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太醫院此番考核的結果出來了,施清如在所有報名參考的藥童中排名首位。


    羅異以毫厘之差,緊隨其後。


    第三名到第五名的成績也比往年都要優異。


    江太醫與幾位副院判商量過後,決定今年比往年多錄用一到兩名醫官,也就是說,前四名都能晉升,至於第五名,雖然成績與往年錄用的第一二名都不相上下了,但奈何今年競爭對手實在太過強大,也隻能後年再戰了。


    常太醫這才當眾挑明了施清如的女兒身身份,——雖然這一點江院判與幾位副院判早已知曉,其他人也早在暗暗懷疑了。


    然後說施清如既是大周的第一名女醫官,便不該占其他藥童的名額,諫議江太醫把第五名也錄用了,晉為醫官,至於施清如,他希望江太醫能為她單獨申請一個名額,如此太醫院以後便能越發的如虎添翼了。


    江院判早就聽常太醫說過此事,知道常太醫和施清如都與韓征關係匪淺,常太醫請他出麵為施清如申請名額,不過是給他這個院判麵子而已,便是不經過他,他也能把事情辦下來,那順水的人情,豈能不賣?


    遂一口就答應了常太醫的請求,一番流程走下來,果然上頭很爽快就批準了。


    於是施清如不幾日便走馬上任,成為了大周第一名名副其實的女醫官,雖然離成為太醫,還得經過重重考驗,但至少她已成功踏出了第一步,萬事開頭難,以後隻要她繼續努力,定會越來越順暢的。


    隻是成為了醫官,並不意味著她就可以跟常太醫一樣,獨自去給宮裏宮外的貴人們應診了。


    她隻夠格兒給正三品貴嬪以下的低階妃嬪們應診,略微受寵些的,都不會傳區區一個醫官,定是要傳太醫的,雖然這於規矩不合,但皇宮這個地方,看似規矩森嚴,說到底也是天下最沒有規矩的地方,這些小節自然無人計較。


    不過隆慶帝“耕種”多年,都是顆粒無收,如今又一心修道,別說後宮眾妃嬪了,便是鄧皇後,如今想見他一麵都難,既皇上對大家都一樣,大家都無寵,也無所謂爭寵了,何況縱爭得你死我活,也爭不出個一兒半女來,說到底再得寵也是鏡中花,水中月,又有什麽意思?


    所以如今的後宮,反倒很是清淨。


    也很是無聊,娘娘小主們成日裏吃好喝好後,便無所事事,閑得不知道該怎麽打發時間才好了。


    所以聽說太醫院添了一名女醫官,各宮的娘娘小主都很好奇,覺得女人竟也能當醫官,也不知是有真才實學,還有靠其他路子升的官?


    若是有真才實學,那其實對她們這些妃嬪來說,也是好事兒,以往太醫醫官們都是男人,她們有個病痛時,縱傳了人到跟前兒,一些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但若給她們看病的是個女醫官,大家都是女人,便沒有什麽是不好意思說的了。


    若沒有真才實學,反正她們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看個新鮮了,大周第一名女醫官呢,不說有三頭六臂,肯定也與尋常女人不一樣吧?


    遂紛紛打發了人來太醫院傳施清如去給她們診脈。


    以致一時間,施清如是忙到了十分去,竟是打早上便出了太醫院的門,卻要到半下午甚至是更晚,才能回太醫院。


    好在都沒出過什麽岔子,那些娘娘小主們說到底都是富貴病,開方子也可,不開方子也可,於她當然沒有難度。


    而那些娘娘小主們見到施清如後,則都頗吃驚。


    還當這第一人勢必與尋常女子不一樣,不想其實都一樣,但卻比她們想象的年輕得多,也漂亮得多,得虧如今皇上一心修道,早不看重女色,也不來後宮了,不然豈非是個潛在的勁敵?


    然既然成不了敵人,自然也犯不著為難人家,話說回來,年紀輕輕就能在太醫院有一席之地,背後怎麽可能沒有靠山?


