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施清如還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督主竟然把平親王府、安親王府和奉國公府送來的美人兒都、都收下了?


    這怎麽可能,前世她在都督府待了五年,都督府後院也沒有添過哪怕一個女人,如今卻、卻一添就是三個,指不定後邊兒還要添……督主到底怎麽想的呢,他、他為什麽要留下那些女人?


    桃子見施清如霎時白了臉,滿眼的難以置信,歎道:“小姐,您沒有聽錯。這樣的事,我也斷不敢亂說,白讓您煩心,可如今人就在倚梅園,聽說小杜子忙著又是給她們安排屋子,又是安排服侍的人,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也不怪顧不上來咱們這裏了,不趁如今燒新灶,等回頭灶已經熱了再去燒,可就遲了。”


    桃子說得悻悻的。


    本來韓征有了別的女人她該高興的,那將來她家小姐想要重獲自由,開始全新的人生,勢必將容易得多。


    可那都是將來的事,現下她家小姐卻還離不開都督府,也離不開督主的庇護,督主卻儼然對她家小姐冷淡了許多,如今更是一下收了那麽多女人進都督府,這是已經打算不管她家小姐了嗎?


    那常太醫還肯繼續教她家小姐醫術嗎?她家小姐屆時又該何去何從?


    倒是有個莊子可以去,問題那莊子是老爺太太迫不得已才給小姐的,屆時見小姐沒了督主庇護,他們又把莊子給收了回去,甚至把小姐再弄回施家去,再賣一次,可該如何是好?


    施清如已回過了神來,雖還渾身發冷,聲音倒還算正常:“你別胡說,小杜子不是那樣的人,大後日就是督主的壽宴了,他本來就忙,況府裏的事向來都是他在主理,督主既把人留下了,他不給安頓下來,任人住在露天壩裏呢?”


    桃子小聲道:“以往他就算再忙,聽得小姐回來了,總是會第一時間過來,今兒卻是至今沒影兒……當真是人情冷暖啊,”


    說完見施清如又白了臉,又忍不住後悔起來,她這張破嘴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該說的才說,不該說的都爛在心裏?


    忙強笑道:“小姐,我都是胡說八道的,您千萬別放在心上,明天還沒到來之前,誰能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好事壞事的幾率都各占一半,總歸、總歸無論如何,我都會跟著小姐就是了。我讓範嫂子給小姐做點兒什麽吃的,您吃了先睡一覺吧?本來這兩日身上便不痛快,很該好生休養才是。”


    施清如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桃子便忙去外麵,叫範嫂子給她做吃的去了。


    可施清如哪來的心情吃東西?


    就算當初督主留下她,是因為她長得像她娘,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以為自己在他心裏,也多少有點不一樣,至少不再隻是曾有過一飯之恩的故人之女了。


    然而現在看來,她一直都在高估自己,她在他心裏,真的沒有她以為的那麽重要那麽特別,那些日常相處時的和善與溫柔,那些關心與指點,也真的都是她的錯覺。


    她在他心裏,原來與平親王府安親王府奉國公府,乃至其他任何一家送來的任何一個女人,並沒什麽兩樣,——她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施清如隻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粥,夾在幾筷子菜,便讓桃子撤了,“我飽了,收拾了吧,再打點熱水來我泡腳。”


    桃子還想勸她多少再吃一點,見她實在沒有心情,隻得把碗碟都撤了。


    打了熱水去而複返時,卻還帶回了範媽媽範嫂子婆媳。


    範媽媽待桃子服侍施清如泡上了腳,方小聲道:“姑娘,論理這話兒輪不到我一個婆子說,可我實在替姑娘著急。昨兒平親王府送來的人我偷偷去瞧過了,著實生得好模樣兒,聽說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哪個男人能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呢?就算督主……隻怕也不能例外。關鍵還不是一個,而是一來就三個,後邊兒指不定還有,另兩個我雖還沒見過,但他們既敢送給督主,自然也是萬裏挑一,與昨兒我瞧過那個,肯定不相上下,姑娘若是不抓緊了,怕是……”


