後女兒怎麽相人家!蕭夫人心裏罵蕭錦月,也怕了這好似發瘋的人了,拘著蕭錦香在身邊,免得她再發昏,平白搞壞了自己名聲。


    蕭錦香不來,其他庶出幾個兄弟姐妹也不敢接近她,隻在一邊遠遠地朝她指指點點,薑雨潮朝她們那邊一笑,那幾個就渾身不自在地走了,一副不屑和她為伍的模樣。


    今天祭祖,蕭相國和長公子蕭雲歧都很忙,薑雨潮又被孤立,一時無聊至極。


    “喂,醜八怪!你怎麽又來我家了。”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男孩忽然跑過來站到她麵前,囂張跋扈道:“她們都說你偷人,丟人丟到整個洛都都知道,我們蕭家的臉麵都沒了,你怎麽不去死呢?”


    這小男孩就是蕭夫人的兒子,蕭相國的小兒子蕭雲端,非常受寵,小小年紀被慣得混世魔王一般。他先前在他外祖家做客,薑雨潮這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原著裏,薑雨潮也見識過這小東西的蠻橫,現在一照麵,果然是個欠教育的小狗逼,這小嘴叭叭的。


    薑雨潮坐在椅子上,先伸手緊緊握住了熊孩子兩隻手,然後對他露出了陰狠的獰笑,“小東西,你知道我偷人是幹什麽的嗎?我是偷回去吃的。人肉生吃,先用刀一刀砍掉腦袋,把血吸幹了,再剖開胸膛挖心,你知道心是怎麽樣的嗎,就是鮮紅流血的一塊肉……”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劃著孩子的心口,語調漂浮,雙眼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新鮮的心最好吃,然後就要砍掉手和腳,手指咬起來嘎吱嘎吱,可好吃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小孩子。”


    “雲端,看你這小手多嫩,姐姐好喜歡你,你跟姐姐回去好不好啊?”薑雨潮拉著熊孩子的手,在他驚恐地注視下露出雪白的牙齒,作勢要去咬他的手。


    “啊——”在他張口準備哭的時候,薑雨潮一把往他嘴裏塞了個糕點,陰惻惻又溫柔柔地說:“雲端,現在我們來玩遊戲,你跑我追,要是被我追到了,姐姐就吃掉你一隻手。”


    她一放手,熊孩子就嚇得縮回手跑了。含著一嘴糕點哭不出聲,臉上掛著眼淚鼻涕,跑出去撞到了他奶娘,在地上滾一圈,成了個土猴子。


    等在一旁的蘭橋咽了下口水,“主子,您、您說什麽呢,那些話,也太可怕了吧,小公子年紀還小呢,萬一給嚇出個好歹……”


    薑雨潮喝了口茶潤嗓子,“小畜生小時候不好好教,長大了就會成為大畜生。難道因為他還小,我就要放過他,不可能的。”


    蘭橋縮了縮脖子,敬畏地看著睚眥必報的主子。


    那蕭雲端還從未被人這樣嚇唬過,嚇狠了,回去後抱著蕭夫人直哭,問他什麽卻又不敢說,晚上還噩夢連連哭鬧不休,委實折騰了一段時日。


    薑雨潮當然不關心這個,她這日又走了個過場就回到了明月觀。


    主仆三人走過夾道,還遠遠聽到主殿那邊傳來誦念的聲音,蘭橋仔細聽了聽說:“主子,法事還沒完呢,咱們去看看嗎?”


    薑雨潮搖頭,剛走進院中,卻見幾個奴婢紅著眼睛到處翻找,還小聲喊著桂花糕。


    “怎麽回事?”


    “主子,桂花糕丟了……下午那會兒還在的,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們還以為它躲起來了,但是,但是現在整個院子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它……”奴婢們嗚嗚哭起來,怕小狗真出什麽意外,又怕被主子責罰。


    薑雨潮一皺眉,卻也沒訓人,隻說:“說不定是跑出去了,都出去找找吧。”


    她們穿過一道拱門,進了明月觀香客上香的地方,薑雨潮提了盞燈籠:“都分開去找,它不會跑太遠,估計就在這附近。”


    眾人應是,分開去尋。薑雨潮提著燈籠下台階,忽然見到前方一處低矮台階下有火光,她走上前去,隱約聽到了狗叫,就抬高聲音喊了句:“桂花糕?”


    “汪!”一聲清脆的狗叫從那邊傳來,薑雨潮快步上前,看清楚那裏還蹲著個人,正在往燃燒的火盆裏丟彩紙劄。他也聽到她的聲音了,抱著懷裏的那隻小土狗就站了起來,轉頭朝薑雨潮看去。


    在火盆跳躍的火光中,薑雨潮看清楚了那人的臉,霎時一愣,忍不住失聲喊道:“少元老公?!”


    抱著狗的男子也是一愣,待聽清楚她喊的什麽,他雙眼微微睜大,腳下一崴,就從低矮台階上踩空摔了下去。


    “啊!”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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