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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著去吧, 嗬!叫你說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說出口好嗎!


    況且,天大地大,還是生病中的親人最大。


    簡的傷寒未好, 一直低熱不退,讓瑪麗很是擔憂——在維多利亞時期, 現代醫學才剛剛起步, 抗生素要直到下個世紀二十年代才會用於醫學之中。鄉下的藥劑師和醫生們水平, 自然是瑪麗倍感不靠譜。


    她吩咐女仆拿來了酒, 不住為簡擦拭額頭和手臂散熱。


    “有仆人照顧我,”簡勸道, “莉齊,你還是帶瑪麗到客廳去, 否則實在是太失禮了。”


    “我們就是來照顧你的, ”伊麗莎白可不幹, “賓利先生不會介意,再說……”


    為了讓簡放心,伊麗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轉,落在瑪麗身上,開玩笑道:“還是別叫瑪麗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廳裏有多忐忑難安。”


    瑪麗極其不淑女地翻了個白眼。


    還不是因為賓利小姐沒完沒了?


    瑪麗就不明白了, 她想討好達西先生, 那就找達西先生聊天嘛, 可賓利小姐偏不。自從上午同賓利、達西聊了幾句工廠的事情後,賓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經”的姿態,非得拽著瑪麗談話不可。


    然而瑪麗既不喜歡繡花,也不喜歡漂亮帽子,同賓利小姐這種標準的未婚淑女,實在是沒什麽共同語言。


    眼下她坐在簡的臥房裏,既能照顧她,又能避開賓利小姐,一舉兩得,瑪麗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來陪陪我,”簡生性溫柔,聽到伊麗莎白的揶揄,拖著病軀笑了幾聲,“但你們晚飯可得下去,同賓利先生他們一同用餐。”


    “好吧。”


    瑪麗不情不願地應下,伸手摸了摸簡的額頭,忍不住蹙眉。


    “還是沒有退燒。”她說。


    “賓利先生已經吩咐仆人去請醫生了,”伊麗莎白開口,“晚飯時應該就會到。”


    也隻能這樣。


    就算瑪麗不相信這個年代的醫生,可聊勝於無,因此也就沒有阻攔著急上火的賓利先生。


    但今日內瑟菲爾德著實熱鬧,晚飯之前梅裏頓來的醫生前來看了看簡,開了藥物,晚飯之後,夜幕深沉、眾人準備散去休息的時候,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回來了。


    就像是離開般突然,他直接走進莊園的客廳,把在場的男男女女都嚇了一跳。


    福爾摩斯先生一路風塵仆仆,特別是褲腳還因為潮濕的地麵沾著些許泥土。但他並沒有在意,在場的紳士們也沒有因此置喙他失禮或者“不體麵”。


    “福爾摩斯先生,”賓利先生大驚,“你見到了小傑弗裏嗎?”


    “是的。”


    偵探摘下了自己的紳士帽,任由仆人接過自己的手杖,他對著賓利先生點了點頭:“我已經拿到了需要的線索。”


    瑪麗站了起來。


    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婦都對教唆犯的事情不感興趣——在他們看來,小傑弗裏被捉拿歸案,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沒有必要做無用功,便和福爾摩斯先生說了幾句客套話,各自回房間休息。


    除了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竟然也選擇留了下來。


    這倒是讓瑪麗有些驚訝,要知道今天早上伊麗莎白還覺得歇洛克·福爾摩斯橫衝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賓利先生請來的偵探,加之伊麗莎白也對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氣氣地開口:“你同小傑弗裏談了什麽,先生?”


    福爾摩斯完全不介意伊麗莎白冒失提問,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拋在腦後了。


    “我問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瑪麗頓時來了精神。


    “三十歲左右,是位相當氣概的男士,”福爾摩斯回答,“我問小傑弗裏他是否有著軍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傑弗裏給了肯定的回答。”


    “軍人?”


    伊麗莎白有些驚訝:“梅裏頓附近倒是有個民兵團,隻是人數眾多,怕是不好找。”


    “這位換下紅製服的軍人一頭黑發,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並不難辨別。”


    瑪麗聞言一凜。


    她下意識地看向伊麗莎白,後者的神色也隨即變得極其嚴肅起來。


    達西側了側頭:“二位小姐可是認識符合特征的人?”