    怕是要不了多久,這都督府的後院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雖說她們婆媳不論是在擷芳閣當差,還是其他哪裏當差,拿的月錢賞賜其實都差不多,可姑娘這麽好性兒的主子卻是難找,她們在擷芳閣伺候這半年多以來,當真是主仆相得,心情暢快,當然私心裏盼著她好。


    施清如聞言,無聲苦笑了一下,方道:“範媽媽不必替我擔心,督主家大業大,就算別人送來的美人兒再多,想來不至於多了我和桃子兩雙筷子,便養不起了,也不至於多了我們主仆,就缺了屋子給美人兒住,所以督主應當不會趕我走的,你們娘兒隻管安心吧。”


    就算她沒有那些美人兒漂亮溫柔,不似她們那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好歹她娘也算他的故人,他應當不至於有了新人,就容不下她,要趕她走了吧?


    退一萬步說,便是他真要趕她走,也沒什麽了不得的,師父是真疼她,大不了她就帶了桃子去師父那邊兒住下便是,隻不過不能再有如今這樣優渥的好日子過而已,反正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她本來就不在乎,什麽大不了!


    範媽媽見施清如好似還沒意識到危機,忙道:“姑娘,督主自然不會趕姑娘走,以督主的地位身家,便是再養幾十上百個美人兒,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可這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回頭若是讓誰得了督主的寵,讓她把咱們府裏的事兒給管了起來,姑娘到督主身邊最早,隻怕頭一個便會被拿來開刀,屆時就不是督主不趕您走,您就能不走的了,隻怕您根本連督主的麵兒都再見不上了……”


    “我現在也沒時常見到他!”施清如打斷了範媽媽,“若真到了那時,我走便是,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好了,你們的好意我都知道了,但我心裏自有主張,你們都下去忙吧。”


    她現在也根本見不上他的麵兒,也遠不如範媽媽婆媳以為的所謂“得寵”過好嗎?


    “可是姑娘,這高門大戶的後院兒裏真不是您想象的那樣,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鬥、在爭,讓您是想獨善其身,置身事外都不成。”


    範媽媽卻沒有就走,而是語重心長又道,“當然,要爭得彼此都頭破血流,也不至於,可癩蛤蟆不咬人惡心人,屆時這個今日惡心您一回,明日那個膈應您一把,也夠讓人煩的了。”


    這話算得說到了桃子的心坎兒上,忍不住接道:“是啊小姐,那些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真的很煩人,您真的不能隻心裏自有主張,還得拿出實際行動來才是。範媽媽,您上了年紀的人經過見過的事多,您有什麽好主意不成?”


    她以前主家的老爺少爺屋裏都鶯鶯燕燕一群女人,每日裏吃飽了無事可做,便是爭衣裳首飾吃的玩的,自然,也爭男人的寵愛,當真是每日都雞聲鵝鬥,烏煙瘴氣,她可不願意讓自家小姐去受那樣的醃臢氣。


    範媽媽見桃子分明與自己站在一邊的,忙笑道:“好主意談不上,就是覺著,姑娘不能再似之前那樣,把時間和心思都花在學醫看書上了,還是得多分一點兒時間出來,多關心一下督主才是;再就是,要想辦法把管家大權從小杜公公手裏都接手過來,親自主持府裏的中饋,——姑娘本就進府最早,當初又是以督主那個……對食的身份進府的,其實便是督主的夫人,隻不過因姑娘暫時年紀還小,沒有拜堂成親而已,可闔府上下都知道,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那姑娘主持府裏的中饋,管理督主的其他姬妾,便也是理所應當了。”


    範嫂子笑著接道:“正是這話兒呢,姑娘,您主持府裏的中饋,本來就是理所應當,這也是為督主分憂,也能讓小杜公公再沒有後顧之憂的隻一心服侍督主。如此,便不論還有再多美人兒送進來,姑娘也不必擔心將來了。”


    讓她放棄學醫,以後就窩在都督府後院這一方小天地裏,為自己能主持都督府的中饋,能管著韓征才收下和即將收下的女人們,讓她們都得看她的臉色過日子,而沾沾自喜,心滿意足?


