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了幾天,樂輕悠從遊山玩水的狀態中調整過來,這一日等哥哥們去縣學後,便叫上夜與回山莊看了看。


    張管事的管理能力非常優秀,製作胭脂、玫瑰膏的兩個小作坊被他搭理的紅紅火火的,相比樂輕悠離開時,又添了好幾個女工。


    專門燒窯的老魯在樂輕悠過去時,給她拿了一整套繪著山水花鳥的餐具,勺子、飯碗、碟子、茶杯、專門吃燕窩的盅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幾樣。


    這些餐具胎質白膩,精致優美,樂輕悠直是愛不釋手。


    晚上就住在了山莊,樂輕悠自己做的紫米飯,又烹炒兩個色澤鮮豔的炒菜,盛在新餐具中,堪稱視覺享受。


    “夜與,你來和我一起吃”,一個人吃沒意思,樂輕悠就把在院子裏的夜與喊了過來。


    夜與正在給院中的一叢薰衣草鋤草,站起來道:“謝謝小姐,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還能再吃一點啊”,樂輕悠自然看見他吃了什麽,就隻是去下人的廚房中拿一個芝麻燒餅罷了,這一路上同行,夜與話不多,做的什麽她卻都看在眼裏,心裏對他更多了幾分好感。


    “謝謝小姐”,夜與再次說道,放下精致的小鋤頭,洗了洗手來到房中,在飯桌邊坐下時又道謝。


    樂輕悠好笑地把一碗米飯放到他麵前,“不用這麽客氣,吃吧。”


    夜與整個人比以前緊繃些許,他實在不喜歡這種主子對自己青眼有加的感覺,隻要跟以前一樣,把他當成個可有可無的使喚人便好。


    雲家的夫人和小姐讓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主子的青眼有加,往往是需要仆人以彎折脊梁骨去回報的。


    日常的夥計,對主家效忠,他都會心甘情願地做到,然而再多的,便是拿刀子抵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不願付出。


    樂輕悠根本不知道這偶然一下的行為會讓夜與心生戒備,正給他介紹自己做的菜:“這是芙蓉蛋羹,加了淡水蝦,用香菇八角粉調的味,你嚐嚐。”


    夜與依言夾了一點,送到口中吃了,放下筷子道:“小姐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嗯?”樂輕悠咬著筷子,看向夜與,這是把自己當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係列的了?隨即笑道:“安心吃吧,一點飯菜,還能要你做什麽?”


    夜與知道這個小姐,跟雲家那個小姐很是不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把那麽一句話問出口,其實小姐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便是了。


    想著這些,夜與臉上的神色鬆緩許多。


    草兒端著一盅火腿湯進來,看到夜與在坐,不由怔了怔,隨即垂頭將湯盅放在桌子中間,看夜與一眼,無聲走了出去。


    到門口時,聽到小姐讓夜與喝湯的聲音,她心裏咯噔一聲,過年後她就再沒去縣裏伺候了,而他們又一起出去那麽長時間,是不是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麽?


    草兒心不在焉地回到廚房,春喜和春歌正在小聲議論,春喜道:“小姐對夜與可真好,夜與長得好,功夫練得也好,如果不是身份,還真是相配。”


    春歌道:“什麽啊,我看少爺們對小姐特別好,以後是不舍得隨便找個人把小姐嫁出去的,夜與身份不好,可其他的都好啊,隻要把奴籍一放,給小姐做個上門女婿,那可是極好的。”


    “你們胡說什麽”,草兒根本沒有耐心聽春歌把話說完,怒氣衝衝地一腳跨進門內,“敢在背後編排小姐,看我不告訴魯大娘把你們都發賣出去。”


    春喜、春歌猛不丁聽見這話,立時嚇得臉色慘白,忙轉頭拉著她的手求饒:“草兒姐姐,就饒我們這一次吧,我們不是編排小姐啊。”


    任由她們求了好一會兒,眼看著都要嚇哭了,草兒才哼道:“注意著你們的言行,再敢胡亂編排,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甩袖走了。


    看著她走遠了,春喜低聲道:“我們說什麽了,她這麽不依不饒的?”


    “你還沒看出來呢”,春歌見門口四周沒人,冷哼哼道:“是人家眼高,看上夜與了,要不然一句話,怎麽會讓她這麽生氣?”


    “什麽?”春喜捂嘴驚呼,“草兒她,喜歡夜與!”


