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麽事?”


    傅司看著宴九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坐在躺椅上,看上去格外的悠然自得,沒有了之前蜷縮在床腳的頹廢樣子。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這樣直接坐在陽台上,被夏季強烈的光線所暴曬著。


    以前傅司一直不太懂她為什麽總是在夏季強烈的陽光下這樣暴曬著,後來模糊間有些明白了。


    大概隻有這樣,她才能依稀感覺到那些在部隊裏的日子吧。


    隨後他就看見宴九將視線往天花板上去,神情森然,“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最是容易方便動手。”


    傅司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上看去,便立刻明白過來她是要去殺宴敏遠,不禁皺眉:“你現在情況剛剛穩定,會不會太心急了。”


    “已經拖延很久了,早應該就解決的事硬生生地拖了半個月。”宴九雖坐在陽光下,可言語中那份寒意卻是再熱烈的陽光都無法化去的。


    傅司知道宴九能忍到自己的狀況穩下來已經是不容易了,殺母之仇,不是他說兩句話就可以撼動的。


    所以,他隻能暫時點頭應了下來,“好吧,那我來處理一下,這兩天我讓你上去一趟。”


    宴九嗯了一聲,“多謝。”


    傅司蹙了下眉心,道:“和我不必說這個字。”


    宴九沒有說話,隻是唇角彎起,無聲地一個笑。


    傅司站在屋內看著她坐在那裏。


    自從那天他說完那些話後,宴九就再也沒有提過任何隻字片語,就像是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


    他不知道,宴九是故意不說,還是真的忘記了。


    隻慶幸自己還好後來說把她送回部隊,這才多少讓她有了想要重新站起來的動力。


    隻要她有動力就好。


    不管是什麽,她隻要肯振作,那就什麽都好。


    ……


    當天下午嚴戈就又來陪宴九閑聊了。


    自從傅司把他的活兒搶走之後,他就每天拿著高額的谘詢費過來和宴九聊天。


    不對,其實都已經算不上是閑聊了,基本上是他欠欠的想挖宴九和傅司那些情侶事,最後總是被虐了個心肝脾肺腎疼。


    “我說,你們就沒吵架之類的嗎?就像前幾天你掐他脖子那種的。”嚴戈不服氣地問道。


    宴九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喝著嚴戈帶來的蘇打水,看上去美滋滋的很,“沒有。”


    嚴戈哼了一聲,完全不相信地道:“不可能吧,要是不吵架,你當時怎麽可能直接被送進醫院?”


    宴九喝水的動作停住了。


    她側頭看向了身旁坐著的人。


    看他那副無知無覺一心挖八卦的表情,無聲地挑了挑眉。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啊!


    這人,語言陷阱還挺多,就是演技好像不怎麽樣。


    宴九當下就玩味兒地揚起了一個笑,然後神秘地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


    嚴戈以為真有什麽大秘密,天真地湊了過去。


    接著就聽宴九在他耳邊說:“因為他說要娶我。”


    嚴戈眼睛瞬間瞪大,驚得差點把水杯給摔了,“真的假的?”


    宴九一本正經地點頭,“真的,他說娶我,以後工資卡給我,我說不要,賺錢太辛苦了,留著自己花,但他非不同意,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我就生氣了,然後氣血上湧後就發燒暈倒了。”


    坐在對麵的嚴戈原本期待的神情漸漸隨著她的鬼扯就消失了。


    吵架吵發燒?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


    還氣血上湧,真當他這個心理醫生隻看心理啊。


    他們可是十項全能的好不好!


    當下嘖了一聲,道:“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一點都不實誠呢。”


    宴九看他終於發現了,這才輕笑了起來,“對於想要挖我八卦的人,我沒打出去都已經是客氣的了。”


    嚴戈以為她要喊傅司來打人,頓時又覺得莫名被秀了一臉,當即氣哼哼地道:“我要踢翻這碗狗糧!”


    宴九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說,隻好提醒:“我這兒沒狗糧,要不然我讓人給你買一點?”


    嚴戈:“……”


    正巧這時候傅司從門外走了進來,聽到了這話,問道:“買什麽?”


    宴九揚聲回答:“嚴戈說要吃狗糧,你等會兒派人買兩袋送到他家裏去吧。”


    傅司這下總算賞了嚴戈一個眼神,然後認真地點頭,“好,我現在就去。”


    “……”嚴戈氣到內傷,頓時揭竿而起,“去什麽去啊!我又不是狗!”