    施清如知道範媽媽婆媳是真為了她好,“主辱臣死”,就算她們跟桃子對她的心還是有區別的,也不妨礙她們是真心盼著她好,因為隻有她好了,她們的日子才能更好過。


    可那樣的日子,在前世後期就已不是她想過的,如今自然更不會是,她也絕不會過那樣的日子哪怕一日!


    她肅色看向了範媽媽:“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這樣的日子絕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們不必再說了,我說了心裏自有主張,便是真有主張,不必你們再替我擔心。好了,退下吧!”


    “可是……”


    範媽媽與範嫂子還想再說,見她臉色已很不好看的在端茶杯喝茶了,知道不能再多說了,到底主奴有別,隻得齊聲應了“是”,行禮退了出去。


    施清如這才放下茶盅,閉上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心裏酸澀得厲害,督主就這麽厭煩她,巴不得跟她劃清界限嗎,要這樣對她。


    她到底做錯什麽了,不就是想要對他好一點,想要他接受她對他的好,再就是,自我感覺良好了一點,高估了自己一點嗎……難道,他這麽做,就是為了逼她離開都督府,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麵前,隻不過不好直說而已,所以才采用這樣委婉的方法,也算是給她保留最後一分體麵?


    畢竟這輩子的她比之上輩子那個絕大多數時候都無聲無息的她,的確太呱噪、太麻煩了些,督主又是個喜靜的,一次兩次還能忍受她,次數一多後,便再難忍了,——他連王公閣老們都不必忍,憑什麽忍一個小小的她?


    說不定,他早已在後悔當初一時心軟留下她了吧,就算她娘對他曾有過一飯之恩,他完全可以以其他的方式來報答,為什麽一定要把人留在他的都督府呢?


    他肯定早就後悔了,平心而論,換了她,必須得時不時的容忍一個並無


    桃子見施清如一直不說話,輕手輕腳給她擦完腳,服侍她穿好鞋襪,又把水倒了,折回來後,見施清如還在發呆,低聲道:“小姐,您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是在想範媽媽和範嫂子方才的話嗎?”


    施清如回過神來,“你想說什麽?”


    桃子道:“小姐,我覺著吧,範媽媽和範嫂子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女人多了是非就多,癩蛤蟆不咬人惡心人,我們怕是真得趁如今那些女人初來乍到,還沒站穩腳跟,至少先把管家大權抓在手裏,好歹掌握主動權了,不然將來……我們如今可還離不開督主的庇護,您那般敬重督主的,忽然讓您離開,隻怕您也不願意。再者,離了都督府,您隻怕也不能跟著常太醫他老人家繼續學醫了吧?”


    醫術隻學了個半吊子,就算她們主仆離開了京城,離開了施家老爺太太的勢力範圍,也得有養得活自己的本事才成啊!


    施清如諷笑道:“且不說我憑什麽把都督府的管家大權抓在手裏,我是督主的誰啊?真給我三分顏色,我便開起染坊來了不成?就算我厚顏向督主開了這個口,也順利自小杜子手裏把管家大權都接了過來,我以後就天天待在這一方小天地裏,跟那些女人勾心鬥角了不成?我是絕不會放棄學醫的!”


    那是她喜歡的事業,是她如今所看得到的唯一讓自己變得優秀強大起來的途徑,更是她將來有可能幫上督主忙、有可能反過來保護督主的機會,她怎麽可能放棄!