    “要不然過完年時,怎麽會帶了秀盈去?”春歌不屑道,“還不是擔心她人大了,做出什麽醜事來?小姐和少爺們還是擔心過了,這草兒再有心,夜與也不愛的搭理她。”向外看看道:“小姐和夜與應該吃好了,咱們過去伺候著。別以為她來得早,就能更得小姐關照,小姐大了,總要幾個貼身丫鬟的,你以後也別這麽沒心沒肺的了,好好表現,咱們都爭取在小姐跟前混個臉麵。”


    春喜聽得唯唯點頭,“謝謝你提醒我,後天鎮上有廟會,咱們跟魯大嫂請假,我請吃涼糕。”


    兩人來到客廳時,樂輕悠正好放下筷子,春歌端了漱口水過來,笑著道:“小姐,前些日子我們在後山發現一窩剛出生不久的小鵲鳥,沒事兒就捉些蟲子讓家裏的護衛大哥給送到鳥窩裏,不想那對鵲兒竟然會認人了,我們去後山撿菌子時,它們見了,總要飛過來盤旋兩圈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走吧”,樂輕悠聽得有意思,正好當飯後散步了,便起身帶著春歌春喜去後山。


    夜與本要退下去的,這時也跟了過去。


    路上看見草兒,春歌笑了笑,卻沒敢把得意擺得太明顯,不過即使這樣,也已經足夠草兒難受了。


    她上前道:“小姐要去哪兒,我陪您一起去。”


    “看鵲兒去”,樂輕悠對她笑笑,“一起來吧。”


    草兒高興地答應一聲,將跟在樂輕悠旁邊的春歌擠到了一邊。


    到底她和秋果跟小姐的情分,與這些後來由光伯買來的人是不一樣的。


    晚上,草兒伺候著樂輕悠梳好頭發,突然跪了下來。


    她這突然跪下又一語不發的,樂輕悠便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站起來說。”


    聽小姐的語氣有些不對,草兒提著裙子站了起來,垂著頭道:“奴婢想求小姐一件事。”


    樂輕悠道:“說吧”,暗想這麽鄭重地跪求,可見事情不小。


    “奴婢……”草兒言語間帶了些羞澀,“奴婢心悅夜與大哥,想要嫁他為妻,求小姐成全。”


    這個事啊。樂輕悠想了想道:“我自然不會反對你們成親的,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先問問夜與。”


    她又不是皇帝,沒那個權力賜婚啊。


    雖然握著奴仆的賣身契可以做主把哪個配個哪個,但是樂輕悠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草兒有些為難,見小姐沒有主動跟夜與提的意思,點點頭道:“謝謝小姐。”


    樂輕悠不知道草兒給自己玩了個文字遊戲,一出屋門就找上夜與,紅著臉說道:“小姐已將我許配給你,我們什麽時候成親?”


    夜與準備睡了,正在從櫃子裏拿薄被,聞言就是一愣,隨即將薄被往床上一扔便出了門。


    “夜與,你要去哪兒?”草兒忙追來,拉住夜與的手腕。


    夜與眉頭緊皺,將手腕甩開,道:“去求小姐收回成命。”


    “夜與,小姐對你那麽好,如今隻是讓你娶我而已,你還要再去煩小姐嗎?”草兒又緊緊抓住夜與的手腕,絕不能讓夜與過去跟小姐說那句話,否則她在這個家,就待不下去了。


    隻這一次,她為了自己的幸福,小小地用一點心機,以後定然會用全心全意的伺候來回報小姐。


    但她這點許願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夜與仍舊是堅定地富凱了她的手,邁步向樂輕悠的房間走去。


    草兒站在月光如水的庭院中,一時之間渾身冰冷。


    很快,夜與就出來了,經過草兒時,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厭惡。


    草兒一直心如擂鼓,擔心被趕走的恐懼壓過了一切,此時夜與會不會因為她說瞎話而討厭她,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然而一刻鍾過去,也不見小姐叫人進去,草兒微微鬆了口氣,直到看見窗口的燈光暗去,她才渾身無力地回屋。


