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晚風涼。


    天台隻有幾盞微弱的照明燈,俯瞰向下,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先說話的是厲楚楚。“秦三少爺不是鍾情餘家三小姐嗎?怎麽突然應承我爸爸和我聯姻?”


    秦呂林望著遠處的高樓,那些璀璨的燈光,眼神盡是疏離與冷淡。“厲小姐一開始就答應嫁,和我現在應承娶的原因異曲同工,不都一樣嗎?”


    厲楚楚笑了一下。“是啊,餘家三小姐嫁給了傅少爺。餘家和傅家聯姻,有了傅家的關照。相信白家的軍火生意也會往上走。厲家自然也需要向外聯姻,尋求合作夥伴。”


    “大概不止這一點吧?據我了解,厲小姐和厲家大少爺的母親並不是同一個人。厲少爺出國將近兩年,現下也該回來了。他一回來,你和你母親就會失勢。現在的厲家,厲老爺專政不了了,相信你和你母親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秦三少眼睛生得好,看什麽都透徹。”


    “所以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我們兩個適合做利益的合作夥伴,夫妻還是算了。聯姻依舊聯,名義上的夫妻,實際上的隊友,厲小姐答不答應呢?”


    厲楚楚轉身,朝他一笑。伸出右手,“合作愉快,到時候我們兩的目的都達到了,記得去民政局拿一個離婚的紅本子獎勵對方。”


    秦呂林隨後也伸出右手,笑著。“合作愉快。”


    **


    賽馬的博彩,是“龍門”博彩行業中的一絕。


    賽馬場足夠容納兩萬餘人,晚間的賽馬,是視覺上的享受,也是熱血沸騰的金錢賭博。


    餘生和傅擎蒼到賽馬場,冷天一領著他們到兩萬餘人觀眾席之上的看台。那裏視野空曠,環境舒適。


    “傅爺,就是這裏了,您和夫人坐。”


    傅擎蒼微微停了一下,餘生將腦袋從他懷裏探了出來,準備要抬頭看他的時候,就看見看台上還坐著兩個人。


    餘致遠和餘清歌。


    餘生帶著小雀躍,還似往昔般見到餘清歌那樣,笑著衝她喊道:“清歌姐姐。”


    餘致遠偏頭,溫和慈愛地淡淡笑著。“生兒,你和女婿來龍門玩,怎麽不跟爸爸說一聲?要是知道你兩來,爸爸就不自掏腰包出錢了。”


    傅擎蒼牽著餘生坐下,他挨著餘致遠坐,將餘生放在自己左側。


    讓人一看,下意識就覺得他們之間有隔閡。


    餘致遠一點都不在意,望著場下的六匹馬。“前天晚上聽說,龍門來了個單純的小姑娘,仗著自己老公有錢,胡亂扔錢玩牌九,把把都贏,讓冷老板這莊家吃了大虧。生兒,不如你再猜猜今晚哪一匹馬能獲勝?你不是很想要你媽的遺物嗎?猜中了,回帝都去餘家,我全部送給你。”


    少女側身,睨了他一眼。輕勾嘴角,“你不是都扔了嗎?檀木盒子還是我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


    餘致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普洱茶,望著遠處的賽馬入口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今晚哪一匹馬會獲勝,我可是押了一億三千五百萬。”


    一億三千五百萬,不就是她前天晚上贏了的數額麽?


    “你媽也沒留下什麽遺物,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她的,焚屍的時候燒得差不多了。還是芍清不忍心,說看你可憐,留點東西以後給你做念想。”


    他眺望著遠方,被歲月浸泡過的臉頰早已布滿了風霜,老練深沉。“不要動氣,免得偽裝起來的單純小白兔麵具突然被撕裂,讓別人看到你粗暴的一麵就不好了。”


    “來生兒,憑你的運氣和直覺,猜猜哪一匹?要不你先去馬場的入口近距離看看那幾匹馬?這樣準確率高一點。”


    餘生抬頭看傅擎蒼的時候,他便對她點了點頭。


    拿母親的遺物作要挾,他自然是理解她的。


    “好,我去看看。如果我猜對了,你就把媽媽的遺物都給我,把她的牌位和骨灰都還給我。”


    “骨灰和牌位不能給你……”他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餘生一眼。“……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你媽還有女婿的爸爸是校友,同一個軍校的,從小一起長大。你媽在我和傅淩風之間挑來挑去,選了我之後又後悔了。頭頂一片綠的感覺真不好受,所以我要她一輩子,就算死了做鬼也要做我餘致遠的鬼,將她永生永世都綁在我身邊。”


    “餘致遠你……”


    “茶冷了,生兒你再不去馬場入口,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始賽馬了。”


    餘生站起身,剜了他一眼。“你真卑鄙,攥著我媽的骨灰和牌位,卻不給她名分和墓地,餘家的祖墳和宗堂都沒有她的名字。你真該死,活該被綠。”


    坐在餘致遠和餘生之間的傅擎蒼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白止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夫人,您的母親是和爺的爸爸一起綠了您父親,您話說出口是不是也太隨意了點?


    這是什麽意思?是自己丈夫的老爸,自己的公公同自己的媽媽一起綠了自己的爸爸?


    哦,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十五分鍾三十秒。”餘致遠望著遠處半空中的倒計時led,敘述了一遍時間。


    一眨眼,少女就從看台消失了。


    “清歌,你和生兒一起去,她容易迷路,你帶著她點。”


    男人驀地回絕:“不用,白止去。”


    “白先生要留在這裏,我有話想和我的女婿談談。”他斜目,“清歌,去跟著你妹妹。”


    餘清歌站起身,挽了一下淡綠色長裙裙角。“嗯,我知道了爸爸。”


    說完,餘清歌也跟著離開了。


    看台上,十幾秒鍾之後就隻剩下三個男人,氣氛有點冷,與下麵觀眾席熱火朝天的氣氛行程鮮明對比。


    白止稍稍往後退了兩步。


    傅擎蒼的氣場和震懾力,十年來他是見著的,日益的增強,總有一種還未說話就已經壓倒對方的氣勢。


    他和餘致遠接觸倒不多,平日裏見著餘致遠,他也是一副笑麵虎,溫溫和和,說話也委婉。


    此刻,坐在傅擎蒼身旁的餘致遠,端著一個紫砂茶杯,目光方得很遠,整個人浸染著在商場廝殺將近一生的老練沉穩。倒是讓人生出了幾分敬畏,幾分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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