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聽了這一大會兒,此時也不敢多說話地跟了上去,出來茶樓,才硬著頭皮上前給少爺指路。


    不過時竟霖剛才和周小姐說了話心情好,沒有訓斥這個剛才莽撞的讓他丟人的奴才。


    趙老四就被一眾下人押在紫石巷時府後門,得知緣由的他也不慌,指著車上的三簍子葡萄一簍子雞蛋說道:“幾位大哥,我是來賣葡萄的,這玩意兒不能放,要不您們派兩個人跟著我先去賣賣?我隻是無意中抱了你家少爺的花走,還不至於潛逃,用不著這樣看著吧。”


    “不行”,一名家丁立即道,“咱們可找了你好幾天了,就擱這兒待著吧,等我家少爺回來問了話再說。”


    時竟霖到時,趙老四正坐在驢車上打盹兒,是被時府家丁一巴掌拍醒的,睜眼就多了個一身錦衣腰掛玉佩香囊的富貴公子,趙老四再淡定這時也急忙跳下車彎腰見禮:“見過時少爺。”


    “就是你把我的雪見紫買走了?”時竟霖問道。


    “正是小人”,趙老四謙卑地低頭回話,“當時並不知道是少爺還要的東西。”


    時竟霖沒耐心聽他說廢話,緊跟著問:“你沒把花給我倒出去吧。”


    他這麽問是有原因的,那個花盆在這些不懂行的人眼中絕對比那半死不活的花值錢。


    趙老四擺手:“這個沒有,實不相瞞,小人那天回家就去了親戚家,小外甥女兒看見那盆花喜歡,便日日澆水細心養了起來。”


    “什麽,澆水?澆多少水?”時竟霖差點跳腳,“雪見紫最不耐多水,別還能救被你家小孩一玩不能救了。快快,你家在哪兒,本少爺和你一起去。”


    “哎,少爺,這”,趙老四轉身,為難地指了指車上的幾隻簍子,“小人來城裏,就是為賣這些葡萄和雞蛋的。”


    時竟霖打開荷包就扔出一張紙票,“夠不夠?”又轉身命令家仆,“還不快備馬,我的雪見紫救不活你們誰擔得起?”


    在他眼中,那盆兒雪見紫現在可比二百兩銀子值錢多了。


    仆人們匆匆去牽馬,趙老四拿著那張銀票子看了看,見是三十兩的麵額,頓時心花怒放,不過還是強忍住了喜意,有些為難道:“既如此,小人就陪少爺走一趟。至於這些葡萄,少爺都出了錢,就都給少爺吧。”


    將這些葡萄雞蛋都給時府,別人也不能說他誆小孩兒銀子。


    時竟霖不在意地擺擺手,讓下人將那簍子都扛家去。


    趙老四見時府下人牽著幾匹馬出來,又說:“小人不會騎馬,卻是會趕馬車,少爺不若讓人套一輛大些的馬車來”,指了指身旁的驢車,“這個小人得拆開帶回去,等回來州府時還得拉貨。”


    時竟霖聽得有些頭疼,擺手對旁邊麵麵相覷的下人道:“聽他的,快去套馬,耽誤了雪見紫的救治,我唯你們是問。”


    最後又指了指趙老四,“還有你。”


    趙老四連忙縮縮脖子,不敢再多說。


    一時馬車齊備,裝了驢子和那車板,正要出發時,季玄泰騎著匹馬身後跟著三個勁裝護衛出現在紫石巷口。


    “時三”,他笑著招呼道,“剛聽我家下人說你那雪見紫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快被淹死了,我便趕來出一份力。”


    等賞花時,他也有話跟周小姐說啊。


    時竟霖再次跌麵子,隻覺今日尤其的黴運罩頂,就喝馬前行,根本不搭理季玄泰。


    季玄泰夾了下馬腹,往旁邊走了走,讓出後麵坐在馬上的一個中年男子,“這是咱們湖州府最擅養花的劉先生,帶他同去,可能節省不少時間。”


    時竟霖暗想自己可請不來這人,這劉先生據說比那張先生養的花還好,最會養雪見紫,帶著去是再好不過了。


    當下便點點頭,側身拱拳道:“劉先生,有勞了。”


    一行人馬不停蹄,大半天就走了四百多裏路,在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趕到了仙泉縣梨花村。


    季玄泰沒想到這小販的老家距離府城這麽遠,搖了搖酸痛的手腕,他向駕著馬車在後的趙老四招了招手:“哎,那人,這村子前麵還有沒有什麽大點的鎮子?”


    趙老四見這小少爺問到自己,忙跳下馬車回答道:“少爺可是找住宿的地方?前麵都是村子,沒什麽大鎮,您們還得轉回咱剛才路過的小河鎮。”


    季玄泰暗罵一聲,早知道他就在那兒歇了,不對,早知道得急行路這麽辛苦他就不來了。


    時竟霖嗤笑:“季玄泰,你撐不出怎麽不早說,眼看著到人家家門口了又在這兒扯犢子?”