    還是別引火燒身的好。


    是以各宮的娘娘小主都待施清如還算和善,打賞也頗大方,閑暇與其他妃嬪聊天兒時,也多會說起她,甚至隨口讚她兩句,竟致不過短短一個月不到,施清如在整個皇城都算是出了名。


    這日,施清如早間與常太醫剛到太醫院交了班,永和殿的豫妃便打發人來傳施清如,“我們娘娘身子不舒坦,聽說有位施醫官好脈息,所以特地打發奴婢來請,還請施醫官這便隨奴婢走一趟吧。”


    常太醫聞言,很是不想讓施清如再去,每日都疲於奔命,看的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病,甚至是無病呻吟,醫術哪裏能得到半分提升?


    而且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就算那些娘娘小主們說來高高在上,其實與尋常女人也沒什麽分別,常太醫可不想自己的愛徒哪日不慎卷入那些女人的明爭暗鬥裏。


    可豫妃是四妃之一,後宮一直沒有貴妃,她論起位份來,便僅次於皇後,又因資格老,還在潛邸時,就服侍隆慶帝了,隆慶帝也自來頗敬重她,於是向來連鄧皇後,甚至是太後,都得給她兩分麵子。


    這也是連日來第一位傳施清如問診的高位妃嬪。


    常太醫縱心裏不願施清如去,嘴上卻也不好阻攔,隻得叮囑了施清如幾句,看著她隨永和殿的宮女出了太醫院。


    豫妃卻不是閑得無聊,想看個新鮮,才傳施清如的,而是身子真的不痛快,還是帶下的老毛病,多年來一直都在吃著藥,卻都沒能根治,到底是那方麵的病,如何好與太醫們多說細說的?


    太醫們連她的真正病症都不清楚,至少有五分都得靠推測,又如何能對症下藥?


    昨夜豫妃的小腹又墜痛了一整夜,吃了藥也不見好,好容易天亮後,她宮裏住的兩個低階妃嬪來請安,知道她又犯了老毛病,便說起了施清如來,建議豫妃要不傳施清如來給她瞧瞧,“咱們女人的病,自然還是得女人來治才能真正對症下藥,那施醫官聽說年紀雖輕,醫術卻頗不錯,前番太醫院考核時,她名列第一,可見是真才實學,娘娘要不傳了她來試一試?”


    豫妃聽說後,便動了心。


    她被老毛病折磨已不是一年兩年了,自然比誰都想根治,可太醫們也說了,根治得紮針,她是皇上的妃嬪,身體如何能讓別的男人看了去,甚至太醫們的手還得觸碰她那些私密的地方……因此隻能一直治標不治本的拖著,但如果是個女太醫,便什麽都不必擔心了。


    豫妃遂打發人去了太醫院傳施清如。


    卻是沒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年輕,竟分明是個才十來歲的小丫頭,哪怕穿著老氣的官服,言行舉止也盡可能的往深沉穩重了靠,依然難掩一臉的青澀與稚氣。


    豫妃便有些後悔了,叫了起後,便淡淡道:“你便是施醫官?本宮沒想到你竟這般年輕,還真是年少有為。不過本宮自來都是田太醫請脈,他更熟悉本宮的體質,貿然換人,怕是會適得其反,你且回去吧。”


    說完看了看自己身邊侍立的宮女,“好生送施醫官出去,別讓她白跑了這一趟。”


    那宮女應了“是”,笑著上前對施清如做了個“請”的手勢,“奴婢送施醫官出去。”


    施清如卻不就走,而是抬頭看著豫妃笑道:“臣觀娘娘氣色,鬥膽問一句,娘娘可是帶下的毛病?總歸臣不來也已來了,娘娘要不就給臣一個機會,給您診完脈後,若您還信不過臣,再讓臣離開也不遲啊。”


    豫妃年紀雖已三十好幾了,卻自來養尊處優,若是保養得宜,一眼望去該隻有二十七八的樣子才對。


    她卻臉色蠟黃,滿臉斑點,整個人都一副氣力不濟的樣子,連身上的妃位華服和頭上的九尾鳳釵都撐不起,可見被病痛折磨已是經年累月了,就不信她不想根治。


    果然豫妃聞言後,臉上有了猶豫之色,“本宮這老毛病不是一日兩日了,你既是太醫院的人,要知道幾分也不是什麽難事,若說你隻是憑本宮氣色就瞧出了所以然來,本宮是不信的……不過你說得也對,你既來都來了,本宮就讓你給診個脈,也無傷大雅,那你診吧。”


    施清如忙應了“是”,上前欠身給豫妃診起脈來,反正都是女子,也不用隔帕子什麽的了。


    凝神給豫妃診完脈後,施清如心裏越發有底了,笑道:“娘娘任脈損傷,帶脈失約,果然如臣所料。臣鬥膽還想看看娘娘的舌頭和眼睛,還有十指,不知娘娘可否允準?”