    旁邊的宴九這時候悠悠傳來了一句,“你是狗啊,單身狗。”


    嚴戈:“……”


    他用控訴的眼神看向了傅司,企圖得到一點安慰和公平。


    但他忘了,他們是夫妻檔。


    就見傅司點頭,“嗯。”


    這一個字讓嚴戈的血槽裏剩下的血徹底清空。


    聽著宴九沒忍住笑,“噗嗤”一下的笑聲,他那叫一個悲憤,“你們兩個就欺負我吧!有本事你們真結婚生孩子呀,光開花有什麽,結出果子來才是真有本事!”


    說著就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病房。


    宴九看他那副樣子實在是有趣極了,“你看他那惱羞成怒的樣子,簡直絕了。”


    傅司看她肆意地笑,突然覺得嚴戈這個心理醫生還算有點用,至少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


    “嗯,我出去一下。”


    “好啊。”


    傅司出了病房,就看到嚴戈正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正在翻查資料。


    一看到他出來,就哼地一聲把文件夾合了起來,說道:“幹嘛?想讓我別生氣啊,沒用!我告訴你,我氣大發了,我可生氣了,你們兩夫妻欺負我一個人,簡直毫無人性,慘無人道!”


    麵對他的傲嬌,傅司很幹脆利落地選擇了無視,徑直問道:“你確定她真的已經穩定了?”


    嚴戈愣了下,然後理所當然地道:“當然了!別質疑我的專業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海外歸來的精英人士,多少醫院搶著要我,我都不願意去,就為你鞍前馬後的給你家媳婦兒看病!”


    隻是話一說完,在抬頭觸及到傅司深邃迫人的目光後,莫名的心裏那股氣就滅了半截。


    他最見不得傅司那眼神,那眼神、那氣場實在壓不住,隻能妥協地道:“好吧,說實話,普通人以她這樣的病情,在半個月之內穩定,是不太可能的。不過,你家媳婦兒吧,不是人,意誌力非同一般,再加上那天你給她深情表白了那麽一下,還說要成為她的執念和寄托,估計影響挺大的。對於這一點我隻能說,你現在就是她的藥,你給她注入了新的希望。但同時,你也是毒,因為一旦你變成第二個蔣怡,給她的打擊是致命的,所以你要千萬注意。她的生死可都在你手裏。”


    窗外的光打進來,傅司抿緊了唇,點頭:“我明白。”


    看他這樣鄭重,嚴戈嗯了一聲,“你明白是最好,反正不管怎麽說,她現在比之前好太多了,而且她自己也有意識想要變好,想恢複,那就應該不成問題。”


    “那她什麽時候能夠康複?”


    嚴戈瞥了他一眼,撇嘴道:“康複?你想什麽呢,她能恢複到之前的狀態就很好了。當然了,如果她真的能完全想通了,心結沒了,那恢複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的意誌力還算頑強,要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計早就抑鬱得自殺三次了。”


    傅司眼裏的光就此黯了下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下個星期我就把人送過去。”


    嚴戈聽到這話,那優越感立刻冒出來了,但還是裝模作樣地道:“其實我覺得現在你和她聊,比和我聊強多了,她就是不願意說,什麽都悶在心裏,我隻能讓她放鬆,但你能讓她解開心結。你現在比我厲害多了,我算什麽呀……”


    不想傅司還真的就嗯了一聲,說“那不送過去了。”


    嚴戈頓時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我……不是……你……我就是客氣一下,讓你誇誇我,你還真就找個台階就下了?要沒我的小課堂,你能解個什麽心結啊!我可是你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古代你得叫我一聲爹你知道嗎!虧我每天那麽悉心的教導你,你就是這樣過河拆橋的?!你也太對不起我的教導吧!”


    傅司懶得搭理這個戲精,轉身回了病房。


    隻留下嚴戈一個人站在原地衝著傅司的背影吱哇亂喊,最終就隻一句:“傅四!你個渣欺騙別人的大騙子!”


    正巧被屋內的宴九模糊地聽到了,一看到傅司進來,就問:“什麽大騙子?”


    傅司毫不猶豫地說:“他失戀了。”


    宴九揚了揚眉,不走心地哦了一聲,“真慘。”


    兩個人就此把嚴戈丟在了門外,讓他自身自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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