    “你丫說話客氣點”,季玄泰拿扇子在臉前扇著,目光陰沉沉的落在時竟霖身上。


    論起打架,湖州府紈絝圈兒裏最狠的就是這兩位。


    趙老四一看這情況,最怕兩位小少爺打起來,否則到時候追究到他身上,他可承受不起這兩家的怒火。


    “少爺們少爺們,再往前走走就是我那外甥女兒家了”,他站到前麵張開雙臂喊道,“鄉下地方雖然簡陋,但足夠你們好好休息的。”


    “看在雪見紫的麵子上,本少不跟你計較”,季玄泰啪地一聲合上扇子,揮動了下馬鞭向前走去。


    季家的下人連忙跟上,趙老四招呼著時府的這位三少爺,也隨後跟了上去。


    馬蹄踏破鄉村的寧靜,一路向北,出來村莊,就見孤零零的幾間茅屋矗立在那山腳邊。


    季玄泰遠遠看見那破敗的茅屋就皺了皺眉,暗想這種破地方是雪見紫那種嬌貴的花待的嗎?不會早已經死了吧?


    眼底卻是將那籬笆院中的情景完全收入,一個藍衣小姑娘和一個身著灰布衣的少年正圍著一隻大黑狗搓搓洗洗。


    馬兒四蹄飛建,季玄泰琢磨的這會兒功夫已經來到了籬笆牆邊。


    聽到馬蹄聲,小姑娘抬頭看來,更顯得烏溜溜一雙大眼又圓又亮,再配上那精致的五官,沒由來地首先就讓人生出五分好感。


    季玄泰扯了扯唇角,翻身下馬,後麵,時竟霖也到了,他沒有立時下馬,示意趙老四先到前麵來。


    “舅舅?”樂輕悠一早就看到了那後麵駕著馬車的舅舅,這時忙上前兩步,心裏著實被這一行人的氣勢給震驚到了,擔心舅舅是惹到了什麽人。


    方宴甩幹手上的水跡,兩大步擋在樂輕悠麵前,平靜地朝季玄泰拱了拱拳:“不知這位少爺到蓬室有何貴幹。”


    季玄泰有些驚訝,嗬了一聲笑道:“沒想此處也有讀書人,失禮了”,說著拱拳見禮。


    這時距離更近,便將那小姑娘看得更清楚,小臉白嫩水潤雙眼烏黑有神,因挽著袖子而露出來的兩截手臂也是白嫩嫩軟乎乎的,唯一不足的地方可能就是小姑娘的頭發發黃,雖然看著並不稀少,那兩個小辮兒卻軟趴趴地搭在兩個耳朵邊。


    季玄泰第一次發現小姑娘這種生物竟能比窈窕佳人還能讓人心軟,無意識地他就向小姑娘露出和煦微笑的一麵。


    方宴將樂輕悠完全擋住了,才又看向趙老四,見他點頭,便側身抬手:“請進吧。”


    時竟霖自然也注意到了可愛的小姑娘,想到趙老四說他外甥女喜歡那盆花,日日澆水養著,可見是喜歡極了。


    那對著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他還真說不出把那花要走的花,要知道,來時就該帶兩盆漂亮的花。


    但是誰知道那麽幹小販,有這樣一個長相違規的小姑娘呢。


    樂峻在後院帶著那兩個人挖妹妹所說的藏青草的窖,聽到前麵有說話的聲音,想了想便放下木鍁,叫上那兩人一起來了前院。


    見到自家院子裏站著兩個錦衣華服的少年人,外麵更是立著十好幾個人,樂峻也是吃了一驚,看向了正在和其中一個錦衣少年說話的舅舅,他問道:“舅舅,這是有什麽事?”


    趙老四搓了搓手,一低頭就看見站在那黑小子身邊看著他的外甥女,他咳一聲,指指來找花的時竟霖:“這是時少爺,找輕輕有事。”


    時竟霖:?


    對上小姑娘看過來的烏溜溜大眼睛,時竟霖竟覺得說不出口,他咳咳兩聲,看向一旁欣賞農家陋室的季玄泰:“玄泰兄,你不是要出一份力?”


    季玄泰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拿扇子指了指自己,從容笑道:“我們此來,是找時三的那盆誤被你們舅舅抱走的花。”


    花?


    樂峻和方宴都看向樂輕悠,自家輕輕晚上睡覺還記得抱到屋裏那盆花?


    樂輕悠聽到是來找花的,先是可惜後是釋然,雖然她有把握將那盆花照顧得很好但畢竟是人家的東西,想來也是,用那麽好看一花盆栽的花主人怎麽可能輕易會扔了。


    “是這盆嗎?”樂輕悠就跑到廚屋裏灶台邊,將那盆花端了出來,向時竟霖舉了舉,“你瞧瞧。”


    自己可沒有胡亂動,還給養活了。


    時竟霖還沒來得及上前,季玄泰帶來的那劉先生就搖了頭:“小姑娘,你都是把它放在廚房裏?”


    樂輕悠不明所以:“是啊,現在天氣冷,它在溫暖的地方才能發芽。”


    “雪見紫極為難得”,劉先生皺著眉說道,“培養起來更為難得,這原因就在於它隻能在厚厚的雪窩中生長。”


    語氣中很是責怪小姑娘把花養壞了。


    “劉先生”,季玄泰見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忙出聲阻止,“小姑娘不知道這些,莫多言了,來看看這花還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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