    豫妃沒想到施清如年紀雖小,竟真有幾分本分,她診脈的結果與田太醫的竟是一樣,而田太醫當了多年太醫,如何不知道貴人們的脈案,是不能隨便透露給旁人知曉的?


    她方才說施清如既是太醫院的人,要知道幾分她的病症不是什麽難事,不過是故意而已。


    當下遂點了頭:“可以。”


    配合著施清如,讓她把自己的舌頭、眼睛和十指,都細細看了一遍,這些以往田太醫可都隻是遠遠的看過一眼而已。


    施清如細細給豫妃看完了,正色道:“回娘娘,您是任帶失養引起的血枯淤阻,因已持續多年,光靠吃藥治療調養,已隻能治標不治本,還得臣為您紮幾次針,助您除濕排淤,再輔以湯藥治療,方有望痊愈。再就是,還得輔以外敷外洗的湯藥……若娘娘方便,能否讓臣也親眼看一看?才能更好的對症下藥。”


    豫妃讓她說得微微紅了臉。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除了每月來月事時疼痛不已,淋漓不盡,中途也要腹痛好幾次以外,還時常伴有灼痛、瘙癢、陰瘡、異味等,可這些連對著她貼身的宮人,她都不好意思說,何況太醫乎?


    也虧得隆慶帝已經好幾年都沒傳召過她侍寢了,不然掃了皇上的興,她勢必早沒如今的體麵了。


    如今卻要她對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說,還要讓她看……不過見施清如一臉的從容大方,半點扭捏難為情的樣子都沒有,想著在大夫眼裏,隻怕就從來沒有什麽男女之分,在他們眼裏,這世上就隻有兩種人——病人和常人,豫妃又覺得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了。


    人小姑娘都沒有不好意思,她年紀都夠當她娘了,實在犯不著諱疾忌醫。


    遂沉沉“嗯”了一聲,帶著施清如進了自己的寢殿去。


    施清如給豫妃看過後,應證了自己的推測,又順勢給豫妃紮了針,待她不知不覺睡著後,方輕手輕腳去到外間,請宮女取來紙筆,給豫妃開起方子來。


    如此忙碌到交午時,豫妃因昨晚痛得難以入眠,近乎一夜沒睡,還沒醒,施清如便收了針,又低聲交代了豫妃的宮女一些話後,才出了永和殿,趕回太醫院。


    卻在穿過禦花園時,聽得不遠處有人在驚呼:“太嚇人了——快去太醫院叫人——”


    施清如聽得‘太醫院’三個字,估計是有人犯了疾病,就要過去。


    隨行的小太監忙賠笑道:“大人,時辰不早了,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宮裏並不是什麽閑事都管得的……”


    後宮的規矩是所有太醫去給妃嬪們問診時,都得帶一名藥童一名小太監隨行,施清如隻是新晉的醫官,本來出診機會該很少的,但她大周第一名女醫官的名聲實在太響亮,以致出診的機會比好些太醫都多,可太醫院的藥童卻有限,江太醫便沒給她配藥童,隻指了個小太監讓她每次出診時帶著。


    施清如自然知道在宮裏想要活得長久,獨善其身是首要,可她是大夫,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遂淡淡與那小太監道:“那你先回去吧,我過去看看。”


    說完循聲過去了。


    走近了一看,卻是一名太監倒在地上,正不停的抽搐,除了抽搐,還眼皮上翻,口吐白沫,瞧著很是嚇人。


    周圍圍了十來個太監宮女,都滿臉的驚恐,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施清如已看出那太監是犯了羊癲瘋,當機立斷扯下自己官服內襯的一角,上前扣住他的下巴,便把棉布塞進了他嘴裏,雖然她動作已足夠快,依然差點兒被咬了指頭。


    她忙又將那太監放平在地,卻因對方抽搐得太厲害,力氣也太大,竟是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隻得吼旁觀的幾個太監:“都還愣著幹什麽,還不來幫忙?”