    桃子小聲道:“也不是讓小姐放棄,隻是比如今少花一些時間和精力在學醫上而已。”


    “你覺得可能嗎?”施清如反問,她現在已覺得時間和精力不夠用,恨不能一天能有十八個時辰了,還要分散一部分時間和精力出來,到頭來的結果,便是兩頭都弄不好,兩頭都一團糟!


    桃子不說話了,顯然也與施清如想到了一塊兒去,一邊是眼前,一邊是未來,還真不知道該選哪邊,放棄哪邊才好。


    主仆兩個正沉默著,就聽得外麵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請問施姐姐在家呢嗎?”


    然後是範媽媽略顯驚慌的聲音:“幾、幾位姑娘怎麽來了咱們擷芳閣?我們姑娘剛回來,要休息了,幾位姑娘改日再來吧。”


    回答她的是另一個溫柔的女聲:“這位媽媽,我們知道施姐姐忙,本不該前來叨擾,可施姐姐居長,我們都是後來的,自然該盡快來拜會一下施姐姐才是,還請這位媽媽行個方便,替我們通傳一聲。”


    這下施清如與桃子都知道來者是誰了,對視一眼,桃子先沉了臉:“她們以為她們是誰,能與小姐一樣嗎?才進了都督府,連都督府的椅子都還沒坐熱乎,就敢來叨擾小姐了,小姐等著,我這便去趕她們走。”


    施清如卻淡聲吩咐道:“不用趕她們走,請她們進來吧。”


    桃子說她們‘能與她一樣嗎’,可在都督府闔府上下,乃至都督府外邊兒的那些人眼裏,她與外麵幾名女子又有什麽兩樣?都是送來給督主的玩意兒罷了,她憑什麽喬張喬致呢?


    桃子不明就裏,“小姐,您這是……”


    見施清如隻是拿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看著她,並不說話,隻得轉身走了出去。


    就見院子裏站了三名或嬌弱、或明媚、或清麗,總之個個兒出挑、個個兒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子,都正讓各自的丫頭扶著,主仆六人身上的姹紫嫣紅,一下子把擷芳閣入了冬以來,因花木凋零,真剩幾株冬青與針葉鬆的綠色,而略顯單調呆板的院子,妝點得春意盎然了。


    桃子胸口霎時越發悶得難受了。


    這幾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她家小姐論起漂亮來倒是不輸任何一個,卻因年紀尚小,難免單薄青澀了些……可該如何是好?


    範媽媽見桃子出來了,暗自鬆了一口氣,道:“桃子姑娘,姑娘睡了嗎?”


    雖說她們心裏隻認自家姑娘一個主子,可眼前這三人誰知道哪日就會得了督主的寵呢?自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桃子願意出來當這個惡人,當然再好不過了。


    卻聽桃子道:“我家小姐請各位進去。”


    範媽媽不由挑了眉,不動聲色與她兒媳對視了一眼,姑娘難道是想通了,要給這三個新來的一個下馬威了?


    桃子很快帶著三對主仆進了屋裏,施清如待人一進屋,便站了起來,淡淡道:“不知幾位小姐過來擷芳閣,所為何事?還請直言。”


    三人忙齊齊福了下去,賠笑道:“我們是特地來拜見施姐姐的,還請姐姐受我們一拜,以後也請姐姐多多提點指教我們。”


    施清如見三人麵容姣好,身材嫋娜,一舉一動也賞心悅目,都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嘴角一哂,督主還真是豔福不淺呢,眼前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督主回來見過了,一定會很喜歡吧?


    不,說不定送進府之前,就已見過了呢,不然怎麽會忽然就破例,把人都留下了?