    伊麗莎白語氣沉重:“要說符合特征,民兵團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時候,已經離開梅裏頓,前往倫敦了。”


    達西:“此時離開,顯得更有嫌疑。”


    賓利:“我這就寫個手信給治安官。”


    福爾摩斯卻並不讚同。


    偵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聽到賓利先生的打算後輕輕嗤了一聲。


    “最好不要,”他篤定道,“這條線索至關重要,不要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賓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這次,福爾摩斯並沒有及時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囑:“你的合作夥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賠本到傾家蕩產,千萬不要簽下那份更改供貨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請告知你的其他合夥人,不要隨便和別國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聯係。”


    賓利先生:??


    這份突如其來的警告,讓賓利有些摸不到頭腦。


    不僅是他,連達西都微微低了低頭,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瑪麗想明白了。


    早在他動身之前,瑪麗就問過歇洛克·福爾摩斯,他真正想要調查的事情,是否與棉花原料的供貨商。偵探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兩位紳士關於工廠的交談,提醒了瑪麗一個事實。


    那就是一名工廠主的預付資本中,除了勞動力,還有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比如說工廠的地皮、機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機器是買了之後就不會輕易變動的,屬於固定資本;而勞動力和原料是需要雇傭和購買的,是流動資本。


    工廠經營中容易出風險的,自然就是流動資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瑪麗看來,犯罪動機要麽在工人身上,要麽在棉花身上。


    或許是賓利先生的合夥人,生怕賓利先生換了原料供應商,從而給工人漲工資,導致他們也不得不跟著漲,進而欲圖偷走合同——但這個可能性太低了,一個地區的工廠主們往往是有協定的,漲不漲工資不是賓利先生或者桑頓先生說的算。


    那麽可能性隻有一個了。


    想通這點瑪麗突然開口:“有人欲圖操縱棉花原料的市場,是嗎?”


    福爾摩斯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


    他銳利的眼眸中浮現出讚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確是位相當敏銳的女士,班納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爾摩斯的誇讚,瑪麗仍然免不了內心雀躍起來。


    “倫敦的工人們告訴我,”偵探滿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釋道,“近年來換了國外供貨廠的棉布廠,多數都有虧損。仔細調查下來,不外乎是供貨商破產,提供不了預定數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貨商也是嗎?”賓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數是像加勒比的供貨商一樣,”福爾摩斯說,“突然冒出來,拿出了比市場低很多的價格,賣個一兩年便了無音訊,有理由懷疑是經由人為操縱的。所以,賓利先生,是哪位紳士向你推薦的新供貨商?”


    “桑頓先生的另外一名合夥人,”賓利先生說,“他現在在倫敦。”


    福爾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真正的線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這位慫恿賓利先生更改供貨商的合夥人身上。


    隻是……


    如此一來,歇洛克·福爾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內瑟菲爾德莊園的理由。


    盡管知道,即便福爾摩斯會空降在瑪麗的麵前,他也會很快離開的。


    不管是內瑟菲爾德莊園,還是梅裏頓,都不過是英格蘭南方的鄉下。這裏環境優美,居民質樸,有著和倫敦不一樣的田園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瑪麗失望歸失望,卻一點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爾摩斯並不屬於這裏,現在能見他一麵,瑪麗就已經很驚喜了。她又不是真的為了偶像衝昏頭腦,瑪麗不是傻瓜,試圖強留的話,可是會讓偵探厭煩的。


    因此,她隻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離開,先生?”


    福爾摩斯淺色的眼睛在瑪麗的身上轉了一圈。


    四目相對,偵探銳利的視線讓瑪麗恍然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但假設他真的看穿了瑪麗的不舍,也沒有多說什麽——幸好沒有,當福爾摩斯的視線離開時,瑪麗暗地鬆了口氣。


    她可不想給偵探添麻煩,更不想被福爾摩斯當場嘲諷少女心事。


    “如果天氣好,”偵探回答,“我明日會動身離開。”


    “希望我們有機會可以在倫敦見麵,”瑪麗大大方方地說,“我會去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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