    那幾個太監卻滿臉的驚恐與拒絕:“我、我們不敢啊,萬一被他咬上一口,不是也要變得跟他一樣嗎……”


    施清如無語的吐了一口氣,“這病不會傳染,他嘴也被堵住了,咬不到你們的!”


    可惜還是沒人敢上前幫忙,連跟她那個小太監,雖見她已經過來了,自己不好先回去,省得回頭讓小杜子知道了,會收拾他,隻得也跟了過來,——宮女們或許因為無知者無畏,不怕司禮監、不怕小杜子,太監們卻是個個兒都怕得緊。


    然即便那般害怕小杜子,跟施清如那個小太監見她看他,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的直擺手往後退。


    施清如氣得越發無語了,正待再說,有人忽然越眾而出,替她按住了那犯了羊癲瘋的太監的雙腿,讓他立時動彈不得。


    她這才快速取出銀針,給那太監幾處穴位上紮了一下,令其昏了過去。


    然後問圍觀的太監宮女們:“你們誰認得他?送他回去吧,醒來後吃上兩劑藥就沒事兒了。”


    隻是羊癲瘋不能根治,誰也不知道他以後什麽時候會再犯,不過宮裏進人從來很嚴,有羊癲瘋這種病症的明顯不在此列,他醒來後,怕是在宮裏待不下去了。


    就有一個太監小聲道:“我認得他,他跟我住隔壁屋,可我、我不敢碰他啊,大人還是、還是另外著人送他回去吧?”


    施清如忍不住翻白眼,“我方才不是說了,這病不傳染的嗎,你為什麽還不敢碰他?”


    總不能還得她給送回去吧?


    方才幫她按住病人雙腿的那人忽然沉聲開了口:“讓你送,你就送,哪來那麽多廢話?你們幾個,幫他一起把人送回去。”


    聲音似曾相識,施清如下意識看過去,就見對方竟是丹陽郡主的兄長蕭琅,隻不過他今日穿了全套的金吾衛官服,比之那日一身尋常常服的瀟灑隨意,又是另一種氣質,既英武又硬朗,委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施清如忙收回視線,起身給蕭琅行禮:“下官多謝蕭大人及時伸出援手。”


    蕭琅這才看清楚是她,幽黑深邃的狹長雙眸裏先是閃過一抹愕然,繼而便恍然了。


    他方才遠遠的看見這裏聚了一群人,就過來看看是怎麽一回事,沒想到就見是有個太監犯了應該是羊癲瘋一類的病?一個著了醫官服製的人則正對其施救,旁邊的人卻隻顧圍觀,一個上前幫忙的人都沒有。


    救人要緊,蕭琅也來不及多想,直接上前便幫助施清如壓製住了犯病太監的雙腿。


    倒是沒想到,救人的醫官會是一個女人,還是去年他和妹妹微服出遊時,曾在一家貌似是珍玩店裏,有過一麵之緣的韓征家的施氏,難怪方才他覺得她聲音怎麽像是個女人的,還好似在哪裏聽過一樣。


    蕭琅低沉的應了一句:“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然後看向那幾個太監,冷冷道:“沒聽見本將軍剛才的話?”


    他開口自然比施清如威力大多了,幾個太監忙恭聲應了“是”,便齊齊上前,將那犯病的太監抬起,要往回走。


    “等一下。”施清如卻叫住了他們,“等他醒來後,告訴他藥方子,甘草五錢、麥冬一兩、桑枝一兩、赤芍一兩、桔梗六錢、荊芥五錢、黑山梔一兩、辛夷一兩,兌五碗水文火熬成一碗喝下,若有條件,能吃三到五服這藥最好,若沒有,也決不能少於兩服,你們誰幫他記一下吧。”


    宮裏但凡有點上進心的人,都有一份逼出來的不錯的記憶力,何況蕭琅還在場,眾太監不敢怠慢,忙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施清如的話學了兩遍。


    施清如確定他們全部記好了,方點頭笑道:“那就有勞你們了,去吧。”


    眾太監便抬著那犯病的太監慢慢的走遠了。


    剩下幾個早就遠遠退開,又因蕭琅在,舍不得走遠了,還紅著臉在附近徘徊的宮女,也被蕭琅冷肅的一眼看過去,唬得忙忙做鳥獸狀四下跑開了。


    蕭琅這才看向施清如,淡淡道:“施……施醫官方才何以要告訴那幾個太監藥方子?”


