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施父施母得意了,他們的兒子可是舉人老爺了,連兒子都是老爺了,他們自然輩分更高,該當老太爺老太太,也該享幾年清福了。


    再看自家已由祝氏出銀子翻修過,在村裏早已是數一數二的房子,便也不順眼了,覺得配不上他們老太爺老太太的身份,何況連兒媳都有丫頭婆子使,他們當公婆的,卻仍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便是二兒子,也不該再辛苦的下田下地,與佃農雇工們扯皮了,沒的白降低了他舉人老爺弟弟的身份,——他們家既出了舉人老爺,舉人老爺又能免四百畝地的稅,光是族人和遠近農戶們投田每年的收益,都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人了,何必再那般辛苦!


    施老太太沒幾日便“病”了,既病了,自然要到鎮上去看病,自然也要在祝家住上幾日才是。


    祝氏一年裏也難得侍奉婆婆幾日,婆婆都上了門,當然要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服侍。


    卻不想婆婆“病”好後,竟不走了,而是提出要留下,親自給祝氏調養身體,讓她好早些再懷上一胎,為她生一個大胖孫兒。


    其時金氏已經進門了,頭胎也是女兒,祝氏倒也理解施老太太急於抱孫子的心情。


    隻施延昌要準備春闈,對那方麵並不是很上心,她也覺著當以正事為要,是以心裏並不著急,想著時間一長,施延昌再勸一勸自己的娘,施老太太自然也就回去了。


    豈料過了一段時間後,不但施老太太沒回去,施老太爺與施二老爺金氏夫婦兩個,也先後到了祝家,並且都是住下就不走了。


    祝氏幼承庭訓,斷做不出客人沒提出要走,便先趕客的事來,何況施家哪一個算是“客人”呢?哪一個都不是,反倒都是至親的骨肉、自家人,她就更不可能那樣做了。


    隻得自己一房有什麽,便給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和二房都慢慢的添齊了,家裏也從之前的清清靜靜,慢慢變得快要人滿為患了。


    然而這些還是小節,祝氏都能忍受。


    最讓她不能忍受的,卻是忽一日施老太爺竟提出,自家長子都是舉人老爺了,家裏再稱“祝宅”,像什麽樣子,沒的白讓街坊世人閑話說嘴,還是趁早改了“施宅”是正經。


    祝氏自不肯同意,不是因為旁的,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她怕祝宅變成施宅後,自己的爹娘很快便要被桃溪鎮的所有人都忘個幹淨,隻有自己還記得他們了,雖然那一天遲早要來的,她依然希望人們能多記得自己的爹娘一日便是一日。


    這下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都不高興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拿了祝氏嫁進他們施家這麽多年,也沒能為他們老兩口兒生下一個孫子來說話兒,本就是兩個再粗鄙不過的鄉下老頭兒老婆子,話能說得好聽到哪裏去?


    二人又正處於惱羞成怒的狀態,話就說得更不堪了,連帶金氏也跟著被罵了一頓‘不會下蛋的母雞’,與祝氏倒成了難兄難弟,妯娌兩個都是臉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祝氏本以為自己擺明了車馬不同意,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便該打消念頭了。


    不想二人卻轉而又找上了施延昌,又是哭又是罵的,說隻當兒子當了舉人老爺,他們就該享清福了,不想卻還得寄人籬下。


    施延昌與他們講道理,說這宅子是祝氏的嫁妝,是她的私產,連他這個夫君都不能侵占,二老還振振有詞,說連祝氏都是他們施家的人了,她的嫁妝自然也該是他們施家的,難不成將來施延昌高中了,享福的不是她,得誥命的也不是她不成?


    一連幾日都去書房鬧施延昌,弄得祝氏是又氣又心疼,更怕影響了施延昌的學業,隻得忍痛答應了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的要求,將大門口的牌匾,由“祝宅”二字,改為了“施宅”。


    所幸施延昌事後很是愧疚,抱著祝氏安慰了好久,又承諾將來等他高中了,若是能有幸留在京中,便帶了祝氏母女進京,若是外放,也帶了她們母女一起,總之絕不會再讓她受這些雞毛蒜皮的氣,祝氏心裏方安慰了許多。


    可惜施延昌還沒高中,已然先變了心,娘親等來等去,等來的卻是他在京城停妻再娶的消息,等來的是他親娘和金氏一碗劇毒的砒霜!


    施清如想到這裏,勾唇無聲的冷笑起來。


    施延昌二十五歲那年,第一次進京參加春闈,隻當自己當年中了舉人後,沒有趁熱打鐵立刻便進京趕考,而是選擇在家裏再苦讀幾年,直至將學問都弄得更紮實精進了才進京,便一定能跟他中秀才舉人時一樣,一次便高中了。


    那樣他就算不是三元及第,院試、鄉試與會試殿試都是一次便中,放眼全國,也算得上鳳毛麟角,足夠他得意與風光,前途無量了!


    結果便是“驕兵必敗”,施延昌落榜了,——他在本州府可能算得上有才,但全大秦那麽多州府,能中舉人的,都是當地最出類拔萃的,他那點才學,又算得了什麽?


    一向驕傲的施延昌因此大受打擊,尤其在看到同住一個客棧的幾個他自認學問遠不及他的舉人,都中了以後,他就更是痛不欲生了,憑什麽自己落了榜,那些明明都不如他的,反倒中了,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麽貓膩?


    他是絕不肯承認自己才不如人的,也絕不肯承認以往的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


    可京城的繁華與富盛刺激著他,那些高中了的人的春風得意也刺激著他,再想到他若是就這麽回去了,家裏父母與妻子還不定怎生失望,左右街坊與他那些都妒忌他的同窗又會怎樣的笑話兒稱願,他便一點也不想返鄉了。


    然若不返鄉,京城的開銷極大,又不是他能承受的,祝氏當然嫁妝頗豐,架不住他念書進學花銷也大,更要養活那麽大一家子人。


    至於他中了舉人後每月的那點貢糧和當地農戶們投田的收益,他的父母自謂足夠養活一家人了,他自己卻知道,那點收益也就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而已,再想有結餘,是絕不可能的……那他就真這樣灰溜溜的回去嗎?


    施延昌正自糾結之際,一個自稱常寧伯府管事的中年男子找到了他,帶他去了京城數得著酒樓之一的醉仙樓,在雅間裏見到了常寧伯府夫死歸家的大姑奶奶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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