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能變成別人威脅你的工具,你願意,我不同意。原諒我這麽自私,從小到大我就不大方,你知道的。


    ——阿蒼,如果還有下輩子,換我來找你,你別來追我了。我這個人腿欠愛跑,總是讓你追得很累,下輩子你就輕鬆一點,但是你要跑慢一點,放點水,好讓我盡快跟上。


    ——我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你,不讓別人因你不是傅家準家住而嘲笑。看來又要食言了,總是說話不算數,我都看不起自己。


    ——換一個人保護你,我替你選。你找到那個對你好,能保護你的人,晚上就帶她去看星星。天上最亮的那一顆就是我。如果它沒有立刻熄滅亮光,就說明我也看中你選的人。


    ——那以後,你就要和她好好在一起了知道嗎?


    ——答應我,好好活著。


    落款:傅爺永遠的妻子。


    **


    邁巴赫到“帝都醫院”是二十分鍾後。


    白止和宋之遙將傅擎蒼放上擔架床,醫生護士推著男人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紅燈亮了起來。


    門剛關上,宮斯寒和傅遺愛便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宮斯寒二話不說進了急救室。


    “小姐,您和宮少……”


    傅遺愛捂著胸口喘氣,“我和阿寒剛到機場,就接到秦立的電話,說哥哥暈倒正在去帝都醫院的路上,就立馬趕了過來。為什麽會暈倒?不是已經全麵檢查過,哥哥沒有事了嗎?”


    白止:“暫時還不清楚。”


    急救室的燈十分鍾後便熄滅了。


    傅擎蒼被轉到了高級病房,人還在昏睡中。


    房間裏,大家陸續趕了過來。


    宮斯寒將那封信疊好,放回傅擎蒼衣服的口袋裏,問:“這封信是兩個多月前有人送給阿蒼的?”


    秦雙雙:“是,那個男人自稱是在雪域的研究所看管生生兒的。那信是生生兒寫的,拖他交給傅擎蒼。”


    宮斯寒盯著病床上,閉著眼睛昏睡的男人看了一會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哪裏是忘了生生兒?他是假裝失憶,以為假裝,就能騙自己,騙自己生生兒沒死,隻是他不記得她了?也真夠能忍的,不悲不痛溫柔待人,將近三個月。還好隻是承受不住暈倒,沒有屍厥。”


    “近期,就讓他待在帝都醫院吧。大家輪流看著他,免得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等阿蒼醒來,我再給他檢查一下。”


    “金三角那次,他的精神狀況就很不好。一連睡了很久才醒過來,醒來後行為失控。若不是我強行把他帶到傅叔墓前,讓他再墓邊待了幾個月,後果我想象不出來。”


    “經曆過沉痛的失去,轉瞬後又重新回來,自己心愛的人又回到自己懷裏。欣喜有多高,現在就有多陰鬱。人體,承受不來如此波動的起伏,尤其精神層麵。”


    病房,隨著宮斯寒的話音落,徹底安靜下來。


    **


    半年後。


    位於南半球的摩爾曼斯克州,現在已迎來寒冬。


    雪山腳下,滿天星被雪花淹沒,消失在一片蒼茫的白色當中。


    餘生睡了一覺,這一覺地久天長,久到恍如隔世,長到她找不到盡頭。


    她仿佛待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那裏也有空氣,也有小河溪流,也有一年四季,也有來往的人群。


    她整日在屋門口的山茶花樹旁,看著他們嬉鬧,自己卻是孤身一人。


    記得,她掉入那個空間的時候,刮起了狂風,夜幕被壓城的烏雲帶了過來,籠罩在她的身周。


    從黑暗的最深處,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身上穿著如山茶花般豔麗的紅色裙子,她背對著她,而她的跟前站著另一個女人,餘生一眼就認出了另外那女人——厲向南的妻子,葉欣。


    葉欣也穿著一身紅衣,同樣也是山茶花顏色。


    兩個女人在深夜的屋頂上談話,正當餘生想要深看的時候,就看見背對著她的那個女人忽地從樓頂上摔了下來。


    下了很大的雨。


    雨水和女人流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流淌在地麵上。


    餘生站在遠處,縮緊了瞳孔,盯著倒在雨中的女人。


    傾盆的雨水戛然而止,一切好像被時鍾暫停,畫麵靜止。四周沒了任何聲響,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耳畔,隻有自己的呼吸聲。


    她的呼吸很急促,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著,望著烏雲黑暗深處的女人。


    良久……


    ——媽媽!


    一道稚嫩的驚呼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是一個約莫四五歲女孩兒的聲音。


    “媽媽……”餘生無意識抬眸,印入眼簾裏,是女人的臉。


    女人倒在地上,此刻是正麵對著她。


    略蒼白的臉,嘴角溢著一條血線。一雙眼眸無力疲倦,卻還是能從其中看出獨屬於她的那抹清澈靈動。


    “媽!”餘生衝進了烏雲鉤織成的畫麵裏。


    衝進夜晚的大雨中。


    雨水潑灑在她腦袋上,順著臉頰不停地流。


    跑到女人身旁,蹲下去,顫抖著一雙手想要去碰她。“媽,媽……”嘴邊,不停地呢喃。


    女人被雨水打濕的手吃力地挪動,輕輕地攀在餘生的手上,拉住她的手。


    露出一抹笑:“茶茶,記起來了?”


    記起來了?


    在說話之前,餘生下意識緊緊握住女人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蒼白無力的臉,地麵上,紅色的鮮血被雨水衝淡。


    如同一個魔方拚圖,將缺失的記憶全部尋回,黏貼在一起。


    構成一幅完整的記憶帶。


    她記起來了。


    她叫厲靈綰,是厲向南和簡愛的女兒,與厲長嘯是雙生兒,她比厲長嘯大幾分鍾,所以是姐姐。


    簡愛生她和厲長嘯的時候,正值山茶花開,所以給她取小名為茶茶。


    她有一個哥哥,叫做厲長天。雖然不是簡愛生兒,但他和他的母親對他們娘三人特別好。


    長天哥的母親去世後,厲向南娶了另外一個妻子,簡愛無名無分帶著她和厲長嘯住在厲家老宅。


    葉欣刻薄,對他們三人並不友好,而厲向南也不加以管束。


    那一晚,四歲的她打著母親給她買的小花傘,穿著新鞋子在雨裏踩踏。遠遠地看見母親站在樓頂,而站在母親對麵兩步遠的就是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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