    施清如淡淡一笑,“那犯病的太監醒來後若還能留在宮裏,勢必要吃藥,可於底層的太監們來說,連能求個藥童給他們看病,都是奢侈,下官把藥方子告訴了他,他也不至於四處求助無門;反之,他若不能留在宮裏了,勢必更舍不得花銀子看病治病,那下官這藥方子就更重要了。於他來說,是能救命的事,於下官來說,卻隻是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呢?”


    倒是這位蕭將軍,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貴胄,方才竟也肯幫著她一起救一個卑賤的太監,還真挺讓她意外的。


    如果說上次與施清如那一麵之緣,隻讓蕭琅覺得不怪韓征能破例收下了她,她看起來除了相貌,的確還有其他過人之處,那這一次,蕭琅對施清如就隻差是刮目相看了。


    一個女人,並沒有因為被親長送給了一個太監,便自怨自艾、自暴自棄;或是自甘墮落,從此開始以色侍人,諂媚的為自己謀一條能好走些的路。


    而是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憑自己的本事往上爬,以實現自己存在價值的路,關鍵她還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也實在有夠難得了!


    他恍惚聽說過,她可是憑自己的真才實學,考了太醫院所有藥童裏的第一名,才當上這個醫官的,她方才救人那股子利索嫻熟勁兒,也的確證明她是有真才實學,她那一身醫官的官服,實至名歸。


    蕭琅想到這裏,不動聲色又打量了施清如一眼。


    見她一身暗綠色的官服,配著最不起眼的官帽,一張臉卻被如此挑人的顏色襯得反倒越發的膚光勝雪,一雙眼睛更是明亮得像充滿華彩的琉璃……蕭琅忙收回了目光,這實在是一個萬中無一的獨特女子。


    不過她能有今日,顯然都離不開韓征對她的支持與寬容,話說回來,韓征到底拿她當什麽?


    當對食的話,不至於才收了她不久,便又收下了包括他們公主府在內的另外幾家送去的女人;可若不是對她另眼相看,獨一無二,當初又怎麽會為她破例,把人收下了,之後縱收了另外的人,好似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至少他家送去那個女人,自送進都督府至今,便再沒與他母親手下安排此事的人有過任何聯係,指不定人早已不在都督府了也未可知。


    難道,韓征當初收下施氏,就是因為知道她有一身的才學和醫術,是想留下她,栽培成材後,為他所用?


    這種可能性如今看來,還真挺大的,韓征自年前,便又恢複了十天半個月才回一次他都督府的節奏,施氏好像也早就搬出了都督府,住到了常太醫府上,若真心有施氏,不該如此才對……


    蕭琅正想得出神,就聽得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好一個‘何樂而不為’,施醫官可真是醫者父母心啊!”


    他和施清如不約而同看了過去。


    就見平親王世子宇文皓笑得一臉溫文爾雅的走了過來,一身月白華服襯得他說不出的瀟灑俊逸。


    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華服女子,卻是施清如曾見過一次的鄧玉嬌。


    宇文皓上前給蕭琅見禮:“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蕭表哥。”


    蕭琅還了禮,簡短道:“今日我當值。”


    宇文皓便又笑著看向了施清如,目露欣賞:“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施醫官,倒是有幸目睹了方才施醫官救人的風姿。”


    沒想到短短幾月不見,這施氏便成長得這般迅速,儼然已能獨當一麵了。


    而且通身那股子沉穩與自信,便是放到一個男人身上,都會令其大放異彩,何況還是生在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身上,那就更加的灼灼其華,光彩奪目了,——韓征還真是慧眼識珠呢!