    強自壓下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施清如淡聲開了口:“提點指教都不敢當,我不過就比幾位早進府幾個月而已,現在各位已見過我了,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我就不多留幾位了。”


    不就是來探她這個之前唯一的“愛寵”的底嗎,現在已經探過了,自然也該離開了。


    三人的確是來探施清如底的,她們的主子不約而同都吩咐了,要不是有眼前這一位破了廠公的例,她們此番定是進不了都督府的,也足見廠公有多寵愛她。


    所以進府後,她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與施氏搞好關係,以後的事,等她們站穩了腳跟再慢慢兒來也不遲。


    如今見到了人,施氏一如她們想象的漂亮,甚至比她們還要漂亮幾分,自不必說,不是絕色,當初也入不得廠公的眼,獨獨留下她了。


    卻除了漂亮,一點也沒有她們想象的妖嬈嬌媚,或是八麵玲瓏,反而冷冷清清的,難道是存心給她們下馬威呢?


    再看施氏的屋子,布置得委實比她們在倚梅園的屋子華麗了不是一點半點,多寶閣上隨便一個擺件、隨便一個花瓶,隻怕都得上千銀子了,可見她得寵的傳言是真的,一點水都不摻的。


    ——便是平親王府送來那一位,事先曾聽自己主子說過,施氏應當並不甚得寵,不然廠公也不會收下她了,但一樣要與施氏打好關係的,如今見了施清如的屋子,也有些懷疑起自己主子的話來,單看這屋子,施氏也不像是不得寵的好嗎?


    自然都越發堅定了要與施清如搞好關係的念頭,至於三人彼此之間的競爭,且等她們都得了寵後,再一較高下也不遲。


    三人當中那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便先笑道:“施姐姐便是隻比我們早進府一日,也是我們的姐姐,我們都要惟您馬首是瞻,何況您比我們早進府好幾個月,又得廠公……督主寵愛,我們自然越發要敬重您,像敬重督主一樣,以後也一定會像服侍督主一樣,盡心盡力服侍您的,還請您千萬不要嫌棄我們粗笨才是。”


    清麗那個忙笑著接道:“是啊施姐姐,我們能與您成為姐妹,是幾世才能修來的緣分,還請您千萬不要嫌棄我們才是。”


    剩餘那個明豔的接著附和:“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亦不知道……督主的脾氣秉性,萬幸施姐姐一看就是個溫柔好性兒之人,以後您就是我們的親姐姐了,我們一定惟您馬首是瞻。”


    小杜子把人都安置在倚梅園,既是因為那邊地方大,離韓征的正院遠,也是因為人都安置在一塊兒,好看管,卻給了三人相互認識、暫時結盟的機會,如今一人一句的,瞧著還真是好一副和睦友愛的樣子。


    可惜施清如人已經見過了,忽然間也想通了,自然懶得再與她們周旋。


    隻淡淡說了一句:“三位都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吧,我要休息了。桃子,送客。”


    便直接轉身進了內室去。


    桃子則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各位,請吧。”


    “施姐姐……”三人還待再說,見施清如已經進了內室,桃子又在一旁不甚客氣的樣子,隻得強笑著說了一句:“那我們就先告退了,明兒再來給施姐姐請安。”


    由桃子引著,出了屋子,再笑容勉強的出了擷芳閣。


    她們都是帶了任務來都督府的,親人也都還捏在主子手裏,不然縱韓征再權勢滔天,誰又情願來服侍一個太監呢?服侍別的男人還能有望生下一兒半女,終身有靠,服侍一個太監,卻是根本沒有指望可言……若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來的?


    但既然都來了,若什麽作用都起不了,她們的親人豈非也沒有活路了?


    可惜現在看來,施氏已不是個好相與的,督主名聲在外,自然隻有更不好相與的,她們該如何是好?


    施清如聽得桃子送了人回屋,便出了內室,吩咐她:“馬上收拾東西,我們待會兒就去師父府上住,以後也都住在師父那邊兒,不回來這裏了,所以該帶的都帶上,別漏了,省得再回來尋。當然,不是我們的東西,也都不必帶了。”


    督主都已經變相的趕她走了,她再厚著臉皮留下,算怎麽一回事?


