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敏遠原本是以為宴國懷原諒自己了,所以才把自己送了回來。


    正內心激動不已,結果宴九那個鬼魅的聲音讓他心髒驟然緊縮。


    看著此時從門外逆著光一步步走進來的宴九,他打心眼裏有些發寒,那種寒意從腳底一路竄上來,冷得他牙齒都打哆嗦了起來。


    “你……你想幹什麽?”他縮在輪椅裏,結結巴巴地問。


    那想要逃,卻無力的樣子讓他再次回想到了之前在病房裏她毫不猶豫地一刀。


    到現在他都能感覺到當時自己身體的血液蓬勃而出,以及從指縫裏湧出來的溫熱鮮血。


    他想要喊,根本喊不出。


    鮮血的湧動,讓他的身體急速冷下來。


    帶著熱度的血液和漸漸冰涼的指尖,無盡的害怕和恐懼讓他最後徹底陷入了黑暗裏。


    他那時候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後來在手術室裏躺在一天一夜,被全力地搶救了回來,還沒等他麻藥過去,人已經坐著飛機直接飛到了大西洋的彼岸。


    整整兩個月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每天除了醫生過來給他換藥,護工給他洗澡,喂飯,就沒有其他可做的。


    他連最基本的交流都被掐斷了。


    就這麽渾渾噩噩的度過。


    晚上一宿一宿的噩夢,反複不斷的夢到那把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劃過的場景,鮮血滿地地場景,倒地陷入黑暗而無力喊出一絲求救的場景……


    那種被殺的驚恐和被父親拋棄的害怕,讓他整日陷入害怕和恐慌中,日漸消瘦到最後雙頰凹陷,隻剩下一雙泛著空洞的眼睛。


    眼下好不容易被送回來了,以為宴國懷原諒他了,可誰料最後竟然落在了宴九的手上。


    上次她就動了手。


    這次又落在她手裏,自己還能有活路?


    越想越害怕,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中,整個身體不可遏製的顫抖了起來。


    宴九將手邊的台燈給打開。


    昏暗的燈光下,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宴敏遠惶恐地在不斷的發抖,明明才幾個月沒見而已,可他的身形已經消瘦的如枯樹枝一般,哪裏還有半分昔日宴家少爺、宴氏總裁那意氣風發的樣子。


    嗬,宴國懷為了保護這個兒子,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讓眾人相信他是厭棄拋棄這個兒子也就算了,這戲演得連自己兒子都認為他是真的被放棄了。


    而且都被折磨成這樣了,也不去看他一眼,硬生生地和自己耗到現在才開始拋售股票,然後打算跑路。


    可惜啊,就是不知道他做完這一切,趕去國外想和兒子見麵時發現自己撲空後,心裏是何滋味、是何感受。


    宴九看著坐在輪椅裏瑟瑟發抖的宴敏遠,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笑,問道:“脖子上的傷好點了嗎?”


    宴敏遠現在看到宴九是真怕了,特別是現在這種完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真怕之前的事再次出現,聲音顫得不成樣子,“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宴九坐在了沙發裏,姿態散漫而又悠然,“不想幹什麽呀,就是好久不見,把你接回來而已。怎麽,你不想宴國懷嗎?”


    宴敏遠眼神滿是戒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那麽好心!你根本就是想殺我!”


    宴九聽到他這話,噗嗤一聲輕笑,“看來你沒有關傻,腦子還算正常。”


    這輕飄飄的誇獎讓宴敏遠警鈴大作,腦子裏的那根弦瞬間繃直了起來,“你……你……你不能殺我,你……你敢……”


    宴九從腰間緩緩抽出了一把匕首,那刀刃閃爍著森冷的光芒讓人人背脊骨發寒,“我有什麽不敢的,我媽這筆賬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會討回來,你忘記了嗎?”


    宴敏遠想要逃,但是又逃不掉,不斷的往後縮,眼裏驚恐萬分地喊:“不……不是我殺的……你不能殺我……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救命……救命……”


    可他聲音太虛弱了,而且喉管被割過,聲帶也受了損,根本沒有辦法大喊。


    “我既然敢把你接過來,我就不會怕你喊。”宴九起身,朝他走去。


    眼看著宴九一步步地走過來,眼看著這回沒有人來救他了,宴敏遠終於急了,“不……不要,放了我……求你……我求求你……”


    那句求求你,讓宴九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玩味兒地問:“你求我?”


    “對!我求你!我求求你!”宴敏遠看她停下來,以為有希望,忙不迭地點頭。


    “哦?那你拿什麽來求?”


    宴敏遠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道:“宴……宴氏,宴氏我不要了,宅子我也不要了,這個……這個身份我也不要了,以後我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我發誓……我發誓!”


    “這些你本來就沒有了啊。”宴九眉眼彎彎地笑道:“你忘記了,爸爸已經不要你了。”


    宴敏遠搖頭,“他隻是不讓我回公司……不是不要我……我……我可以不回,我向你發誓我永遠都不回來……”


    宴九短促的一聲嗬笑。


    宴敏遠不懂她這笑是什麽意思。


    是譏諷嗎?


    屋內的掛鍾一點點的移動。


    每一分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


    終於,宴九開口說話了,不過她說的是:“我和你玩兒個遊戲如何?”


    緊張到不行的宴敏遠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話,弄得有些愣住了。


    顯然是不明白為什麽她突然間要玩遊戲。


    剛才不是要殺人嗎?


    但他不敢提醒,他怕一提醒,到時候就真被殺了,所以即使心裏發慌,覺得這個遊戲不好玩,但他還是弱弱地問了一句,“什、什麽遊戲?”


    就見宴九眯眼一笑,然後就手起刀落。


    宴敏遠壓根連喊的機會都沒有,就覺得胸口劇疼,帶著鋒芒的匕首就一刀紮進了他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把匕首,顯然不明白她之前還說要做遊戲,怎麽現在就把自己殺了?


    “放心,你不會那麽快死,我手上留著餘地。既然你說爸爸還要你,那接下來你無論用什麽辦法隻要能把宴國懷叫回來救你,這筆賬我們就一筆勾銷,如何?”宴九順勢把他之前用的手機放在了他手邊,“友情提醒,別拔刀,因為會死的更快哦。”


    說完就走出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傅司看到了這一幕,不禁蹙眉,“何必多此一舉。”


    對於他來說,直接殺掉宴敏遠,是對宴國懷最好的報複。


    可宴九卻說:“我很想繼續看他的表演。”


    殺掉宴敏遠容易,但是讓宴國懷一次次的錯失救自己兒子的那種後悔更讓她覺得有快感。


    有什麽比眼睜睜的看著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更讓人痛苦呢?


    那種絕望、悲痛,他也應該嚐一嚐。


    宴家的每個人都應該要嚐一嚐!


    宴九笑著下了樓。


    此時是早上五點,天色已經漸漸開始泛起了微弱的魚肚白。


    夏季的天亮得快。


    不過短短半個小時,初升的太陽將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了金色的陽光下。


    清晨的空氣清醒而又舒適。


    作為退休的養生老年人,宴國懷這段時間起得都挺早,先是去後花園練練拳,然後又侍弄侍弄自己的花,最後才會進屋。


    宴九知道在這期間他是不拿手機的,所以完全不著急的洗了個澡,然後才下樓。


    一下樓,就看見宴國懷正坐在那裏吃早餐。


    宴九笑眯眯地喊了一聲,“爸,早上好啊。”


    宴國懷見她笑得這麽開心,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吃著東西。


    宴九也落座了下來。


    兩父女就此開始了新一天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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