    施清如卻是一點不想遇上宇文皓,這個人做任何事,如今在她眼裏都是帶有目的的,自然要敬而遠之,何況他還身份高貴,她就更不想與之有任何的幹係了。


    便上前給他行了個禮:“世子謬讚了,下官委實愧不敢當。太醫院瑣事繁多,下官就先告退了。”


    說完又給蕭琅和鄧玉嬌行了個禮,便要離開。


    “等一下!”鄧玉嬌卻忽然開口,叫住了施清如。


    因為她已經認出了施清如就是去年有一次她在禦花園,想要發落她,卻反被丹陽郡主趁機羞辱了一番的那個藥童,原來她竟是一個女人,還就是那個近來在宮裏頗出名的施醫官?


    若隻是這段“舊仇”便罷了,鄧玉嬌再是被鄧皇後慣壞了,當著宇文皓的麵兒,尚且還敢使使小性子,耍耍小脾氣,當著蕭琅,她卻不敢有任何造次,她親眼見過福寧長公主是怎麽當眾給鄧皇後難堪的,也曾親眼見過蕭琅如何滿臉冷酷的將兩個金吾衛活活杖斃,天然在福寧長公主一係的人麵前,便底氣不足。


    可她心裏本就憋著氣,宇文皓總是與她裝傻,每次進宮來給太後請安,明明鳳儀殿離仁壽殿一點不遠,他卻非她姑母傳召不至,便是去了,也對她十分的客氣有禮,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好容易今日在鄧皇後的言笑晏晏下,宇文皓答應了陪鄧玉嬌來逛禦花園,鄧玉嬌還當今日二人定能有所進展了,誰知道才來了禦花園不久,宇文皓便隻顧著來看熱鬧了,這會兒更是對著別的女人從言辭到眼神,都掩飾不住的欣賞。


    偏偏那個女人還曾惹過她,且在陽光下,肌膚簡直瑩白得讓她生氣!


    新仇舊恨之下,鄧玉嬌便忍不住了,叫住施清如後,便冷聲道:“原來你竟是個女人!那你當初以藥童的身份進太醫院,又擅闖禦花園,豈非是在欺君罔上?你好大的膽子!”


    施清如沒想到鄧玉嬌直接給自己扣了這麽頂大帽子,她對鄧玉嬌的感觀比對宇文皓的還糟糕,當下淡淡道:“鄧小姐還請慎言,皇上從未下過旨,女子不可為藥童,所以下官何來的欺君罔上?鄧小姐這話太重,下官委實擔當不起,還請您收回去!”


    宇文皓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他是真的煩鄧玉嬌,既驕縱又沒腦子,他除非傻了,才會娶她,若不是礙著皇後的麵子,他今日別說陪她來逛禦花園了,他都想問她到底所謂‘喜歡’他什麽,他改還不成嗎?


    現在又見她無緣無故就要為難施清如,哪怕施清如當初不肯與他合作,他對她印象總比鄧玉嬌好,畢竟漂亮的人天生總要多少多那麽一點優勢,可惜某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就越發厭惡她了,淡聲道:“鄧表妹,施醫官可是朝廷命官,你這話委實不妥,依我說,還是把話收回去,再給施醫官道個歉的好。”


    還想讓她給這個狐媚子道歉?


    鄧玉嬌更氣了,冷笑道:“表哥是欺我年少無知,當我不知道醫官根本無品無秩,得等升了太醫後,才真正能算官身,也就是您所謂的‘朝廷命官’嗎?我憑什麽要給她道歉,我不但不會給她道歉,我還要她給我道歉呢!”


    不然她回去一定告訴姑母,讓姑母讓這狐媚子吃不了兜著走!


    她還要讓姑母斥責他,給他父王母妃施壓,哼,也不想想,哪家過繼嗣子能一點都不問主母意見的?她姑母還是皇後、一國之母,意見就更是至關重要了,她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還真以為她,尤其是她姑母和他們鄧家非他不可了呢!


    ------題外話------


    清如決定從此視督主為浮雲,專心搞事業,最終成為了一代醫學大家,全文完……如果這樣,會挨打嗎?


    好基友南湖微風的《嫡女歸來之皇後太妖嬈》七萬字了,可以宰殺了哈,大家磨刀霍霍向南湖吧,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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