    樂輕悠雖然因為草兒以她的名義說假話有些生氣,卻不至於要做出什麽懲罰她的事,第二天回縣中時言語間警告了她一番,這事便算過去了。


    之後的日子,樂輕悠在縣裏帶著再沒有回山莊,每天給少年們做做營養餐,研製一下耐放、美味的考場熟食,過得也不無聊。


    七月末,一家人正準備去府城時,出海四個多月的劉況回來了,中午,烈陽烤地的時候,劉況背著一個沉甸甸的簍子,身後跟了兩個護衛,出現在落英巷他們家大門口。


    一見到曬得黑了一層的兒子,劉大娘激動不已,忙拉著他進院,好生打量一番,招呼著他們坐下,就匆匆忙忙去廚房給他們端涼茶。


    走前放下一句話,“你們先在院子裏歇歇,主子們都在睡午覺,吃點東西,再回話。”


    一刻鍾後,三人吃飽喝足,而早在劉大娘說話時就已經醒來的樂巍這時才走出門來。


    “大少爺”,劉況和兩個武字護衛都站起身見禮,劉況滿臉笑容,將他們帶來的東西都拿到桌子上,“這次出海,收獲頗豐,賬目和收據都在,還有些從海外帶來的稀奇東西,咱們沒出手,大少爺請過目。”


    等樂輕悠午睡醒來時,劉況他們已經走了,她看見的就是大哥給她拿過來的一遝子銀票,和一簍子彩色貝殼、香料、熱帶水果鮮花種子。


    “試試哪些咱們這裏能種,劉管事知道你喜歡種東西,每見一種新鮮種子都給存了好些”,旁邊樂峻笑道,“可見真是費了心的。”


    樂輕悠答應著,把那一包包種子都打開看了,好些她都認識,但好些也都沒法在亞熱帶、溫帶交界區種植。


    不過她還是笑道:“趁剛入秋,明天就種上試試。”


    第二天時,不用再去縣學的樂巍、樂峻、方宴跟樂輕悠在後院又是翻地又是澆水,忙了一天。


    將那些種子都種上,家裏安排好,兄妹四人帶上夜與、武藝就乘馬車往府城而去,傍晚時分,已到府城。


    前麵已派了武恒先來府城把住的地方打點好,這天武恒吃過中飯早早地就來府城等著了。


    雖然臨近考期,府城的客棧和一些人整理的專門租給讀書人的小院兒特別緊張,武恒還是租到一個配有五六間房屋的小院。


    接到主子們,武恒就坐在馬車前麵,給指著路,一路輕鬆地駛進距離府學隻有短短一段路的小院兒。


    這天晚上大家吃過飯,洗洗漱漱,很早都睡了。


    第二日樂輕悠早早起來,提上買菜的竹籃子,準備上街買些新鮮食材,一方麵做飯使用,一方麵她得開始把給哥哥們帶去考場的食物做出來。


    方宴也起得很早,見她要出去,放下書道:“戴上冪離,我跟你一起去。”


    本來想叫夜與和武恒跟去提東西的樂輕悠:好吧,考試近了,一切都以你高興為主。


    兩個人在菜市轉大半個時辰,出來時手上都提滿了東西,方宴看見前麵有個賣糖人的,還過去讓那攤主畫朵牡丹。


    樂輕悠跟過去,看了會兒,見那攤主用焦黃的糖不片刻就畫出一朵肖似的牡丹,比她以前在縣裏鎮裏買的都好上許多,因想著方宴他們馬上要鄉試,就讓攤主再畫三個蟾宮折桂出來。


    等畫好了,自家卻沒手拿,方宴想了想,對攤主道:“放在一起拿個油紙包起來吧。”


    四個糖人放在一起,方宴隻需用兩根手指捏著那些木棍便好了。


    幸而這個菜市離家隻六七百米的距離,兩人很快到家,樂輕悠把那些新鮮的菜蔬放到廚房,就出來給大家分糖人。


    “蟾宮折桂”,樂巍看著手中焦黃透明的糖人,笑道:“輕輕,你對我們的期望這麽高啊。”


    樂輕悠把手中的牡丹糖人啃了一口,搖頭道:“完全沒有,隻是別人家考試都要繡個魁星荷包、掛幅蟾宮折桂圖,咱們也隨一下大流。哥哥們隨意考,考成什麽樣都可以。”


    “你倒是會安慰人”,樂峻不太愛吃甜的,不過妹妹給買的,又有祝願在其中,他還是勉勉強強吃了吧。


    幾人正在說笑,半開著的院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道袍邋遢的人站在門口,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大聲喊道:“輕輕丫頭,還有那三個小子,貧道回來了,快過來接一接。”


    ------題外話------


    今天有事出去了,更新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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