    豈不是自己都承認她與方才那三個女人,沒什麽兩樣了?


    她可遠遠及不上人家漂亮風情,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盡快搬走,給人騰地方的好,師父那邊空屋子也有幾間,總不至於讓她們主仆隻能住在露天壩裏!


    至於她想要變得優秀強大起來,想要將來能幫上督主的忙,能反過來保護他,其實與她搬出都督府並不衝突,哪怕她以後與他再也不見了,她想做的、該做的一樣會做,也是在報答他了,——旁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便不要再亂想,再奢望了!


    桃子沒想到施清如竟然說走就要走,忙道:“小姐,您決定了嗎?要不,再考慮一下,或者,等督主回來,當麵與督主辭過別後,再搬走吧?到底也蒙督主照顧了這麽大半年,而且督主的生辰就近在眼前了,我覺著……而且常太醫那邊兒,肯不肯留我們,也……”


    見施清如似笑非笑,忙改了口:“自然,我是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絕不會改變的,我這便收拾東西去。”


    施清如這才不再看她,低聲道:“等我們走了,督主自然也就知道了,犯不著再特地等他回來辭行,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又肯不肯見我呢?”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麵傳來小杜子的聲音:“姑娘,您在嗎?我可以進來嗎?”


    桃子覷了覷施清如的臉色,訕笑道:“這是說曹操曹丕到呢?小姐,您要是不想見小杜子,我這便去打發了他?”


    施清如默了默,道:“讓他進來吧,正好與他說一聲我們要搬走的事,請他轉告督主,便不算失禮了。”


    桃子應了“是”,去外麵請了小杜子進來。


    小杜子大冬天竟滿頭大汗的,顯是一路跑過來的,進屋一邊給施清如行禮,一邊已急急道:“姑娘,方才是不是倚梅園……那些個不相幹的人吵您來了?都是我不好,安排的人沒能看管好她們,竟讓她們在府裏亂走,還敢來打擾姑娘,您放心,以後一定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他一接到消息,便把看守倚梅園的兩個小太監臭罵了一頓,竟敢讓那三個女人出倚梅園,簡直把他的話當耳旁風,還敢讓她們找到了擷芳閣來,給施姑娘添堵,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回頭再與他們算賬!


    雖然小杜子心裏也知道,怪不得那兩個小太監,那三個女人都是他幹爹點了頭,才進的府,誰知道多早晚便會得了他幹爹的寵呢?


    自然不敢硬攔。


    別說他倆了,便是他,如今至少表麵上也得對她們客客氣氣的,——都是他幹爹幹的好事兒,怎麽就莫名其妙把人都收下了呢?


    小杜子這兩日為了韓征的壽宴,真的隻差忙死了,他當著施清如的麵兒說得簡單,宴席全部外包,戲台子也是一搭就算完。


    可屆時來的賓客不是王公顯貴,就是閣老大人們,無論是吃喝安全還是人身安全,當真是半點岔子都出不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安全,還要處處都體體麵麵的,不然丟的就是整個司禮監和東廠、尤其是他幹爹的臉。


    滿朝文武當麵倒是都對他幹爹恭敬有加,可私下裏等著看他幹爹笑話兒,盼著他幹爹倒黴的人,不要太多。


    誰知道他幹爹還要在這個當口添亂,莫名其妙收下了三個女人,他老人家難道不知道,那些女人都是美女蛇,收不得嗎?他早前不一個都不肯收的嗎,這忽然間怎麽就變了呢?


    那些女人都居心叵測便罷了,最重要的是,幹爹收下她們是要置施姑娘於何地,就不怕施姑娘傷心嗎?


    真錯過了施姑娘這麽好、這麽一心一意待他,沒有任何圖謀的女子,他就等著將來後悔莫及吧!


    ------題外話------


    某人就等著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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